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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痴男怨女(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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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王与怜花,本是滚滚红尘中一对痴男怨女,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拆散,终至劳雁纷飞,互生怨念。

怜花原是华央城一富商之女。三年前,她与乔装的珞王在华央城牡丹诗社因诗文而结交,他们志趣相投,以为知已,情愫渐生。哪想造化弄人,不久后,珞王即被匆匆派往出使北塞国,待半年后归国,一切皆物是人非。贾怜花全家,竟因贾怜花的一首诗文而获罪,他兄长本就病体孱弱,因气急攻心,病情加重,很快便一命呜呼,她父母万念俱灰,随后俱亡,只剩一弱弟,与她一起入了奴藉。

珞王回京一打听,那获罪的诗文乃是怜花与他的定情之作:

碧水青青荷尖尖,

涟漪初露情牵牵,

千峰万壑半遮掩,

万里江山揽云天。

这诗本只是一些寻常句子,只是写深潭碧波中倒映出的美好山河风光,哪料却被人恶意陷害,说是小荷便是喻指怜花自己,胸中有千峰万壑,便是欲将荷娉全国揽于身下,暗喻其有反意!

真是莫须有的罪名!珞王气急败坏,可此事木已成舟,已无多少回旋余地,只得满世界地寻找怜花的身影,哪里还找得到?他感伤多日,便一门心思地寻找那诬陷之人,这一查不得紧,竟查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宛贵妃身上!原来宛贵妃有一亲侄女,乃是右仆射周瑜生之女,名叫周貂蔓,自小便与珞王订下了娃娃亲,那宛贵妃哪里看得起怜花的低贱商女身份?遂横下心来,把那珞王支去北塞国,趁他不在,将怜花家人一网打尽。珞王知晓全情后,心灰意冷,心思更淡,每天只游山玩水、恣意游乐,常常做些出格的行为,更遭宛贵妃不喜,因而他们母子的关系也一天比一天僵。

直至去年,珞王化名黄芸来百花园吃花酒,方才碰到魂牵梦萦的怜花!只是佳人此刻柔情不再,珞王用尽手段,怜花还是对他冷若冰霜。怜花甚至还使出些阴招损招贱招狠招,令珞王出尽洋相。但珞王毫不气馁,仍是极尽温柔之能事,几月下来,怜花方才渐渐好转。原来她对珞王不理不睬,并无其他,只是觉得自己已坠入风尘,身份低贱,难以与风姿翩翩的黄芸相配。珞王更加感动,愈发对怜花用情至深。

怎料撕开伪装,那些柔情蜜意,竟全是虚假空无。

珞王与怜花之交,素来乔装,他一直以为怜花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心中尚存有侥幸,直到那日,他才知道,三年来,怜花再也不是当年柔柔弱弱的佳人了,她不止早已知晓他珞王的身份,而且还知道她的家门之祸是因他而起。她对他之恨,已深入骨肉,她对他的态度转变,只是委与虚蛇,哪还有半分情意?

珞王说,那个时候,他心里清清楚楚,他有愧于怜花,因而那一刻面对怜花,他竟然无话可以申辩,他知道她的恨,却无能为力。因而他左思右想,心乱如麻,只觉得即使怜花即刻取他性命,他也毫无怨言。

他虽如此想,可世上诸事,造化弄人,对与错、美与丑、好与恶、黑与白……又怎能仅用一字而概之?就犹如我和珞王,那一刻我们还是仇敌,可哪会想到有一天,我竟为了他,差点丢掉自己的性命。

哎!此一时彼一时也。

回头再看看那一场惨烈惊险的菊宴,如今再想想,竟有一种恍若隔世、虚无缥缈的感觉。

纷飞的菊瓣又开始飘洒起来,一片一片地,优美地翩翩起舞,渐渐地螺旋上升,穿过记忆的长河,尘封的往事又开始在脑海中剧烈飞旋起来,那种痛极悲极的感受,直到现在,仍有余悸。

菊瓣飞扬,似飘散着血息,还有泪滴。

怜花眼睛忽然闪了一下,仿佛回忆着什么,泛出微微的泪意。可片刻后,她痛苦的摇摇头,两侧太阳穴隐隐直跳,眸子里又重新染满了憎恶和仇恨。

她的眼睛血红,似被火炙烤着,血丝象要把眼眶撑裂了。

她就那样杵立着,急促的呼吸,颤抖的手臂,零乱的思绪,谁都可以从她的脸上看到不忍和挣扎。

她思了片刻,忽的一咬牙,闭了眼,挥起利刃狠心的一划,那利刃轻轻滑过珞王的脖间,立即惊见一道血痕,血密密沁出,象道血红的蜈蚣般他脖间爬行。

白千觞和黄云笙心下俱是一紧,还未等惊呼出声,那利刃“咣当”一声跌落地上,利刃的主人,身形晃了晃,似被抽掉了骨头般砸倒在地上。

怜花那一刀划的并不深,只是沁出些浅浅的血印。白千觞瞧清楚了,只微微地颤了一下眼,又闭上眼,仍旧坐定调息。

午后的阳光像针般从菊花间隙里穿入,微微的尘仿佛是无数静默的细小魂灵,怜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它们,眼角,分明有一行的浅浅液体,扑剌剌地一点一点往里渗。

她瘫坐地上,颓然望着自己苍白纤细的双手,脸色苍白,神情恍惚,自言自语道:“何必如此呢?何必如此呢?你们中了‘痴怨’之毒,早已是入土之人了,何必刺此一剑?惹得如此心伤?何必?何必?”

她的声音隐隐嘶哑,却让中毒的三人脸色大变。

我虽不知那毒的厉害,却从他们的表情中,读出了形势的严峻。

我的心再一次下沉,一不留神地重重跌落,碎成一地的粉碎末子。

珞王的目光微微变了。风更大,拂起他彩绣织锻黄袍的衣角,光辉四射,金灿灿的光反射到他脸上,一脸的青色和蜡黄。

珞王的眼睛冷似霜后的湖水,他一字一句道:“怜花!你家门之祸,确实因我而起,但我并无害你之心,我对你的一番情意,皆是真心实意,你既恨我入骨,只取我一人性命即可,何必拉上他二人,放了他们吧?”

怜花定定的看着珞王,并不答话。她的脸色忽明忽暗,爱与恨,在她心中展开激烈的拉锯战,她矛盾着、挣扎着、冲突着,渐渐的,她的泪意又汹涌上涌,她很慌乱的伸出手,捋了捋遮住视线的几缕碎发,几滴凉凉的咸泪便沿着手腕偷偷的颓然滑落。

她的身形微微颤抖,先前的强势和执念已经消褪,只余悲伤和沉痛,她痴痴道:“死,有何怕!我怕你先走太寂寞,你们三人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她捧起珞王的头小心翼翼的置于胸前,手指心疼的摩挲着尚在沁血的颈间伤口,强撑着笑:“你不要怕……死没有什么好怕的!你先去吧,你等着……我要不了多久就会来陪你……”

声音抖得像飘零的枯叶,干瘪的失去重量,将她心中的不忍和伤痛泄露无疑。

珞王身体僵直,脖间的筋脉挣得突突直跳,他象被一座沉重的山峰椎椎砸住胸口,起初还能竭力忍受,慢慢的,他额间的汗珠如雨般直往下涌,他的意识越来越恍惚,眼神越来越昏浊,那稚痛似乎步步紧逼,好象要把全身水分全部蒸发掉,只余下森森骨架。

那种巨痛,似乎蔓延到怜花身上,她的牙似把唇咬出血来,那假装的笑容再也挤不出来,她惨兮兮的将他抱得很紧,似要嵌进骨肉。

几缕凌乱的碎发粘答答的爬下来,她的脸,削白如纸,万千伤悲缓缓在她心中搅动,令她肝肠寸断。

我泪眼朦胧地瞪着她,他们就要死了,你本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你却如此伤痛,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你真是……猫哭耗子假好心!

她根本没空理会我,只深深地抱紧珞王,一脸的悲痛欲绝。

她的一侧,黄云笙死气沉沉的卧趴着,他疼的一脸扭曲的沟壑,大滴大滴的黑血,从他的唇间流出,浑身狼狈不堪……

而白千觞,正汗涔涔湿答答的打坐着,额间淡淡的浮出些青气,看起来,也似乎撑不了多久。

秋染菊园,菊花凋落,满园神伤,几朵灿烂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无奈的流失。

阳光依在晃眼,我的心荒芜得似荒原之草。莹莹泪光中,他们几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朦朦胧胧,陷进一小团一小团的光晕里,渐渐分裂成一朵朵小点,忽的展开翅膀,原来是一只只透明的小飞虫,围着亮光逃难似的挣扎着,秋风渐寒,凛烈吹过,沙沙的溅落一地。

有几个小虫子胡乱的溅进了我的眼睛,掀起又一股酸疼,顺着鼻尖直向下流,在心底,又撕扯成一团。

真是绝望极了,一张大大的天罗地网,已将我们密密麻麻的裹着,怎么也挣不脱去。

巨变,仅在眨眼之间!

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幻觉!

就连怜花,也迅速止住了抽泣,她泪意寒寒的眸中,猛的掠过一丝惊恐!

只听“咣当”一声,宝剑已经出鞘,异变已生!

“天!”怜花不禁失声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仅在一瞬之间,一柄冰冷的剑已经架在她的脖上。

那是白千觞的剑。

那剑就象一道闪电,蓦地迸出万丈光芒,刺目而炫眼!

剑的背后,白千觞持剑而立,他的雪眉鹤发,已是汗渍斑斓,眉头胡子乱成一团,直直地往下挂,下垂得像拖把上的白布条。

原来百毒不侵的白千觞,已利用刚才时间暗自疗伤完毕,又重新耀武扬威起来了!

哈哈!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我心中一喜,满园菊花又开始灿烂起来,朵朵都是怒放的笑颜。

白千觞冷哼一声,眼中的锋芒冰寒刺骨:“怜花?拿出解药来!我且饶你一命!”

怜花显然吃惊不小,她小心地喘息,感觉胸臆里扩张着的肺叶几乎要触到那柄冰冷的剑。她恼视着白千觞,四目相对之下,如锋似刃,如光似芒,刹那间穿透彼此。

怜花慌乱的低下头去,偷偷瞥了一眼珞王和黄云笙,见二人一派破败之相,心稍稍安定!她理了理额间的乱发,惊恐如飞鸟渐逝,眼眸旋即平静如湖水,她冷笑道:“白千觞,你果真孤陋寡闻!你不知这断肠散,哪里有什么解药?哈哈!我本是一躯壳,活又怎样?死又如何?白千觞!你动手吧?”

白千觞怒吼一声,他手中之剑猛然直刺而出,生出了一股有如千军万马纵横疆场般的惨烈气势,刹时间,劲气嘶啸,一束剑气直袭菊丛,簌簌倒落一地,菊瓣满天纷舞。

怜花脑门一凉,原来是一束青丝,随着他的剑,颓然掉落。

她索性闭上眼,伸直了脖子,视死如归。

白千觞一动也不动地握紧了手中之剑,眼中锋芒冰寒刺骨,相峙而向。

他的身子绷得紧紧的,有点象一道扭曲的弯弓。淡淡的几丝疼痛,一下一下,在他脸上隐隐翻滚!

而珞王和黄云笙,业已陷入晕迷,危在旦夕!

僵局,难以打破的僵局!

我攸地神经一紧,心悬一线,刚才还绽放的隐隐笑意,眨眼便一无所踪。

白千觞仿佛僵住了,良许,他才回过神来,远远地瞧了我一眼,忽然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意,凌空一指,我的穴道便自动解开了。

我抖抖酸软的腿脚,连忙跑到他身边,瞪了他一眼,气鼓鼓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赶快想办法呀!”

他皱着眉头,长叹一声:“看来,只有牺牲小我,保全大家了!”

说完,又陷入了沉思。

我捉摸不透他的深意,只疑惑地望着他,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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