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显然睡了很久。
我缓缓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阴幽幽的山洞,洞内怪石林立,像一个个犹如鬼怪的石像,鬼目圆睁,獠牙外露,令人不寒而栗。
石像之上,鬼魅般的爬满一些枯萎的植物,阴风阵阵,枯花枯草凄凉的随风摇晃,发出寂寥的吱呀声,听着不由得心头长毛,背脊泛凉。
难道我又死了?这里是幽冥地府?
我不禁一阵哆嗦,战战兢兢的爬起来,环视四周,光线很暗,看得不太清晰,但越看越诡异。
不对?地府应该不是这个样子!这里到底是哪儿?黄云笙呢?难道晕迷之前看到他,真的只是幻觉?
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我踉踉跄跄地探起路来,腿伤未愈,身体有些飘虚,走的跌跌撞撞。
突然,我的手触及到一个温暖的东西,显然是人手?
我惊恐的瞪大眼睛,昏暗中,有个静立的雕像,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鬼啊……”我顿时方寸大乱,大声尖叫!
雕像的眼中一喜,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的伸出双臂,将我抱了满怀:“春花!你终于……醒了!真是……吓坏我了!”
是黄云笙!听到他熟悉的声音,我一时惊喜交加,立足不稳,软软瘫在他怀中,激动得连一声哽噎都发不出声。
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连日来的孤苦无依、颠沛流离、悲欢绝望……都在这一刻释放。我在他怀中抖得像只受了惊的小鸟,泪水大滴滚落。
他左手颤颤地抚上我的脸,掌心冰凉:“当时情势危急……没来得及……带上你,让你吃苦了!”
那种由指尖带来的凉凉的触感,象湿润的风,暖暖的吹向心尖。
就象白千觞的吻,温柔而又缠绵。
对了,白千觞呢?他现在怎么样?
这念头乍一浮现,我冷汗立出,一时竟慌了神。
脑中一片空白,我惊慌无措地挣脱黄云笙的怀抱,扭头就向外跑。
山洞的隧道很长很黑,路上到处都是乱石,伤脚踩在上面,又是一阵巨痛,才跑了不到几步,我疼痛难忍,如败絮般跌倒在地上。
黄云笙点足一掠,驻在我面前,他的脸笼罩在一片昏暗中,低垂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刚刚脱险,身体还很虚弱,你这样急匆匆的往外冲,究竟出去找谁?”
我心急如焚地爬起来,耸动着他的肩:“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白千觞?”
他皱眉,左手古怪地捂住胸口,目光幽冷地逼视我:“这个时候,你只想着他?”
我盯着他,拼命摇头,泪水纷落如雨:“你到底有没有看到白千觞?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摇摇头,嘴角微微抽搐,眼冷似冰:“没有看到!他武功那么高,你勿需担心!”
我眼前顿时一黑,险些跌倒:“你不懂!他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他……”突然间想起什么,我忙问:“我在这里有几天了?”
“一天!”他冷冷答道。
我更加惊慌,一天时间,重病的白千觞怎么可能挺得过严冬的寒冷?
一种对失去至爱的恐惧,紧紧揪着我的心。感觉心脏正在被一片一片的割碎,血淋淋的一滴一滴,顺着心尖向四肢涌来。
我绝望地向外狂奔,倒下,再爬起,再倒下,再爬起,重复第N遍的时候,一道清寒的掌风及时的制止了我的疯狂。
黄云笙收回掌,脸色发白的转过脸来,迟疑片刻,沉声道:“你别……太着急……我派人去帮你找!你放心,他也曾……救我一命,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帮你找回来!”
我被他点穴,正怒不可遏,听他一说,脸色稍微好转,倔强道:“不!就算你派人去,我也要一起去!”
他脸色绷得更紧了,低声道:“此处乃黄云山,我们的人去镇上一趟,只需耗时半天时间,而以你的脚力,大约需要三天的路程。你若一定要去,我不会再拦你!”
我被他点穴,已不能动弹,能怎样?只得犹犹豫豫地点头,哀哀地望着他。
他的眼睛,宛如暗夜中的寒星,射出两道最冷绝的光芒。
我们仿佛凝固成了两尊石像。
停顿许久,他慢慢地说:“你累了……应该休息了!”
然后,点了我的睡穴。
昏迷前,我又听到了他深深的叹息。
我被救后,一直心心念念白千觞,显然大大刺激了黄云笙,当我再次醒来时候,小石室里空空荡荡的,再也不见他的踪影。
洞门口一个皮肤黝黑的士兵恭恭敬敬对行礼道:“杨姑娘,黄将军特意吩咐,您若醒了,就请跟小的一道儿去用饭!”
我此时心中只有白千觞,哪里顾得上吃饭?
我心急如焚,一把扯住他:“快……快……我要去救人……快带我出洞?”
本抱着一线侥幸,我以为他肯定会阻挠,没想到,他竟然爽快地点头了。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又行礼道:“将军吩咐过,如果杨姑娘执意要出洞,我可以为你带路!”
我跟着他在幽暗中摸索了许久,拐了九九十八弯,还是没到洞口,在我几乎对他快要产生怀疑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黑脸士兵朝洞口一指,又毕恭毕敬地鞠躬:“杨姑娘!你若想出洞,就请自便吧?”
我喜滋滋的跑到洞口去,立刻气得七窍生烟。这座山非常陡峭,山洞刚好位于半山腰,探出头只能听到肆虐呼啸的风声夹杂着雪花乱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压根就看不到底,哪里有什么路?我气鼓鼓地扔了一块很重的石头下去,石头向下坠了很久,还是没有回响,显然深极了。
以我那屁点儿三脚猫功夫,想要从这个洞口跃下去,恐怕只有直升飞机才能满足我这个愿望。
我彻底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洞口,颓废地耸拉着脑袋。
黑脸士兵一下子慌了,他弯下腰,双拳再次抱住:“杨姑娘……杨姑娘……你可千万……不要……不要……想不开……啊?……”
我冷哼一声。我若想自杀,有你劝的功夫,我早就跳下去了。可是,现在的杨花萝,再也不会轻言放弃生命,只要一息尚存,我就会战斗不止!
我咬牙冷言道:“你若不想我死!那就告诉我出洞的方法?”
黑脸士兵的腰弯的更低了,脑袋几乎裹进双掌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都是胡总管他们那些‘听风楼’的高手……施展轻功……带进来的!除此之外……我并不知道出洞之法!”
我咬唇凝坐不动,心中瞬间凉透。
直到这一刻,我才冷静下来,我的力量太薄弱,既没有武功又没有财力,就算找到了白千觞,也根本请不到大夫替他治病,仅凭着一时冲动是救不了白千觞的,黄云笙讲的很对,依靠他的帮助,白千觞获救的希望会更大,是我急糊涂了,忘了身边黄云笙和珞王这两个大靠山!
这个时候,只要有一线希望,我绝不会放弃,不管我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取得黄云笙的支持,救回白千觞!
山洞之外,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漫天凌舞,忽尔向东,忽尔向西,飘转不定,如无根的浮萍。
心底一片空洞的痛,我对着黑面士兵强挤笑颜:“既然如此,那好,就拜托你带我去见见黄将军!”
他的眼神有些怪异,抑制不住的灰霾。那眼神,不知为何,竟让我的心上,微微一颤,心间仿似软软塌陷了一处。
他低下头,再次深深行礼,声音有些发抖:“将军说……他此刻……不愿……见你,至于说……以后,恐怕……也……再不会……见你了!”
我霍然抬头,如被惊电击中。心中剧骇之下,千万个念头回转,纷乱至极。
黄云笙,你对张春花真的死心了吗?
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对张春花的欲爱不能,欲罢还休,可我这个冒牌张春花,是不可能代替张春花来爱你的啊?我到底还是伤到你了。
虽然一直想与你做个了断,可当这个结局来临时,我却痛彻心痱。
寒雪如刺骨利刃,一片片溅落在脸上,凝化成泪,毫不留情地从面颊滑落。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擦身而过。
这一世,你与张春花有情、有爱、有恨、有怨……那么,你们的前世,又是怎样的回首?
是因为回眸不够?才不能在此生得到完满吗?
虽然你们阴阳两隔,但我还是想祝福你们,下一世,能两两相望真情意,画眉举案琴瑟弄……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但愿那时的你们,是最简单最幸福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