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一贯的经验,醒来之后,世界应该又天翻地覆了。
因此,当我醒来之后,我立刻抓起眼前一张放大的脸大声急问,可是吱吱呀呀张了半天嘴,才发现由于连日劳累,声音已经彻底嘶哑了。
我只好哑着嗓子,结结巴巴地问:“快……快……快……快!咳咳……咳咳……告诉……我!这是……哪里?咳……咳……你是什么……什么……人?芙蓉仙子是不是……咳咳……咳咳……没有死?胡贯天他们咳咳……咳咳……是不是……还活着?荷娉国是不是咳咳……咳咳……光荣复国了?……还有一个……我这次又……沉睡了多久?咳咳……咳咳……”
由于说不出话,我咳的心肺都快吐出来了。
手使劲地在空中张牙舞爪,情乱之下在扯住了他的脸,在上面挠出一块红一块白的,那张脸挣扎了好几下,才摆脱我的狼爪,他一扬络腮胡子,憎恶道:“来人!这是个疯子……给我捆起来……真是……好脏……好脏……”
我僵着狼爪,瞪着眼睛和他对视。
哪里跑来的糟老头子?浑身装扮的乱七八糟,身穿一套华贵的绣缎绸袍,明显的中原风格,可在其之上,竟然还裹着一条威风凛凛的老虎皮!典型的南北风格融合失败的产物。
再看他海拔,高大威猛,他的胡子,霸气十足,他的骨骼,突兀尖锐,整个一地地道道的北塞蛮子!
北塞蛮子?我的眼神一黯,心口像是被挨了一记重锤。
立刻鲤鱼打挺蹦起来,幽黑的山洞中,黑压压的一队北塞兵已经将我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哎!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我举起双手,讪讪笑道:“……咳咳……咳咳……慢着……我……老实……投降,咳咳……咳咳……缴枪不……杀……杀……好不好?咳咳……咳咳……”
北塞兵一下子愣了,手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
远远的,白千觞的声音跃过人群斜斜透来:“你们放手!她一个弱女子知道些什么?且将她放了,余下之罪,我一人承担!”
原来白千觞还在我的身边。我喜滋滋地低着头,眼睛穿过人缝,仔细地寻找他的身影。
哎!武艺高强的白千觞,已被铁链五花八绑,像堆杂草般的扔在地上。他使劲地挣扎,手脚处勒出血来,还是无法动弹。
白千觞的旁边,是浑身暗血淋漓的芙蓉仙子,血染红了她的全身,如鬼魅的夕阳,在她身上蔓延开来。不过,她好象获得了精心的照顾,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正在她旁边急得抓耳挠骚,手忙脚乱的为她尽心医治。
我无奈的叹气,哎!才出虎口,又入狼穴,被北塞兵抓住,我们的逃跑指数为零。
我用最快的时间扫了现场两眼,下一秒,我就被团团围住的北塞兵绑了个结结实实。
络腮胡子愤愤地从腰际扯出一个素色的帕子来,在脸上擦了好几遍,才解了点气。
他不屑地瞪了地上的芙蓉仙子一眼,目光阴晴不定地对我道:“本来寄希望于芙蓉仙子的,你们这伙人!倒是我小看了你们!就连……沐春婉,竟然也被你们……哎呀……”他正用帕子擦长胡子,可能是帕子角卷着了胡须,他揉揉胡子,才阴阴继续道:“既然你们已经被他们丢下,今天,不将你们剥三层皮,就不能泄我心头之恨!”
哎!经历了多次相似的场面,我早已处变不惊,我摸了摸饿瘪了肚皮,眼睛骨溜溜地转了两圈,狗腿似的跑到他跟前鞠了一躬,小腿抖得像筛糠似的的:“启禀……大人!咳咳……咳咳……您不是小看了……我……我……我……们,而是……高……高……高……看了我们,您……看……看……看我们两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咳咳……咳咳……只要……您……您……您……您……不打我们,我们……就……就……就……就全招!”
络腮胡子厌恶地向旁边挪了几步,挥挥手道:“你刚才说话还顺溜些,现在怎么越结越厉害?不要怕!我问你……李龙珞逃到哪里了?黄云笙逃到哪里了?”
一说完,他又习惯性地摸摸胡子,从左到右,细细的磨梭着,象是弹奏着行云流水的钢琴。
我望了望滚在地上的白千觞,眼帘向下压了两压,四目相对之下,彼此心意瞬间明了。
我迅速分析形势。很显然,在我晕倒之时,这伙人就已经对白千觞进行过威逼利诱,肯定是白费力气,应该没有问出什么来。白千觞刚刚苏醒,自然对身边之事不甚明了,以他的智商,眼前的局势,也应该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吧?
这种境地,自然不能硬碰硬,尽量的隐藏身份,麻痹对手,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我清清喉咙,讨好的大声结巴道:“启禀大人,我……我……我……们……们……们……被他们丢……咳咳……咳咳……丢……丢……丢了,我……我……我……们……们……们……们…………咳咳……咳咳……”
我的声音抖得像秋天的黄叶,那黄叶在树枝上晃了几晃,就是落不下来。
白千觞马上在地上狂乱的挣扎,假惺惺地朝我吼:“你……你……不要说……说了,我……我打死……你……”
他表演的逼真极了,象匹等待挨宰的骏马,两脚腾空胡乱踢,踢出几声杂乱的碎石,刚好蹦到络腮胡子脸上。
络腮胡子被我吊足了胃口,似无所觉,他只是无意识地揉了揉脸皮,着急地问:“不管他……说……快说……”
我继续可怜巴巴的结巴:“我……我……我……我……们……们……们……们……听说……他们……们……们……要…………要……要……下……山……去……去……那……个……破……破……破……破……”
我还在那里一个字音一个字音往外迸,一个将军模样的北塞人走了进来,他神色犹豫地提着一只皮靴站在一旁,不知应该启齿还是应该打断。
我用余光扫了他一些,不知不觉地住了嘴。
络腮胡子这才注意到他,竖直了眉头威严对他道:“阿爽机,有什么急事?”
阿爽机用玩味的眼光审视了我一眼,微微一咧嘴,森森白牙闪着一抹暗色的光。他严肃地络腮胡子行礼禀道:“完颜大人,还是没有找到他们,不过,在护天坡,我们发现了一双遗失的皮靴,好象是荷娉兵留下的!”
说完,递上皮靴。
我的脑门蓦的一闪,忽然忆起,胡贯天他们组织出逃的时候,好象说过要到山下怡然居集合,护天坡?光听名字,肯定是在清城山之上,如果这个时候,我再给他们煽点儿风,加一把儿火,那胡贯天他们的逃生希望岂不更大?
思来想去,我决定添油加醋。
我使劲地挺了挺脊背,一拍脑门,大声惊呼:“对……对……对……了,他们……是……是……是……是……说……要去……护天……天……天……坡……什么……什么……的……”
完颜大人单手按住胡子,作深思状:“……是那个……护天坡?是吗?可那里人迹罕见,不利于隐匿,他们为什么要躲在那里,难道又有什么诡计?”
我舔了舔嘴唇,犹犹豫豫地地回答:“对……对……对……有……诡计……不……不……不……过……具体……什么……什么……诡计……我真的……真的有……不……不……不……清楚!”
完颜大人轻踱了一步,一个略带怀疑阴阴的眼神扫过来,我浑身立刻寒了个透心凉!声音也渐渐越滑越低,直至没了声响。
他淡淡地盯了我一眼,抿唇一笑,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地:“你们荷娉人素来狡猾,最喜欢耍些小伎俩,你既然一口咬定是在护天坡,那你说,我是该信你还是不该信你?”
我马上诚惶诚恐起来,惶惶开口:“那个……那个……那个……大人……咳咳……小的……只是……是……是……个下人,小的……小的……”
他不耐烦地打断我,果断摇摇手:“够了……不要罗嗦了!我们已在山下布下天罗地网,量他们也逃不到哪里去?护天坡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诡计?既然已经在那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就证明他们必定在那里出没过,我们赶至那里,自然是不会错?阿爽机?”
“在!”阿爽机行礼回道。
完颜大人充满霸气的摸了摸胡子:“传令下去,洞内人马结束搜寻,迅速上山!”
阿爽机领命退下,临走之前,斜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略带深意的笑。
我的心顿时咯吱一声,心里凉得似冰,只能戒备地回瞪他。不过,他已经远去,只留给我一个瘦削挺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