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已经转至荷庆历三十年三月,春天已至,万物回暖。
珞王那厮勾引的我的企图已经表现得越来越肉麻,只要我出现的地方,他的眼睛就直愣愣地盯着我,那叫一个□□裸呀!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天皇贵胄,不是我的直接上级领导,我早就一巴掌扫过去,让他尝尝拳头的滋味!
不过,这种行为,只能在心里想想,付诸于实际行动,不太现实。所以我只有躲,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我一见便闪,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珞王怅然若失的表情,便消失在我的视野中了。
可尽管如此,每次我回军帐的时候,总见他在门口守候,他表现得很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嫩脸绯红绯红的,眼神羞羞涩涩的,演技真是逼真,完全可以胜任奥斯卡影帝一职!
我心思又一转,又生出一计,便拿出纸,照着怜花的模样,画了巨幅画像挂在军帐之内,珞王下次再来,一见那画,便立马愣住,脸色变了几变,沉脸而去,从此,再也不见。
世界一下子清静了,我仰首绽放了一个胜利的笑容,觉得嘴角有点僵,好象笑意不够彻底,于是,一甩膀子,跑出去找旺财混,才完完全全开心起来。
不过,开军事会议的时候,还是不免会和他见面。
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基本上已经冰入骨髓,完全的公事公办,他的态度冷淡,一屋子大臣兵将也跟着冷了下来,满室冷若寒霜的空气,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我一堵气,也直着脖子挺着胸,一脸的盛气凌人,不再似往日那般积极的建言建策,只闷闷地杵在那里,视他们所言为无物。
可这一堵气,命运又一次开始旋转,我的人生,再次出现了转折性的一幕。
就好象你的眼前,本来是触手可及的灿灿曙光,转眼那曙光便蒙上一层湿答答的雾灰。你很恼怒地仔细一瞧,发现是几只蹦蹦跳跳的灰蜢虫在兴风作浪,想伸手将它们撵走去,却发现你自己,竟然也是蜢虫中的一只。
嗬!多么可笑!原来我今世的悲剧,竟然是我那些至亲至爱之人,所导演的一幕悲情剧。更不幸的是,他们导演并编剧,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将我这只替罪羊,欲送往那万劫不复的悲凉境地。
所以,我要反抗,可如何反抗呢?左边是情,右边是爱,冰与火的极端属性,意味着我注定在痛苦中挣扎,在矛盾中心碎。
荷庆历三十年三月十三日的夜晚竟然出奇的冷,虽是初春,但春寒料峭,寒意逼人。
此时的荷娉军,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行至北塞边境宁川城,一日急行军,已有疲意。
是胡贯天出的馊主意,他说什么据探回报,宁川城内无多少兵力,建议乘荷娉军士气正猛,正面攻城,速战速决,以起到敲门震虎之效。
珞王一听,又和众将仔细推敲了半天,也觉得此战是我军对北塞宣战的极为关键的第一战,得来一次大气恢宏点的战斗,鼓舞士气,激其斗志。
我听后觉得有些不妥,好象轻率了点,但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况且因生着闷气,也未详细思虑,便别开脸去,冷颜漠对。
谁知北塞兵狡兔三窟,他们只是作出假象,诱我军深入。我军进城后,即遭遇到北塞军精兵的迎头痛击,他们仗着地势之利,气势迫人,双方激战一夜,两败俱伤,伤亡惨重。
我见形势不妙,便建议先出城再从长计议,谁知胡贯天这人特好面子,他将手中的长鞭威风凛凛的一抖,不服道:“退什么退?你看我们现在战局正妙!正应趁势追击,若此时出城,岂不贻笑大方!”
他冥顽不灵,我可不愿跟着他不顾大局,于是又硬着头皮去劝说珞王,珞王倒是识大体,同意了我的请求,号令三军,开始撤离。
可胡贯天面子有点挂不住了,他强撑着又砍了几个敌人,才苦着脸怏怏不快地跟着撤了。
部队撤退遭遇了极强的阻力,绵绵不绝的北塞兵不断涌来,纠缠着我军,令我军苦不堪言。我军经过相当长时间的苦战,方险险撤去。
才松了口气,哪料半路上又杀出一群程咬金来。
哎!你瞧瞧!真是没有创意,为什么刺客每回一露脸俱是黑衣黑裤,而且清一色的黑面罩,将两只寒光烁烁的眼睛衬托得更加寒冷刺骨。
刺客们一出场,便一哄而起,朝着珞王乱刀卷来,我方高手反应倒也迅速,瞬间便与刺客厮杀一团。
刹那间,刀光剑影,惊电响雷,乱成一团。
我本倦倦的有点不想动手,但那些刺客却越来越多,整个一人海战术,我又想到对珞王有救赎之责,于是叹了口气,十分不情愿地加入了厮杀的队伍。
我骤一加入,双方的战局马上便呈一边倒,刺客们越来越吃力,转眼已现败态。
可是世界上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不对?应该不是打盹吧?应该是轻敌吧?
你看,我对面的一个杀手,身手十分敏捷,我一个指风凛厉扫过去,他马上凝成冰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心中一动,感觉这人的眼睛怎么还有异彩,于是十分八卦地检查了检查,可异变就在那一刹那。
不要胡思乱想,不是他突然睁开眼将我给刺杀了,想我是天山派掌门,武艺绝顶,他怎么会有出手的机会?我只是在低头的那一瞬间,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一柄寒剑,那剑以惊天之态,正生生地向珞王刺去,距离他的心脏竟只余一公分的距离!
天!情势危急!
我一激动,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绝世武功。
正确的做法是,我自信一笑,然后扬起左手,潇洒飞去一个指风,那刺客便眨眼碾骨成泥了,可那一瞬间,我的脑子好象是被浆糊粘住了,因怕强劲的指风伤及珞王,竟然傻傻地一个飞旋,硬生生地举起左臂去劈那剑,还好,珞王毫发无损,可那寒剑却如愿以偿地插入了我的左臂!呀!呀!呀!真疼啊? 呀!呀!呀!真疼啊?我疼得咬牙切齿,心中正在后悔,哪知道珞王那小子突然惊天一声惨叫,叫得象那刀砍在他身上似的,我十分烦躁地斜他一眼,还没等爬起来,一堆乱影竟然全朝我扑腾来了!
晕!等到我的四周飞扑了无数只飞蛾般的刺客,我才惊觉,赶情这帮刺客压根不是冲珞王来的,他们的目标——竟然是我!
有了这一层认知,我立刻冷笑起来。
哼!既如此,我便要——遇神诛神,遇鬼杀鬼!
身随心动,我点足飞掠而起,在蜂涌而至的刺客间发起飙来,刹那间,只见我的对面,一层层刺客凝成冰人,又一层层刺客成灰分散……可他们毫不泄气,依然源源不断地向我冲来。
搁在平时,我肯定毫不费力地将他们干掉,可今天接连作战,损耗过大,况且被剑刺伤,流血太多,不一会儿,我便觉得有些吃力起来。
可那帮天杀的荷娉高手,他们只紧紧守着珞王,见我被围攻,竟只是心不在蔫的随便出面打打,根本没有动真格,只有那个珞王,挺着急地撕着吼子在旁边厉喝,可他的身子被几个刺客缠住,只能光打雷不下雨。
我一看这阵势,忽然觉得很可笑。哎!真是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看来我平时实在是太过于嚣张霸道,到了此时才知,处处皆是趋炎附势,落井下石之徒。
一心灰意冷,手脚便迟缓起来。
果真,我不负众望地晕倒了。
真是一段黑色幽默啊!一代奇女侠天山掌门荷娉军方首席军师杨花萝,就这样在荷娉众兵将的眼皮底下,被一群神秘黑衣人给掳走了。
天!说出来谁会信?如果我不是亲身经历,我一定会嗤之以鼻,可这是真的,没有任何虚构,所以每当我一回首那一幕,心里便酸极了,想我沐血奋战,全为黎民苍生,临到危难关头,别人竟全都冷漠视之,无动于衷,见死不救,真是令人寒心。
可寒心又能怎样?我身负大任,注定要为黎民苍生受苦赎罪,此乃命数,无法更改。
只有把泪合着血自己吞了,看来,我得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人际关系了,独木难撑大业啊!
自从我假装晕倒后,我便一直擎着耳朵密切地关注刺客们的动向。
为什么我要假装晕倒呢?其实原因很简单。一是强敌太多,苦撑起来既费神又费力;二是最近忽感有些压抑,想将计就计,深入敌营找点乐子。
我们先是经过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沙漠,然后,又趟过了一小片草原,最后穿过了层层宫殿,进了一个溢满奶香味的房间。
抱着我的男人身有一种很浓烈的羊膻味,我忍受了许久,直到他将我扔到地上,我才重重地吸了几口空气,窒息的症状总算有所缓解。
房间似乎很大很空旷,一个男人开始冷冷地开口了:“你可以出去了?”
他的声音有些沧桑却带有一种磁性,高高地自上掠来,带有一股非常浓浓的北塞口音。
这话显然是对我抱我的男人说的,那男人听了,迈着急急的步子,烟尘般地消失了。
我假装可怜巴巴地缩了缩身体,心里可乐坏了,这人操北塞口音,看来,果然与我预想不差,刺客果然来自北塞国,我这趟算是来对了?
我正乐着,却感觉一股冷寒的眼神正无声地逼视着我,我的身子猛的一抖,抿抿嘴,继续假装晕睡。
我睡,我睡,我继续睡。
眼睛虽闭着,耳朵却像猎犬般贼一般的警觉着,浑身正绷得紧张,那男人却蓦地开口了:“你起来吧?不要再装了?”
任我再傻,我也听得出这话是对我说的。
可我还想再装装,于是还是伏在地上,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他慢慢地走过来,用脚踢踢我,温柔道:“春花?别再耍小性子啦,听说你受了伤,快些起来吧?让我帮你看看!”
他的语气很怜惜很关切,可在我听来,却一下子变成了一根闪着银光的细针,一下子斜斜插入我的脑中,我震惊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身着龙袍龙靴,浑身金光闪闪,正一脸笑意地凝视我。
我一惊,连忙环顾四周,只见琉璃金瓦,金碧辉煌,一派皇家威仪。
看这尊贵无比的气派,全天下能享用的,除了杳无音讯的荷庆帝,就剩下北塞国之皇北琅皇了。
难道……难道……
难道他就是北琅皇——琅胎镍!
他……他……为什么要唤我张春花?……
听他所言,他似乎与张春花是旧识……
而且貌似关系还很不一般……
难道……难道……
难道他才是……
百花园的幕后之主!!!……
这个答案乍一蹦出,我心竟又一次地乱了,只鼻孔里胡乱地嗯了一声,怔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