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云笙走了,空荡荡的院内,顿时便只余下李龙珞和我了。
天气依旧灰蒙蒙的,暗灰的宫殿蒙在一团灰纱之中,勾勒出一道黑糊糊的光影,就像一头卧趴的雄狮,微微地斜倪着眼,似睁未睁的模样。
我愣在那里,心颤颤而动,想出言说些什么,却发现几不能语,只能呆呆地站着,任潮水般的思绪凝结在哆哆嗦嗦的嘴唇上,上上下下地抖,抖得跟个羊颠疯患者似的。
说实话,将张春花与黄云笙的旧情了断,一直是我心心念念的一个问题,可当事实横在眼前,我却根本并无多少解脱之感,相反,却觉得心内空荡荡的,就像寒气扫过,骤间冷透。
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失落感觉呢?难道是他的痴情和执着,于无形之间,竟慢慢地感动了我吗?
又或许,是多次的携手合作,令我们之间渐渐产生了一种情谊,这种情分,一旦了断,便产生了难以割舍之情吗?
我咬了咬唇,好不容易才把抖意止住,然后,长舒了一口气,神思便渐渐趋于平静。
可是,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心内却暗流激涌。
张春花之死,黄云笙看不透,而我倒比他通透多了,他因为不明白张春花幕后诸事,所以只能猜出个大概,而我虽已失忆,但联系前因后果,仔细一捋,倒也能较为精准地猜出个八□□九来。
真相还能有什么?不过就是张春花旗下的姐妹,丢卒保帅,借李龙珞之手,合伙设计将她给害了。从琅钛镍和秋月的言词中不难听出,张春花此人,狡黠如兔,心狠手辣,她既然能成为杀手之首,没有出众的脑子,是怎么也爬不上那把位子的,而黄云笙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地杀掉她,而她又对事实供认不讳,我想,大概是她一生求死的缘故吧!除了这个原因,已无其他缘由。
其实,倒不是我在美化张春花,想当然地替她把罪责抹杀。可能是因为我是她的后一世的缘故,冥冥中我与她有几分心电感应,我心中隐隐认为如此,应该大砥就是事实了。
总而言之,当时我站在那里,很冷静地分析了一会儿,转眼间,便把心底纠结的苦疙瘩,给解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先前痛极的伤疤,也好像被裹了一层布包,渐渐地有些模糊,不再那么直果果地疼了。
我又痴了一会儿,悠悠地叹一口气后,才逐步整理好失控的情绪。
然后,我抬眼,转身,面朝李龙珞,微笑,再微笑……
我知道我肯定笑的很诡异,因为,就在那一抬眼之间,我很成功地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异色,很快,像闪电一样,但是我却捕捉到了。
我心颤了一下,便接着笑,满脸荡漾着讽意,就跟流水似的一波一波往外流,令他顿时神色一惧,几欲招架不住。
“现在,你开心了吗?我跟白千觞和黄云笙已经彻底断了,……从现在开始,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了,……你终于称心如意了,真是要恭喜你呀!恭喜恭喜啊!”我笑道。
“你……”李龙珞顿了顿,眼神有些慌乱:“你要如此想,我也没有办法……总之,你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至于其他你一切想做的事,我会替你料理周全……”
“其他一切想做的事?你真能替我办到吗?”我眼波一转,以袖掩面,做出一个华丽丽的风情万种的姿势,对他妖媚一笑:“那我要得到你李家的天下,你会办到吧?”
说完,我仰天轻笑,声音虽小,但其中流露出的□□裸的嘲讽意味,又令李龙珞的脸色随之一变。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你所想得到的,我一定能为你做到……”他蓦然转身,身子愤愤地挺成了一个木桩,他想了想,片刻之后,又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直视我:“我知道你心中很恨我,可是,我体内所流的是最优良的李氏血统,所以,纵使我再爱你,我也绝对不会将江山拱手让于你……”
“不错,所以你方才所说的一切的事,也不过是笑谈。”我嘴角噙着一缕笑意,漠不经心地扫射了他一眼。
“不过,江山虽然不能送,我却可以给你世间女人所向往不来的权势、世间女人无法奢望最尊荣的身份……我会让你实现夙愿,包括你的那么改良计划!那么多大胆而惊人的实验,我都可以为你办到!”
“这应该也是缓兵之计,……等你的骨血一旦顺利出生,这些,对我来说,只怕又会变成南柯一梦吧!”我又笑了笑。
“花萝,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不堪吗?”李龙珞忽然向我走近两步,一双幽深似井的黑眸直视我心底:“其实,处在这深宫之中,谁没有自己的无奈呢?我所做的事,我知道你颇有微词,但我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跟着我,有什么不好?至少,你所想的一切,我会竭尽所能,在有生之年,一定要为你实现!”
“有生之年?”我又笑了:“我只求几年之后尸骨尚存,便已偷笑矣!”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李龙珞突然停住,面色一正,眼神一紧,怔怔地望着我:“那么,……你觉得封后怎么样?我给你世间女人最荣华的殊荣,也算是我最大的努力了!”
“封后?……”我脸上的笑容不动声色滞了一下,忽然又绽放开了:“就凭我,北塞国来的公主,身份不明的小野猫,你想要堵住朝中所有人的嘴,那难度可真大,别的不说,就说你的母后和你的蔓妃,恐怕第一个不答应!”
“当然是极难的事,……不过,我答应你的事,……我必定做到,……你等着,三月之内,我必做之。”他说完,忽然眼神一凝,大喇喇地朝我刺来:“不过,在你休养的这段时间,所有朝事政务你都不要碰吧!你想做的实验,由我来替你做,你想清理的那帮老顽固们!也由我……来帮你解决吧!……我蓄精养锐了这么久,是到了拔剑出手的时刻了……”
“蓄精养锐?……”本来笑意盈盈,这句话一出,我的脸色顿时僵了。
我的心尖颤动好几下,只觉得一股苦涩之气隐隐地从舌间泛上来,连声音也情不自禁地随之抖动:“这么说!……你有足够的力量清理那帮老顽固,你一直都在伪装?一直都在藏拙?一直都在隔山观虎斗?你是在等我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你再坐收渔翁之利,是这样吗?不费吹灰之力,自有我替你扫清前路,是这样吗?”
许是我的眼神太过于沉痛,他一看,脸色突变,眼神微微抖了抖,转瞬便从我身上抽离。
我的心蓦地变得更复杂了。
果真如此吗?我原来以为你即使是知我底细,但对我多少仍保有几分情分吧?没想到……你之前表现得那么多的深情款款,竟然全都是在作戏呀!哪有一份真情存在?全是假的,……竟全是假的!
我辛酸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只觉得眼前已经蒙了一层水雾,一点点地渗到空气里了,化了,散了。
“这么说……当我遭遇天打雷劈之难时,当我被群臣群攻的时候,其实……以你的力量,是完全有可能……帮我解脱危机的,是吗?”我又挣扎了一下,终于问出了心底想说的话。
他顿时陷入了沉默,眼睫毛越垂越低,把曾经妖媚绚丽的桃花眼,给遮蔽得干干净净。
竟是真的!竟是真的!原来你对我只是□□裸的虚伪和利用?!竟是……真的!
我顿时觉得天晕地转,身子猛地一个颤栗,差点就瘫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以情惑我!吃完了骨头还想把渣儿也吞进去!你何其狠毒呀!
我悲愤地把他望着,只觉得心内仿佛被一块沉石重重碾过,痛得象要被撕裂成几半似的。
“你为什么不回答!你回答我呀……!”疼到最烈的时候,我撑着最后一丝气力,颤抖地逼问。
他的眼睫毛抽了几抽,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仰头,目光犹犹豫豫地朝我飘来,然后,他哆哆嗦嗦地开口了:“我承认,我的做法的确是有些不妥,……不过,……你的怀疑,却是一半有真,一半有假……”
“有真有假?……真又有几分,假又有几分?”我抖抖唇,泪水终于沿着眼眶脱缰而出,心内纠结成乱麻。
“要我怎么说呢!”李龙珞不忍地望了我一眼,又将眸子转开,微微眨了眨,眨出几丝哀伤:“一夕之间,我们荷娉国国破家倾,亲人俱散,那种伤痛,何其沉也,在流亡期间,我曾亲眼见到我们的孩童被敌人刺死,我们的女人被北塞兵侮辱,身为有血性的男儿,
怎能不肝肠寸断,那个时候,我便发誓,定要忘记过去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竭尽所能,我也一定要强大起来,真真正正的强大起来,因为我的故土,我的人民,需要我,他们真的需要我呀!……”
他越说越激动,眉间萦绕着千千愁结,郁郁不散:“所以,就算我利用完全天下的人,只要是为了我的国家,我的人民,就算我死无葬身之地,我也情愿!”
“别拣这些光冕堂皇的理由了,……你之所以选择了……重新利用我?就是因为你发现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我拥有的谋略和武功,是你成大业的强有力的辅助,所以你就重新装出一副喜欢我的模样,挖好了大坑把我往里面塞……”我怒视着他,眼角情不自禁地滚落一滴豆大的泪滴,四溅出的碎末,根根似针般地向他射去。
“事实并不完全是这样的……”他的眼中仿佛布满酸楚和感愧,眉宇间的愁云也蓦地扩散开来,刹那间,便笼罩全身:“起初,我的确是有此意,但随着与你的接触日深,爱意便慢慢生根,不知为何,我的心常常被你所牵,时时为你所动,这种情况也令我感觉到非常非常的苦恼,特别是后来发现了你的真正身份,我真的曾经数度想将你杀了为兄报仇,但是每次事到临头,我却又后悔了。就这样,在多次反复之中,我竟然发现,我更爱你了,你喜,则我喜,你悲,则我悲,我常常为了你彻夜难眠,痛彻心扉,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爱这个字,好像是一种天性,它已经深入了我的骨髓,任我再想怎么挣扎,却也是挣不脱了!……”
还在狡辩!他还在狡辩!我气不打一处来,虚弱地抖抖眼睫毛,用手将胸口紧紧地捂着,从牙缝里抖出一句话:“假的,都是假的,骗人,先骗过你的良心再说!……”
我说完,微微地弓着腰,大力地喘息起来,一下接一下,就像有人在心里坠了一颗巨大的石子一样,骨碌碌地滚动,一圈一圈地回旋,憋得人难受。
在我喘息了三声之后,对面的明黄身影,突然箭一般冲上来,扣起我的双肩,一把将我紧紧地抱住,紧得像嵌入骨肉似的。
然后,暴风骤雨般地一阵阵地传来他的惊呼声,起初,响贯如雷,后来,便渐渐低沉了,直到缩成了一团空气,被风吹散了。
只记得,临闭眼的时候,他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花萝?怎么了?花萝?你是不是气坏了?别气别气,我都是骗你的,你对我的态度那么冷漠,我气坏了,所以尽说些你伤心的话来说,其实,我是真的爱你,从来没有骗过你,从来没有呀!过去的我,虽然力量不够,但是我一直在暗中帮你呀,我为你几乎操碎了心,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至于他再说了些什么,我当时已经听得不大分明了,只觉得天地之色突然变得灰灰黑黑,无垠的黑色一点一点地淹上身来,渐渐地将我淹没得干干净净。
沉睡的前夕,我心中却只执着于一个念头:他骗了我,他竟然又骗了我?……然后,一阵剜心的阵痛又袭来,我挣扎了一下,眼皮终于合上,意识终于幻灭,一切又沉于虚无……
在接二连三地经历了情殇之后,我终于被彻底打倒了,病魔如洪水般的卷过来,我心力交瘁,溃不成军。
那段时间,身体真是虚弱至极,曾经的仙体仙气如今已经跑得没了影儿,吹一阵凉风,喝一口冷茶,便足以让我在床上躺上三天的。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大病,只不过是间歇性的发烧、偶尔的腹泻、还有少量的胸闷……这些本是小毛病,但是如果全都在一个孕妇身上,那便是大毛病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让我恐慌的,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某一天的午夜,当我偷偷地坐在床上运功的时候,却悲哀地发现,任我如何提气,如何念决,功力竟一丝都提不起来,浑身只觉得瘫软,软成塌泥巴似的,就连哆哆嗦嗦的双手,想捏成拳头,已是艰难。
我的仙力呢?我的武功呢?为什么全都不见了?为什么我的身体这么虚弱?难道是我的大限将至???
那一刻,我瞬间呆了,颤抖了好久,才难过的趴在床上,痴呆呆地凝望天边的明月,默默在掉泪。
果真……是天要灭我?没有了一身功力?我如何救赎世人,如何救赎天下?就连肚里的娃儿,想保住……也是不易呀!
我歪歪地躺在床塌之上,望一眼,便淌两滴泪,抹干了,又流下来,无穷无尽似的,等到哭到眼泪干了,天已亮了。
然后,我的枯容憔貌顿时又引起御医的惊慌,一阵忙乱之后,我就被李龙珞假借着调理病体之由,被彻底在软禁在他的龙乾宫了。
此时,我已心如死灰,连扫视他两眼都觉得碜人,所以,我的眼神一直很漠然,就算目光不期然的与他相触,也只是穿透过他的影子在瞧对面的风景,他的影像,就是一层薄雾,是我参透世态炎凉、人间风霜的参照物。
然后他叹气,叹气,再叹气,扭身离去,以一股苍凉之态,迅速消失在我的视野之外。
此后,虽然我们每日朝夕相处,但是他再未说过一句话,若有话要说,也是通过宫女与我相传,世人所说的熟悉的陌生人,大砥就是说我……和他吧。
病了一段时间,身子本来就很乏力,再加上失去了自由活动的权力,功力全部消失,我的心中便更加憋闷了。
但是也有心情好的时候,偶尔来了兴趣,过去那些雄心壮志转眼间就全部掠上心头,于是,便一门心思地打听起外界的情势来,可谁知龙乾宫的保密工作却做的十分严实,任我使尽办法,也无法从宫女嘴里套出一丝秘密,她们只每天给我送食送药,再偶尔的带我去宫门口的花园坐坐,仅此而已。
于是,我的脸色又紧绷起来,闷闷地想了好多天,终于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先生下孩子再说,必竟情呀爱呀功呀业呀现在已离我太远,我就算再着急,也急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当下,诞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宝贝,才是重中要务。
一想通想透,态度便马上回暖了,做母亲的天性又开始占了上风。虽然还是三天两头的患病,但我可小心仔细多了,每日定时起床,定时运动,定时食补,渐渐的,身子竟比先前康健得多。
就这样度日如年,等到我小腹轻轻拱起,已经是五月之后了。
其时已经是初夏,流云从湛蓝的天空滑过,院子里的花草树叶争奇斗艳姹紫嫣红,正是好时候。
才吃完早膳,我就跑到小花园里去做孕妇保健操,或蹲或立,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做得正热闹的时候,忽然门外竟敲锣打鼓地响作了一团,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杂乱的声音,嚣张地划过耳畔刺耳地传来。
我因被软禁太久,所以对外界的声响格外关注,所以,虽然面上仍在慢悠悠的做操,其实耳朵早高高地擎起来,紧密地关注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脚步声整齐划一,锣鼓声惊天动地,那股气势,那副架式,就尤如蓄势待发的猛虎在朝着龙乾宫步步逼近!
我顿时一惊,手上的动作随之一乱,顿了顿,猛吸了一口气,心思才渐渐沉淀下来。
会是谁呢?绝对不会是李龙珞!他素来不喜欢出门排场太盛太简,这种气势,绝对不是他的作派,况且他早上才出门,不可能这么快便返回。
那么会是谁呢?如今的龙乾宫,被保护严密得连苍蝇也飞不进来,能够如此堂而皇之地来,而且排场如此之足,不用猜,必定是那老太婆来了!
不错,的确是那个老太婆,除了老太婆,还有谁有这个胆量!
我眼波一转,嘴角轻轻一咧,便溢出一丝笑来。
西太后,好久没见了……我一潭死水的生活还需要你来……调剂调剂……
我望着宫墙微微一笑,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一瞬间调整到了备战状态。一种久违了的激情,顿时又在心尖澎湃不息。
来人果然是西太后。
不过,往日气势十足的她,今天却一反常态,一见面就亲亲热热地走过来,脸上像盛开着两朵牡丹,仿佛过节似的那般欢天喜地。
我当时正端端正正地行礼,她的手乍一触上我的肩头,我脑中一麻,条件性地朝她递了一记厉眼,哪知道和她温善的目光一碰,便立即凝住了。
这个老妖妇,典型的笑里藏刀类型,她笑得越温和,背后的尖刀便磨得越厉,我若被她迷惑,便离死不远了。
我在心里笑了笑,微微眯了一下眼,挑了挑眉笑道:“母后,儿臣呆在龙乾宫已久,母后也不来瞧人家,弄得人家怪想念的!”
我将声音故意放得很柔,轻盈得像羽毛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脸上刮着,她的笑容一僵,滞了几秒,才又挤出一抹有点生硬的微笑来:“珞儿太心疼你了,连我这个为娘的,想见你一面,都难呀!”
她说完,细细地打量了一下了我,轻轻地用手拂了一下我额间的乱发,又笑道:“你瞧你瞧!这一有了身子,怎么看怎么吃苦,瞧瞧如玉似玉小脸儿,现在都瘦成什么德性了?”
她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线,那种关心和慈爱的模样,仿若是我的亲娘般,有一种说不出的细致。
可她越温柔,我的心里便越发毛。他的儿子既然已经荣登帝位,她本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一向护着蔓妃,常规下绝不肯以柔情对我,似她这般和善态度,若不是有心加害于我,便是在其表象之下,藏有朝局形势变幻之下的暗流汹涌。
此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对我来说,都不是好事。
因而,我不动声色地抖了抖,立刻对她嫣然回笑:“多日不见母后,母后好像也瘦了,儿臣在此养病,竟没空去请安,实在是儿臣的失职了!”
“没事!你身子弱,既见不得风又见不得雨的,要你来请安,我老太婆真是硌得慌!”她手低了低,把我胸口的连襟紧了紧,又轻拍两下才说:“你瞧,这衣裳,多日也不见新,珞儿真不知是怎么办事的!”
她边说边摇头,有一股很腻味的香气在我的鼻间萦绕,令我的鼻尖情不自禁地皱了皱。
“没事!我如今顾不上这些,只想着如何能把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我心里虽厌,但脸上却笑得比她还甜。
“是吗?不要这样苦了自己……”西太后温柔地凝视我一眼,脸往侧边转了转,提高音量便喊:“来人!给我奉上七彩霓裳衣,还有千丝连襟带,今天,我要好好把我的儿媳给装扮装扮,你看你这副邋遢相,怎么看怎么不对呀!”
七彩霓裳衣?千丝连襟带?这两个名字乍一蹦出来,我马上便惊了。
在荷娉国境,谁都知道,这老太婆除独宠蔓妃之外,便是最宠这两样宝贝,这两样宝贝乃是她花尽心血所得,故特别珍惜,轻易不可示人,可她今天竟然眼睛都不眨地赠与我,其背后的玄机,耐人深思。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好半天才憋出一抹笑,诚惶诚恐道:“母后,这可是你压箱底的宝贝呀!为何要送与儿臣?不过儿臣真的不能要!这礼物太金贵!儿臣受不起!”
“哪里?哪里?你马上就涎下我的孙儿,况且又即将为一国之后,此二礼,便是为母赠与你的贺礼!”西太后继续笑道,声音越提越高,尤其是那“一国之后”四个字,简直咬得蹦蹦直响,就像跳跳珠一样,骨溜溜地一扑腾,一下扑进我的胸膛里去,令我瞬间便屏住了呼吸?
一国之后?怎么会?我不会听错了吧?
我顿了顿,皱头情不自禁地抽了抽,才复笑道:“一国之后,母后,你说错了吧?怎么可能?我可是北塞国的公主!”
我说完,将眼睛睁至最大,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西太后,生怕漏掉了她任何的表情。
“我的孩子,此事怎么会有假,朝廷之上已上上下下传遍了,封后大典,便在下月的初一,珞儿早就着礼部已在准备,这宫里,恐怕不知道的人,就只有你了!”西太后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微光,咧了咧嘴角,有点僵硬地笑了笑。
李龙珞,他竟果真如约,封我为后?
那一刹那,轰隆隆的雷声突袭而至,我一下傻了,愣了,眼睛瞪成铜铃般,惊涛骇浪在心尖汹涌滚动。
封后岂是那么简单?没有丰厚的力量,没有巨大的势力,他怎么办得成?
那帮令人头痛的老顽固,想在数月之内,便把他们全部清理,岂是三言两语便可办到?
还有,这个西太后,向来傲慢无礼,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未必放在眼里,可此刻却以厚礼相赔,难道,一切的一切,都藏有巨大的文章?
我越想越心寒,只觉得心底藤牵藤,树缠树,疑问越滚越大,最后像雪球一样横在心尖,越来越不是滋味起来。
……假如,这一切,李龙珞竟真的只在几月之内便全部办成了,那他这个人……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抖了抖,又抖了抖,只觉得迎面泼了一盆凉水,倾刻间,便将我淹没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