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已近夏日,这里的天气较之岭南算是凉爽得多,只是空气中浮动着微微浮动着一丝躁意。
那个叫做司徒的少年此时正焦躁气恼的在院子里一颗梧桐树下走来走去,雪白的单衣衣摆随之而舞,长长的头发被用一根明黄色的丝带简单的束在一侧,虽然偶有几缕滑出的发丝垂落,却仍然可以让人窥见那长发掩映下绝色如画般秀丽的脸颊。
眼瞧着太阳越来越高,那少年来回踱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抬起阴沉的脸,将手笼在袖口里,闷闷一跤坐在树下,只瞧着面前树影斑驳的褐色土地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胡壁障瞧了不远处那个焦躁无比的少年一眼,不由咽了口口水,一面抖抖嗦嗦的反复系着裤带,一面暗暗叫苦:“完了,完了,又不知道哪个笨蛋得罪了这个瘟神!!”小心的扒住木门,一面使劲的捏着鼻子,伸脚一踹隔壁的蹲间,低声恼道:“犀灵,还没有好么?”
旁边那人姓许,名字取得极好,唤作犀灵,来自隔壁小县,年纪虽然小不了几岁,但平日里却是最最交好的,前些日子替他值夜的也是他,此次两人路上正巧碰上面,便相约了一起出恭。
胡壁障只不过先前受了点鸟气一怒之下多喝了些酒,这倒也罢了,谁料到那姓许的一拉便是如闸门初泻滔滔江水滚滚自天际而来绵绵不绝,而且先前不知吃了些什么,弄得肠胃大不顺畅,拉出来的东西奇臭无比。
胡壁障早早解决便忍不住要急着出来,却不料才一推门便瞧见司徒心情极其恶劣的在对面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散心,当下右眼圈又生生的痛了起来,这伸出去推门的手立刻收了回来。
“嗯~~~~~嗯!呼……再等些,老胡你若是好了便先出去罢。”隔壁的许犀灵显然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
胡壁障捏着鼻子,只敢小口小口的喘气,心里却早将那素日交好的许道友骂了个天翻地覆,伸脚又是一踢,恼道:“哼,前些日子做什么去啦,便是出清存货也没有老弟你这么猛的,你这样是存心想熏死我么?”
许犀灵显然没有听见,只是拼命的用力。
好容易听见隔壁传来的重物落地水花四溅后的销魂□□,紧接着又是一阵死憋的用力声。
“许老弟!!!”胡壁障脸上的每一根胡子都在恶臭的空气中颤抖。
“嗯~~~啊?老胡,你还没有走么?”
张大嘴巴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却依然捏得死死的,胡壁障心平气和的微笑道:“我在等你……可不可以快些?”
“啊……老胡啊,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说你管天管地也管不了我拉屎放屁啊,再说我正拉在兴头上,这种事情怎么能说断就断唔……嗯~”
伸脚用力一踢,踢得那单薄的木板隔间微微一震,胡壁障生平第一次失态,急道:“你再不快些解决,我可就恼了!!”
“嗯~~~~~~嗯!不要踢嘛,这茅房日子久了,经不起……”
“砰!”又是一脚,胡壁障再也忍不住厉声道,“你拉完了没?快倒水冲!!!”
“啪嗒”,头顶一片的朽木剥落下来。
“……你这样一踢两踢的……啊啊啊啊啊!!!”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在大叫声中,那单薄双人间木质茅房在正午的骄阳下破碎倒塌分崩离析。
少年慢慢转过脸来,只见胡壁障灰头土脸的站在烟尘四起的木瓦土堆里,一只脚摆了个一见便知地道无比力道非常的侧腰虎踢脚的姿势。旁边一间,里头一个灰衣裳的大夫正浑身颤抖的抱着脑袋蹲在地下。
许犀灵大口大口的喘气,所幸那茅房年代久远都是些单薄的朽木,砸在身上倒也没有大碍,只是被胡壁障这么一吓,不由大是恼怒,霍然起身厉声道:“胡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壁障的眼光只呆呆的落在司徒身上,被他这么一喝,不由机械的转过脸来,眼珠子慢慢的朝下看去,定位在某一点上便再也不动了。
“做什么?”许犀灵一面怒道,一面却不由随着他的视线慢慢的瞧向自己的下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刚刚一时情急,只顾着脑袋忘了裤带了!当下飞快的伸手捉住裤带,转脸投去一个羞愤欲绝的怒视,“姓胡的,你我从此断交!!!”
……
呆滞的望着昔日的道友神态决决离去的身影,胡壁障缓缓张嘴“啪啦”一下吐出嘴里的灰土,再回头时,只见司徒一脸大怒的欺到自己身前,厉声道:“你你你你你!!!我就是说呢,你们是掉进去了还是怎么了,枉我等了许久!!!”
“啊……”
“真是可恶,可恶!!!”好容易找到一间没有被人封住的茅房,没想到这家伙占着茅坑不拉屎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破坏,害他,害他……司徒越想心里越气,紧紧握住拳头的手,指甲几乎刺进手心里,可恶,可恶,还害他等了那么久!
伸手一把捉住胡壁障的衣领,司徒厉声道:“还有哪里有茅房?快带我去!不然杀了你!!!!”
“啊……”呆滞的眼神慢慢的瞧向少年的身后,胡壁障颤抖着嘴唇,半晌,突然用尽全力凄厉的叫道:“刘兄,救命啊!”
正欲前来招安的刘系桑刘大夫,在被曾经的敌人如此凄厉的一叫之下,忍不住脚下打滑。好容易伸手抱住身边的梧桐,勉强直起身子,刘大夫咳嗽了一声,重新摆出一副从容淡定优雅自若的模样,摸着稀疏的胡须,含笑道:“咳咳,司徒小哥,啊不,司徒大侠,别来可好?”
司徒阴沉着脸,将手中胡壁障的衣领往旁边一扔,冷冷的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道:“好?茅房都倒了你要我好什么?”
“啊……咳咳,”这种面对面的压迫感果然还是让他满头大汗,嗯,一定是因为天气太热的关系,“茅房倒了没有关系,司徒大侠,您~是急么?”
司徒嘿嘿冷笑一声,一欺身便到了他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说呢?”
“啊,不急不急……啊,不,很急很急,”要死了,那张脸的表情好像很苦怪,大概真的很辛苦罢,“不,不是,我是说我知道茅房在哪里。”
“快说!!!”司徒一张美丽的脸几乎扭曲得快要抓狂得模样。
“这个……”小心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刘系桑一脸小心的陪笑道,“只要大侠在这张纸上签好名字,说是愿意成为萧君翠萧老前……啊萧姑娘的传人,在下便带大侠前去我们信风医馆最好的茅厕,绝对是黄金的马桶碧玉的便池……”
话音未落,只听“嘶”的一声响,司徒早已一把将他们千辛万苦斟字酌句替他拟好的草书撕成两半。
战战兢兢的抬眸,却见骄阳下,阴沉着脸缓缓抬眸的白衣长发少年,琥珀色眼眸中杀气大盛的朝着自己冷冷一笑道:“黄金的不用,便池就在后面,你是想下去游水呢,还是快些带路?”
“啊……”眼光触及司徒身后悄悄从地上爬起来溜走的胡壁障,只见对方向自己投来一个无限崇拜无限怜悯的眼神,再瞧了一眼面前逆光而立的美貌如妖的少年,当下喉头滚动,小心的咽了口口水,哭丧着脸陪笑道:“大侠久、久、久等了,姓刘的这就带路。”
胡壁障第一次觉得刘系桑刘大夫有着大慈大悲舍己为人的菩萨心肠,对于此次对方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高尚情操以及奋不顾身前来拯救自己的英雄壮举,早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待到危机过去,一回去便帮刘大恩人建个牌位。
昔日同窗之景在眼前一幕一幕的闪过,正在全心全意沉痛追思刘兄刘大恩人生平过往的胡壁障,只听旁边一声熟悉的声音由衷赞叹的响起:“啊啊啊啊啊啊,刘兄果然了不起。”
紧接着一人应声道:“的确,只可惜这一招不太管用。”
另一人道:“唉,三天之内不想出个法子,让那瘟神拜老瘟神为师,咱们指不定都得横着出去。”
再一人摇头叹道:“可不是?这次还需想个法子,不过想法子之前,还是依照规矩抽签决定,谁持了短签,谁便去招安。”
吓,什么时候起,大家都躲在后面了?
“又来了……”菩萨保佑,这回最好也不要是自己。
“没办法,抽签就抽签吧……诶,胡大夫,怎么你又要悄悄溜走?”
“啊……”胡壁障僵直着身子,缓缓扯开一个虚弱的笑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挺直背脊笑道:“我……我刚才想到一个更好的法子。”
“哦?快说来听听。”
“你想那五行皆是生生相克,”小心咳嗽一下,胡壁障慢慢道,“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与其直接找上那家伙,不如找东首十二间屋子里的那位贵客。”
“……贵客?”
胡壁障斩钉截铁目光炯炯的一扯胡子,认真严肃的一字一字道:“温、柔,温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