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降仔细的盯着她的脸,继续道:“师哥单名一个其字,在下则是萧降,那位小师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
“萧山!”萧君翠忍不住抬眸,脱口而出。
杀绿大吃一惊,他被制住穴道已久,此时一个时辰放过,气血微通,他大惊之下,竟是重心后落,一不小心便跌倒在地。
旗降山,福州府的旗降山!
冷汗一滴一滴的从额头滚落,萧君翠心中怦怦乱跳,紧紧的握住拳头。
无忧无虑的少女,不谙世事的双眼,白色碎花的群裾,以及那默默背负着她下山的少年。
她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便是在旗降山。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也是。
萧君翠呐呐道:“那姓崔……你师父怎么死的?”
杀绿手脚一活动,便连忙冲过去将师哥扶起,听见萧君翠轻声相问,不由答道:“师父是病死的。”
“病死的?”萧君翠一跃而起,厉声喝道,“胡说!被人杀了便是被人杀了,那姓崔的决计不可能病死!”她一急之下,牙齿都在微微打颤,一口气将话讲完,才感到胸口糟闷异常,险些喘不过气来。
杀绿被她一吼,不由心中微微害怕,那老太婆此时两眼通红,脸上的褶皱微微抖动,更是显得恐怖之极,当下身子微微退后,颤声道:“不、不信,你问师哥。”
萧君翠转眼向杀光,杀光垂眸不语,半晌,才默默颔首,只是低声道:“掌门人节哀。”
他心中早就转过千百个念头,若是说出师父是因为毒锁反噬而死,便将师父为了她刻意隐瞒了一辈子的秘密抖了出来。可是他曾经发过毒誓,就算是被千刀万刮也要带着这个秘密一个人堕入阿鼻地狱。
萧君翠怔怔的瞧着他,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凄凉而沧桑,一根拐杖高高得指着天空厉声笑道:“掌门人,掌门人,姓崔的啊姓崔的,你死了,我要这掌门人有何用?”
拐杖蓦然脱手,高高的甩向天空,翻过好几个滚,终于笔直的掉落在地上,惊起尘土一片。
“喂,姓崔的!师姊叫你哪,为什么不答应啊?”
“你再不转过脸来,我就生气了啊!”
“转过来一下嘛,师姊亲手编的花环,你都戴上了还害什么羞啊,转过来让我瞧瞧嘛。”
“姓崔的,我能走的,才不是逞强,啊呀,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喂,我是师姊,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泪水迅速模糊了双眼,萧君翠一拐一拐的慢慢向前走着,嘴唇颤抖着念着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个字又一个字。
符官,符官,符官……
我知道你绝对不是那样简单的死去,可是为什么你却偏偏要瞒着我……是生怕让我知道了后会随你而去么?
如果不是因为不喜欢而被抛弃,那么一定是那无法对我言明的理由。
傻瓜符官,笨蛋符官,为什么师父一直不让我练习毒锁,难道这些年来我一点都不明白么?
“师父!”司徒心下不忍,正要追去,手臂却被温柔轻轻拉住。
错愕的转过脸来,只见温柔极为凝重的眼神。
“给她点时间,”她瞧着萧君翠蹒跚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对于死去的人如此执着而念念不忘的,心中一定有什么东西牢牢的支撑着她。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的被击倒的。”
“柔柔……”司徒瞧着温柔那淡淡的眼神,不由心中一惊,伸手拉住温柔的衣袖道,“若是我死了,你会这般惦记着我么?”
温柔蓦然回过神来,回眸瞧向少年那秀丽的脸,心底最深处那最黑暗最无力最伤感的东西被一种莫名的情感悄悄环住,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脸上挂起招牌式的慵懒笑容,伸手一把将长刀从地上拔出,女子笑眯眯的笑道:“不会。”
“不会?”司徒瞬时阴沉下脸来,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森森道,“为什么不会?”
“因为你一定不会比我先死。”女子狡黠的一笑,转身离去。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先死?”司徒浑身颤抖的朝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大声叫道,“不要随便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诶,什么责任不责任的,”就是那个什么鬼责任,看了他身子一眼就要拖上一个大油瓶,比家里的那个笨蛋还要棘手,没事最烦这种责任不责任的,“你不是算命的吗?自己算算就知道啦!”
“我是占星的,占星占星!!!不是算命!!!”少年追上去大声吼道,“玄庄第一十九任占星司,职责是替武林各大世家占卜运道吉凶以及整个江湖命脉与……”
“啊,了解了解。”女子连忙安抚道,“不过你好久没有回家做生意了,不如明天收拾一下回家里去看看吧。”
“啊啊啊啊啊,你这是想赶我走么?”少年凄厉的大叫起来,“我死也不会离开你的!!”
“哇,你死了还要跟着我?”想想就觉得恐怖啊,负着长刀的女子突然停住脚步,抚着下巴沉思片刻后,一脸认真的拍拍少年的肩膀道,“放心,这么麻烦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让他发生,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比你先死。”
哇,脸色居然变成奇妙的青色了!
闪闪闪,女子一跃越过院墙,脸上笑晏如花。
“可恶!”少年长发飘动,纤细的身子随之跃起,一面厉声道,“无论你走到哪里,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对不会放你离开!!!
“笨蛋就是笨蛋,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才更有意境啊!”
“……柔柔!”
“什么?”
“不要丢下我。”
“这个,我回家好好考虑后再答复你。”
“……不准丢下我!”
“那要你追的上才行。”
“你不跑,我自然追得上。”
“被你追上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啊?”
“啊,好处……”
“你看,这种没有好处的事情,连你都犹豫,我干什么不跑?”
“咳咳,一天一次桂花莲子鱼。”
“啊……”
“或者隔一天换成扬州的红烧狮子头?”
“啊……”
“再加上百老窖的陈年花酿蜜汁酒。”
“嘶……”口水吸上来的声音。
“实在不行的话……”
“司徒,我们先不直接回家,直接去扬州怎么样,红烧狮子头啊,我很久之前就很垂涎了。”
“……柔柔,你真好。”终于不会丢下他了。
“不,应该是司徒你真好才是。”怎么能忘记他是财神爷呢?算命的生意都做到整个武林了,这么忧国忧民,生意一定不小,赚来的钱不好好利用的话,堆在屋子里会长霉的。
萧降瞧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中忽的闪去一抹哀伤的神色。
——别人都能够幸福,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少女哭泣着大叫的悲伤身影,恍如昨日。
“要小心啊,”垂下眼眸,那高高瘦瘦的男子伸手捂住心口,无声的低语道,“喜欢得越深,受伤也会越深,你们,真的能幸福吗?”
两人一进屋子,温柔便立刻手脚迅速的收拾包袱准备跑路。飞快的将包袱喜好,一面又从床底翻出从欧阳大夫那里打赌赢回来的老酒,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要去和大家打个招呼道声别,顺便开盘再赌一局,总要将跑路费赢到手里才是。
只听司徒轻轻道:“柔柔,我想过了,不管如何,我一定不会让你先死。”
“啊……哦。”诶,这家伙真是麻烦,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自己还是快点去扬州吧。嗯,不知是走水路比较快呢,还是坐马车去?
“如果非要死的话,我一定立刻便陪着你死,不让你象崔师父这样寂寞。”
“哦。”骑马会不会更快些?
“可是,如果我比你先死……你一定要时时刻刻惦记着我才行!”
“啊……”女子放下手中的算盘,呆滞着瞧着那琥珀色眼眸里满是认真的美丽少年。
司徒瞧着温柔片刻,突然咬牙道:“不,不对,还是不要惦记我比较好。”
“嗯……”这还差不多,继续拨算盘。
“若是象崔师父那样七老八十了还惦记着我,我在地底下也一定吓得睡不着觉。”
“……”
“所以,只要偶尔想想我就足够了。”
“……”
“不准多想,只准偶尔想想,听到没有?”
“笨蛋。”
------------------华丽的分割线-----------------
这件事情没有结束,萧降的出现,意味着以高雅著称的慕容家众人即将华丽丽的登场。
不知大家希望看到慕容家的哪位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