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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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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师分玄门、炽炎、巫影三脉,三脉虽然都是丹师,但炼丹取向和途径各有不同,玄门以炼修身驻颜之丹为长,以寒气为炼丹途径称为冰炼,炽炎一脉以炼火器、烈丹为长,以火焰为炼丹途径称为火炼,而巫影一脉,传说他们能以天地玄气炼成长生不死丹药,只可惜……已经失传了。不论是玄门、炽炎、巫影三脉中哪一脉的丹师都是从学徒出身的,学徒十年习得认材辩料之能方能成为丹师独立侍炉炼丹,学徒出师之后即为青衣丹师,青衣之上有赤衣、紫衣、玄衣三品,不过想要晋品可不容易,放眼整个空苍诸国,玄衣丹师只得五人。玄衣以上还有一品,称为凤华,但凤华丹师是千年难遇的奇才,凡人是达不到凤华的品级的!”秋肃向寒凛一一讲解着,随后为难的看着他道:“寒大哥虽然一片好心想帮我,但是入宫侍炉并不是普通人可为,寒大哥若是对丹师一职一窍不通,只怕在拣药一关就要露馅。”

寒凛摇摇手:“放心,虽然我没有丹师品级,一般的拣药侍炉还是难不倒我的。”

秋肃皱皱眉:“那请问寒大哥习的是哪一脉的丹师?”

寒凛看了他一眼,这少年果然聪明,怕自己入宫以后被人讯问,想先教自己对口径,朝他笑笑:“巫影。”

秋肃一愣,有些惊异的看着他,这人自称巫影一脉的丹师……回想,也不错,巫影虽然传说灭门失传,但是天下之大,流落在外的传人不可能一个也没有,加之巫影既然已失传,那炼的什么丹方自然旁人也所知不多,他纵是胡说一气只要略通炼丹便也不会露出破绽……秋肃毕竟年轻,并不知道巫影灭门的原因和内幕,也因此,才毫不迟疑的接受了寒凛的说辞。

于是次日天明,丹师院前来接新任丹师入宫的时候,寒凛便顶替秋肃坐上了进宫的轿子……没有多做换装,因为新任丹师授旨是直接下发到他的师父手中,也就是说宫里的人并不知道秋肃长得什么样子,其实对于多数人来说,经过过去多年来的经验,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将死之人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就这样寒凛几乎是毫无阻碍的再次进入了皇宫。

当看到老丹师带着两个弟子跪在自己面前颤抖着说出一切的原由后,烈煊不禁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真是胆大如斗,竟然自己跑到皇宫去了!罢了,既然如此,就这样吧。这算不算自投罗网呢?烈煊有些坏心的想,不过想归想,他还是立刻进宫,那个冒失鬼大概不知道是谁鉴丹吧……

进宫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洗澡,这让寒凛有些意外,不过倒也乐得在皇家浴池里洗个痛快澡,毕竟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机会。

沐浴后侍者奉上的是一袭粗麻袍,告知他随后是鉴丹仪式,也就是说鉴定他是否真的拥有入宫侍炉的资格。

寒凛有些奇怪,宫中的丹师既然已被皇帝赐死了,那由谁来鉴定自己呢?

这份疑惑在他进入丹师院的时候就解开了,看着站在大殿尽头一身玄袍的烈熵,寒凛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天穹国主居然是全空苍仅存五人的玄衣丹师之一?!

烈熵看着愣愣地站在面前的男人,一脸玩味,他居然没死?居然还敢再来?!他穿着宫中为待位丹师特制的麻袍,脸色不是很好,看来上回的伤还没有好透,比四个月前瘦了许多,只是神情还是那样鲜活。

“胆子不小啊——”烈熵透着妖媚的眼眯成一条线看着身前的男人。

寒凛叹气:“我说我走错门了,你会放我出去么?”

烈熵瞪着他:“你不知道害怕么?”

寒凛很无聊的看看他,忽然做了个害怕的表情道:“我怕啊!怕得要死,你会放了我么?”

烈熵眼中透出一丝冷意,齿缝中吐了个:“不!”身形如鬼魅一般闪到寒凛身前,一掌向他胸前拍去。

寒凛躲了两招便感觉胸口发闷,呼吸间一种尖锐的抽痛感从身体里传来,果然……他心里叹气,几乎是同时胸口结实的挨了一掌,整个人象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在地上。

烈熵没有用全力,两招之间他发现寒凛只躲不攻,而且身形远不及四月前迅速,他怎么了?伤未痊愈?犹疑间手上的力道卸了两分,本想试探对方的深浅,却不料一掌拍实,他竟然被打得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出漆黑的液体,空气中立时弥漫起淡淡的幽香……

烈熵一愣,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心头一震,麻袍上泼墨一般撒满了大片黑色,深深浅浅,乍看还以为是一幅山水画,他唇角挂着黑色的痕迹,脸色苍白如纸,而他的神色除了痛苦以外并没有意料中的慌张和恐惧,依然那样淡定鲜活。

烈熵走近他,伸手将他上半身抬起靠在自己臂弯中,修长的手指在他唇间轻拂,看了一眼沾在指间的黑色液体,微微动容:“墨香血?”旋即挑起一抹狡诡而又危险的笑容,“似乎,我捡到个很有趣的东西啊!”

门外有宫人来报:“启禀陛下!宁王殿下求见!”

烈熵看了一眼臂弯里已经昏死过去的寒凛,开口道:“让宁王进来。”

烈煊进门时便看到一幕令他意外的暧昧场景,寒凛斜靠在自家堂弟怀中……

“呃……他,怎么了?”烈煊小心翼翼的问。

烈熵愣了一下,将寒凛从怀中移开,扶着他坐起,自己也盘坐下来,一只手掌抵着他的背心将自己的气导入对方体内疗伤,另一只手从自己袍袖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颗晶莹如珍珠般的丹药塞进寒凛口中,待这一切忙完才道:“他没事,死不了。”

烈煊松了口气:“我原本想等再过几日他完全康复之后再送他进宫来的,没想到他自己跑来了……他,又想行刺你?”

烈熵摇头:“我先出的手,我没想到他……”这时流经寒凛体内的气已然在心肺淤阻,他有些惊讶的看了烈煊一眼,看到堂兄点头,不禁有些内疚,轻轻道了一声:“可惜……”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借丹师之名入宫,原来他并不是想再行刺自己。

“墨香血的事,煊已经知道了吧?”烈熵看了一眼烈煊问道。

烈煊点点头:“是,郭兴泓已确定此人确是巫影凛氏后人,只是不知为何当初竟然逃过一劫存活至今。”

烈熵笑笑:“墨香血可是炼丹圣品啊!还以为十二年前就此绝迹了呢……”忽然抬头冷冷看向烈煊,“你是来救他的?怕我杀了他取血炼丹?”

烈煊叹道:“我以为一个活着的巫影传人应该比他身上的墨香血对熵更有用……”他说着避开烈熵挑衅般的目光,“当然,他原本就是你的人,你要如何处置自然是你的事。”

“煊在担心他么?看来他在王府呆的这段时间深得煊的欢心?”烈熵语声清冷,听不出情绪。

烈煊眉头微皱:“熵,为何这般说话?我对你的忠心难道还不够么?”

烈熵的眼睨着烈煊,忽然展颜一笑:“熵跟哥哥开个玩笑,把哥哥吓着了吧?哈哈!”

烈煊一怔,苦笑叹气:“怎么跟婉儿一个德性?”

烈熵神色微微一黯,转而又笑:“煊心里只有婉儿……”

烈煊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情的笑着回忆起往昔的某些事来。不过烈熵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回忆,说道:“先帮我把他抬进内殿去吧,这家伙还真沉。”

两人将寒凛抬进内殿,安置在平时供丹师休息用的床榻上,烈煊整了整衣服上的皱褶,道:“我这就回去安排秋肃入宫赴任,他就由你自己安排吧。”说完要走。

烈熵摇摇手:“不必了,就让他在这里做丹师吧,他是凛家的人,一个侍炉还是做得的。”

烈煊一愣:“可是以前……”

烈熵笑笑:“以他现在的身子骨,跟以前那些人已经无法相比,自然也不能一样运用。”

“那……”烈煊没有再反对,他对自己堂弟的选才用人之道向来不多过问,“他从未正式授衣,刚刚也没有通过鉴丹,你让他以学徒身份侍炉么?”

烈熵还是笑:“不,我会给他授衣,在皇宫里侍炉怎么能用学徒?”看了一眼疑惑的烈煊,一双猫儿似的眼眸更笑的得意而又妖媚,“我要给他授衣,而且,是玄衣。”

烈煊脸色微微一变:“玄衣?!为何?况且,不说他不是你的弟子,就算是,玄衣丹师也不是由师尊授衣,而是通过丹师会授衣的……”

“这些我当然知道。”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玄袍提示面前的堂兄。

“为何……”

“我是玄衣一事知道的人本来不多,就算是丹师会的那些老头给我授衣时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天穹国在名义上一直都没有玄衣丹师,而天宇、洪蛮、北肃、齐苍四国不论国力如何,都各有镇国玄衣。”烈熵悠悠道来,“第五位玄衣在哪里?想必很多人都想知道,那就让他们知道吧。”

烈煊沉默了,他知道烈熵的意思,玄衣丹师几近半仙,有祈风雨,求天意之能,被各国供为镇国,素有镇国玄衣之称,但是,做到玄衣丹师的人在生活行止上都有严格规律,可以说几近出家人,而身为一国之主的烈熵却是绝对不能象玄衣丹师一样生活的!

“我明白了。”烈煊点头。

这是梦中,他对自己说。

浓浓的迷雾久久不散,有人在轻轻哭泣……

“楼上住着妖孽!不可以上去知道吗?”

那幢熟悉的昏暗小楼里有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孩子,一个苍白的孩子,白得几乎看不到丝毫血色,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无辜而鲜亮,他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滋滋有味,身边还有许多散落的书,小楼里的书是他唯一的乐趣,一本一本的看,看到手指放在书上就能想到书中的内容,看到想起书名就能背出里面的一字一句……过目不忘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天才。

“寒,寒!他们死了!是你克死了他们!你果然是灾星!”那个在自己面前痛苦的老人,曾经他叫他爷爷……那一天他知道父母去世的消息,茫然的面对祖父的指责,不知所措,自己明明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小楼,一直乖乖的呆在那里,为什么要怪我?我做错什么了?

那一年他十岁。

……

“滚!滚!离开这里!你这个灾星!凛家养你这么多年!够了!”

“滚吧!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

他没有注意去听是谁在叫骂,感觉到阳光投射在身上的阵阵暖意,他笑了……从此他自由了!

那一年他十三岁,那一年一个叫烈熵的孩子担起了一个叫天穹的王国。

两年后,在某个说书人的口中,他得知凛氏被天穹国主灭门,那一天,他醉了。

寒凛从恶梦中醒过来时外面的天光已经渐渐微弱,轻轻呼出胸中淤结的闷气,发觉身上已被汗浸透。

闭了一下眼,口中泛起一丝苦涩,很多年没有想起过去的事了……苦涩,似乎——是真的有一股苦涩的药香在口中回荡着!微微调息,身上的伤复原得远超出自己的意料,是那个人么?只有他了吧,只是……为什么?他不是应该把自己杀掉的吗?

坐起身,才发现身上的粗麻袍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一身月白色的里衣,抬眼看自己身在一座陌生的殿堂里,床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叠衣物。

似乎是听到里面有动静,门吱呀一声推开,起来一个秀丽的宫装少女,远远的朝寒凛下拜口中道:“奴婢青燕叩见玄衣大人。”

寒凛一愣,听错了吧……“你,说什么?”

少女似乎有些意外,停了一下又道:“奴婢青燕,叩见玄衣丹师寒大人,王上命奴婢从今以后服侍寒大人起居。”

寒凛没有回答,他心思飞快的转着,玄衣丹师?她称自己为玄衣丹师,叫自己寒大人……谁给了自己这样的身份?烈熵?他有什么用意?!

青燕跪在地上久久不见寒凛回应,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略显病容的清俊男子脸沉似水,漆黑的眼中闪动着一些自己读不懂的东西,心神不由得一动,但想起王上的吩咐连忙低了头道:“王上吩咐,等大人醒来请大人到玉潼殿觐见。”

寒凛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忽然有些了然的一笑:“他让你来监视我的吧?怕我逃跑么?”

青燕一愣,想笑但被他凌厉的目光封锁了笑意,只得低头不语。

叹了一声,寒凛啊寒凛!你去跟一个小丫头校什么劲?伸了手道:“知道了,起来吧。”

青燕抬头看他,起身取了案上的衣物给寒凛换上,衣物中还有一块玉佩刻有“镇国玄衣”四字,看来他是当真要让自己做玄衣丹师了?看着琉璃镜中一身玄色长袍,与先前烈熵穿的款式一模一样,只是,这几个月因为受伤瘦了下来,在长袍里罩着人显得有几分孱弱的感觉,不如烈熵有气势,这么一看不由得有些生气,凭啥自己跟他穿一样的衣服穿不出一样的气质?怒!

青燕看着寒凛面对镜中的自己神色瞬息万变,不禁好奇的打量他,这个丹师与众不同啊!

“走吧。”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寒凛招呼了一声那个似乎看自己看得呆掉了的少女。

皇宫的格局他早已倒背如流,在青燕一脸惊奇的目光中大步朝玉潼殿走去。走了半天他心里开始郁闷,皇宫真大!以前跳上房梁,飞檐走壁还不觉得,现在走过一个又一个相似但又风格各异的洞门、扇门……真累啊!

总之,等到了玉潼殿时,天已经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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