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宫,血月神教总坛。
“银翼,月血钩魂令都发出这么多天了,难道一点动静都没有吗?”暗夜使者毫不避讳地坐在阿卑罗王的宝座上,冷声地问站在他面前的银翼。
银翼低着头,耳边除了那冷得让人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外,还充斥着脚下滚烫岩浆翻滚的声音。“启禀暗夜使者,那些武林人士收到血月钩魂令后,暂时还都是暗兵不动,并且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现象。”
“哼,还真沉得住气呀!”暗夜使者那淡绿色的眼睛闪现出一丝不屑,然后他抬起左手,边很有耐心地把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边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来给他们使把劲儿!”
银翼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领命道:“摩耶辣,属下这就去办。”
世上的事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唐若萱走在小路上,看着一旁的萧廷和段亦辰,觉得这个情景很熟悉,似乎又回到了唐家遭难后,萧廷护送自己去找师傅时的那段日子。但,毕竟物事人非,萧廷不再是那时的萧廷,而段亦辰也不是砚台。想到这儿,她无奈地看了一眼紧跟着萧廷的段亦辰。那天得知萧廷要出谷后,他便自告奋勇的希望可以同行。对于他的这个请求,萧廷只是一笑了之,并没有认真,并还打趣到只要天鹰老人不反对,就带上他。但谁承想,天鹰老人犹豫了片刻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廷和段亦辰一眼后,居然就同意了。反倒是唐若萱十分的担心,因为据她所知段亦辰并不会武功,这样,跟着他们不是很危险吗?可对于她的担心,段亦辰却不以为然,他昂起头拍拍胸口道:“不用担心,如果真的遇到危险的话,萧大哥只要保护唐姑娘就可以了,至于我嘛,我可是有一套自我防身之法哦,实在不行,我逃命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而且出谷后的路我很熟呀,有我给你们做向导或许会省去不少的麻烦呢!”就这样,在天鹰老人的允许下,段亦辰便顺理成章跟他们一起出了谷。
“若萱……”,萧廷的声音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后问道:“廷哥,怎么了?”
此时的萧廷依然穿着白色的长衣,但不同的是,他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变成了黑色,用他的话说,自己的那头银发和那双蓝眼太张扬了,而自从自己表明身份后,江湖上几乎很多人都知道那个银发蓝眼的“文剑武书生”便是血月神教的阿卑罗王,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便用内力变化了自己的发色和眼色。
萧廷停下脚步,凭着感觉把脸转向她的方向,带着浅淡的微笑对她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是觉得……太安静了。”
“啊?”听他这么说,若萱有些不太明白,“什么……太安静了。”
萧廷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带着无奈和不满的表情说道:“从我们离开山谷后,一路上你都很少说话,所以我觉得这样,”他撇了一下嘴后说:“太安静了。”
唐若萱看着他那表情丰富的脸,忍住想笑地冲动,故做平静地问道:“难道这样不好吗?”
萧廷的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唐若萱,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但在她的看来,那双眼睛却依然使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后,萧廷拉起若萱的两只手,把它们包在自己温热、厚实的大手中间,柔声说道:“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他把双手收紧了一些,仿佛怕她像蝴蝶随时都会飞走一样,“除了在鼻间回荡的那股清香之外,就只有你的声音才可以让我心安,让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此刻你就在我的身边。”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一下道:“听我这么说,你一定觉得我很别扭吧!”
唐若萱摇摇头,轻声说道:“怎么会呢?如果你觉得太安静的话,我可以和你不停地说话,只是到时候不要嫌我烦呀!”
萧廷闻言,扬起了嘴角,笑得好似此时的阳光一样极其的灿烂,他把脸慢慢的靠向她的,压低了声音说道:“不会。听你说话我一辈子都不会觉得烦。”
“萧大哥,你们好慢呀,快点了,不然照这个速度天黑前我们是不会到达前面的镇子了。”走在他们前面的段亦辰这时很不合适宜地催促着他们,只见他身上背着两个简单的包裹,高举着临走时天鹰老人送给萧廷的紫金长剑,大声地呼唤着。
萧廷听闻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微皱着眉毛道:“倒是有些会挑时候、会煞风景的人还真是有些让人觉得烦呢!”
唐若萱听他如此一说,看了看前面等着他们的段亦辰,又看看佯装生气的萧廷,眯着那如星辰般的眼睛笑了起来。
当他们到达段亦辰所说的那个镇子时,已经将近傍晚了,于是他们找了一家客栈,叫了一些吃的东西准备今天在此住上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正当三个人吃饭之即,进来四个手拿刀剑的大汉,他们挑了离萧廷等人很近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叫了酒菜后,便开始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
“大师兄,血月神教真的又死灰复燃了吗?”其中的一个人问道。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点头说道:“那当然,阿卑罗王不仅带着天剑回到血月神教,就在两天前,他还下了血月钩魂令杀死了十几个丐帮的弟子呢。”
唐若萱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禁的望了萧廷一眼,却见他脸上异常的平静,似乎没有听见一样。
这时,另外的两个人也搭腔说道:“该死的,本来以为那个魔头坠天水崖死了,怎料老天不长眼,看来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呀!”
“所以这次丐帮的帮主吴堵才会急召各大门派商议对策,共同对付阿卑罗王。”
那四个人的对话还在继续着,但唐若萱此时却已无心再听了,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萧廷为何要出谷的原因了。果然,古汉阳和黄湘所说的那个神秘的血月钩魂令只是一个开始,而现在,他们终于采取行动了。
清脆的破碎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向着声响的方向看去,只见萧廷手里捏着一只破碎的茶杯,虽然没有受伤,但她那看出那只手在微微的抖动着,并且那已经用内力变化过的黑色眼珠泛着阴冷的寒意。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毫无顾忌地照进屋子里的时候,唐若萱已经睁开眼睛很久了,她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的闪现出昨天萧廷听到那几个人说话后的反应:隐忍、冷然,甚至看不出一丝的怒气,但这却更令她感到心惊。尤其是后来当他张开那只捏碎茶杯的手时,当那细碎的粉末毫无声响的落下来的时候,她的心顿时如坠冰窑。想到这儿,她轻叹了一声,默默的起床穿上那件淡紫色的衣裙,大略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后,便走出了房间。刚一开门,便看见段亦辰正向她这边走过来。
看见她出来,段亦辰急忙说道:“唐姑娘,你起来了?我还正要去叫你呢?”
若萱点了一下头,向离她不远处的萧廷的房间望了一眼后道:“廷哥,还没有起来吗?”
“是啊,我已经叫小二准备了早饭,这不正要来叫你们呢?”段亦辰也随着她望了一下后说道。
唐若萱知道段亦辰心思很细,她向他微微一笑道:“你去楼下等着吧,我去叫他。”
段亦辰略顿了一下后,“哦”了一下便向楼下走去。
轻啄了一下薄薄的门板后,里面传出萧廷那清朗而略带磁性地声音,“若萱吗?进来吧。”
当她走进房间时,萧廷早已端正地坐在圆桌旁的木凳上,她轻轻地走过去,拉出桌下的一把凳子,坐下后,低声说道:“亦辰叫我们下楼去吃早饭。”
萧廷把双手交叉的放在桌子上,纯白色的丝绢柔顺地绕在右手的食指上,他那双已经过修饰的黑色眸子直直的看着前方,他转着头,对她淡然地道:“我知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别忘了,瞎子的耳朵是很灵的。”
唐若萱听到他这么说,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样,在瞬间里尖锐的疼痛着,她稳了一下情绪关切地说道:“廷哥,你没事吧!”
萧廷闻言,轻笑着,但那笑容在唐若萱看来却是那么的勉强和不自然,他挪动放在桌上的手,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若萱见状连忙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让他握住。那柔滑、滑腻的碰触让萧廷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他低柔地说道:“没事。”想了一下他似乎意有所指的又说道:“倒是你,昨天我的表现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唐若萱被说中了心事,被握的那只手竟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她连忙否认道:“没……没有呀!”
萧廷微转过头,黑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不知为何,唐若萱突然觉得那如黑暗般眼珠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让她不知所措。萧廷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很久,空气中夹杂着诡异的气氛,过了一会儿,他低沉着声音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昨天一定很担心。”他顿了一下后微皱着秀气的剑眉道:“可你究竟担心些什么呢?是怕昨天那几个人说的那些事会加剧我和武林各派的仇恨,还是怕我会一气之下杀了那几个辱骂我的人?”
似乎是听出他话语中的质问和不满,唐若萱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她站起身,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让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然后低声说道:“你的这两个答案都不对。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昨天在听完那一席话之后,我才恍然明白,你所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只是这也更加的证明,我们已经的路会走得更加的艰难和危险。廷哥,我说过会相信你,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够对我也抱有同样的信任,不要如此的曲解我的意思。”
萧廷听罢心里感到十分的安慰,他伸长了左臂轻抚着唐若萱的胳膊,像是忏悔一样的自责道:“对不起,若萱。我不是有意这个样子的,昨天那些人的话让我有一种很难把握的感觉。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话,就算是我想放弃权势,不再与武林各派为敌,那些人也不会轻易的放过我的。而如今,血月神教中那个别有用心的人所设计的这个套圈,却又重新把我推向了这个境地。其实,”他苦笑了一下,那里面包含着无奈和困苦,“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次出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却还是一意孤行。我想要把那颗隐藏在西域血月神教的毒瘤清除掉,但此时我又担心我会无法避免的和武林各派再一次的发生冲突而让你伤心。若萱,我怕我会让你失望,我到时候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而你又该怎么办?”
唐若萱听着他如此无奈、如此伤感的话语,心不由的痛了一下,她无助地闭上眼睛,紧紧的搂着他,用下巴抵着他的头,深吸了一口气后安慰地说道:“廷哥,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我只要你记住一句话:‘无论怎样,我们都不要轻易的向命运低头,或许我们永远无法掌控它,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要拼尽全力去改变它。你是如此,而我亦是如此。’”
听完这个坚强的小女人所说的话后,萧廷轻轻地点点头,此刻的他清楚的知道,无论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无论事情的结果是什么,在这条无法判断、无法预知的道路上,会有一个人承受着和他一样的压力和痛苦,而那个人就是他永远也无法放开的、此生唯一的爱人——唐若萱。
吃过早饭后,萧廷等人便又上路了。他们走出镇子,沿着蜿蜒的小路向前走去。冉冉升起的太阳所放射出的耀眼光芒,可以扫清人心里的阴霾,此时的萧廷已经没有了早上的阴沉和不悦,而是满脸柔和的与唐若萱说着话,偶尔多话、调皮的段亦辰也会不合适宜的插上几句话,然后逗得唐若萱和萧廷两个人哭笑不得。
突然,萧廷停下了脚步,他闭着眼睛像是在感觉着什么,一旁的唐若萱和段亦辰见到他这副样子,也跟着停了下来。片刻后,萧廷扬了一下嘴角,低着头轻喃道:“小心,后面有人跟着我们。”说完后又不动声色的向前走着,只是这回脚步放慢了许多。
明白他意思的唐若萱示意段亦辰不要停下,就这样三个人故意走得很慢,而此时跟着他们的人也轻而易举的追了上来。
当他们现身围上来后,唐若萱和段亦辰都认了出来,他们正是昨天在客栈里聊天的那四个人。
只见那个续着络腮胡的大汉用刀指着萧廷说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这时站在一边的段亦辰见况走过去,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眼睛却瞪着他们的说道:“各位大爷,我们是做生意的,这是我们家的少爷和他的未婚妻,而我是他们的小厮。”
谁知那个大汉并没有理他,而是一把推开他后,走到萧廷面前看看他又看看唐若萱问道:“是吗?我看不是吧?”
萧廷冷笑了一声,从容的反问道:“那你觉得我们是做什么的?”
这时四个人中一个矮个子的人也走到萧廷面前,仔细打量后,在他的眼前摆了摆走,冲那个络腮胡子大汉说道:“大师兄,他真的是个瞎子。”
听闻这里,唐若萱的心紧缩了一下,她那紧握的手心里已经有些冒汗了,她心里如同打鼓一样的希望事情不要像她所想的方向发展。
但似乎有些事总是要违背人的意愿所发展,只见那位被称为大师兄的大汉绕着萧廷边转圈的慢走,边侃侃而谈地说道:“‘文剑武书生’萧廷公开了阿卑罗王的身份后不久,在向丐帮宣战时,因一时的负气而自毁好不容易复明的双目。”令他惊奇的是,面对他的历数,萧廷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自己所说的和他无关一样,以至于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可谁承想,萧廷用手帕轻轻的拭了一下嘴角后,并不否认地朗声回答道:“你说的没错。”他皱了一下眉头接着说道:“我就是阿卑罗王。”
这几个字仿佛像炸弹一下,不仅使那四个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下,同时也让唐若萱暗吃一惊地望着他。
那个矮个子吞了一下口水定了定神后壮着胆子说道:“你还真是坦白呀,不过,就算你不承认,我们也不会相信。因为其实早在平静大师举行武林大会推选盟主时,我们就见过你和这位姑娘了,昨天你们回房休息时我们就认出来了,尽管你的头发和眼睛都变了颜色,但依然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萧廷不以为然的扬了一下眉毛,轻笑道:“那你们现在想怎样?”
另外一个身穿青布衣衫的男子扬了扬手里的剑说道:“你说呢?只要杀了你这个罪大恶极的大魔头,我们就可以在武林中扬名利万了。”
听他这么说,萧廷轻蔑地冷笑着说道:“就凭你们几个人,也想杀我?哼,没想到几个毛头鼠辈也妄想要扬名武林。”
萧廷那不屑的神情、那嘲笑的话语勾起了那几个人的怒火,他们纷纷的举起手里的刀剑就要像萧廷进攻。
唐若萱见状欺身就要阻止,但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回头一看竟是段亦辰,他神色凛然地说道:“唐姑娘,如果你这时候过去的话,萧大哥的处境会更加的为难的。”
这时那四人已经杀向萧廷了,而他也不再犹豫的加以反击,但很明显的却是处处手下留情。可那四人却招招致命,几乎是拼狠劲的想致萧廷于死地。这样的武功比试简直就是在消磨他的耐心,渐渐的,那潜伏在萧廷内心深处的狠辣和阴毒渐渐的复苏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陪着这几个自不量力的无名鼠辈像过家家似的打下去了,只见他双手运力后像其中一个人猛的打去,那个人便口吐鲜血的倒在了地上。
其他三人见自己的同伴死了,顿时感到不妙,但他们依然自认为萧廷是个盲人,而自己则要抓住这一点以趁他不备之际将他杀掉。
站在一边的唐若萱见此情景,知道萧廷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就在萧廷凝聚的掌力要打向另一个人时,她焦急地大喊了一声:“廷哥,不要。”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声,扰乱了萧廷的思绪,他愣了一下,而那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见有机可乘便挥刀砍向分神的萧廷。此时的唐若萱才知道自己真是错得多么的离谱,她忽然懊悔到自己的那一声给萧廷带来的将是什么,正当她奋力挣脱开段亦辰想要拔出随身配带的短刃,阻拦那砍向萧廷的刀时,那三个人却竟然突如其来的倒下了,片刻后居然脸色呈青黑状的口流黑血而亡。
“亦辰你……你救了廷哥。”唐若萱惊叫一声后,愣住了,她疑惑的看着萧廷,却发现他也是一脸茫然的站在那里,而在她一旁的段亦辰此时却已经走到萧廷的身边,并满脸怨色地看着唐若萱严肃地说道:“唐姑娘,你刚才那样会害死萧大哥的。”
就在他的这句话声刚落,萧廷便凭着感觉准确的拔出拿在段亦辰手里的那把紫金长剑,抵着他的颈项,厉声地说道:“是你把那三个人打倒的,据我所知,师傅并没有交过你武功。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来历?”
唐若萱见状虽然也感到很震惊,但她还是快速的跑到萧廷面前阻止道:“廷哥,你先别冲动,看在亦辰刚才救了你的份上,你听听他的解释嘛。”
段亦辰凝视了萧廷好久,像在沉思、又像是在考虑,不多时,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把它交到萧廷的手里后,低着头单腿跪地恭敬说道:“摩耶辣!属下冰焰,叩见阿卑罗王。”
段亦辰凝视了萧廷好久,像在沉思、又像是在考虑,不多时,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把它交到萧廷的手里后,低着头单腿跪地恭敬说道:“摩耶辣!属下冰焰,叩见阿卑罗王。
听到这句话,唐若萱目瞪口呆的望着段亦辰,而萧廷也是一震,因为他不仅听到了,更凭着触摸的感觉,知道手里拿的那块令牌正是血月神教的令牌,那熟悉的标志和刻在上面的纹路是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他收紧握住令牌的那只手,正肃的、平静的问道:“你是教中的人?”
段亦辰毫不惊讶于萧廷的镇定,因为在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对于萧廷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绝对是一个处事不惊、正襟危坐、笑看风云的领袖人物。“没错。属下十岁入教,十五岁的时候才离开血月神教的。”
萧廷把那把紫金长剑立在地上,傲然的站在那里问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离教的?”
“因为……因为……”段亦辰深知事情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可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吞吞吐吐的话语让萧廷不由得微皱了一下眉毛,他慢慢地、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讨厌别人对我有所隐瞒,因此,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
看着他不悦的神情、听着他令人生惧的话语,段亦辰无奈的闭上眼睛说道:“属下是奉老教主之命去……”要说的话再次在口中打了结,站在一边的唐若萱总觉得他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然而她却也在隐约中感到,此时的段亦辰是无比坚毅、无比正然地,和刚才那个有说有笑、活泼调皮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终于慢慢地,被他截下的那句话轻轻的自他的嘴中飘了出来,尽管他努力让它显得轻描淡写、风清云淡,可那句话的震撼力却还是依然让她和萧廷有些无所适从。“是奉老教主之命去刺杀天鹰老人的。”
萧廷闻言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几乎都僵住了,他抬起眼睑,死死的盯着段亦辰,那对毫无反映的黑色眸子透出一丝的疑惑,但更多的却是狠绝。“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今天一定要给我原原本本的讲清楚,到底有什么事是我所不知道的,我要你今天给我一个交待。”
段亦辰依然跪在地上,他抬着头看着萧廷那即使再努力也掩饰不住的震惊,陷入回忆地低声说道:“老教主曾经为了尽快的寻找天剑而派出过一些教徒隐匿在江湖中,以便打探天剑的下落,而我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我9岁那年,他不小心败露了行踪,为了表示对血月神教的忠心,他毅然决然的服毒自尽了。或许是感于我父亲的忠诚,教主后来收留了孤身一人的我,但不知为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交我武功,却并没有交给我过任何任务,也没有委派过我任何职务,也正是因为这样,血月神教的人除了老教主和蓝愁刑官——蓝刚大人外,几乎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就这样,五年过去了。不知为何,老教主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或许是感到自己即将命不久矣,他便决定召你回教。而在这之前,他终于决定让沉寂了五年的我去替他办一件事情,而那件事就是要我杀了你的恩师天鹰老人。”
讲到这里,段亦辰停了下来,唐若萱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意察觉的悲哀,虽然很淡,但却给人一种痛心的感觉。
“然后呢?继续说下去。”冰冷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但此时的萧廷却不禁握紧了拳头,因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派人去杀害待自己如亲生儿子的师傅。
“老教主计算好了你离开的时间,我按照他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已孤身一人的天鹰老人。但我并没有莽撞的去行刺他,而是使了一招苦肉计。我称自己是一个孤儿无家可归、无人依靠,希望他可以收留我。不出我所料,他看我的眼神中果然透着一丝的怜悯和不忍。就在这时我暗中使用了我的独门暗器‘七彩玄冰针’。”说到这儿,他苦笑了一下后说道:“刚才毙命的那三个人身中的便是‘七彩玄冰针’,它是一种至阴的有毒暗器。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似乎早有防备,不仅躲过了玄冰针,更出手制服了手拔出短刃想再度行刺他的我。”轻声叹息了一下,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萧廷,无奈地说道:“任务失败后,我拿起掉在地上的短刃想和我的父亲一样以死来了断自己。但出料我意料的是,天鹰老人却在此时打掉了我手中的短刃。当我疑惑他为何要救我这个想要行刺他的人时,他深吁了一口气后对我说:‘因为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既然这样,我又何苦要为难你呢?’这句话他说得很平淡,但听在我的耳中重量却有千斤那样重,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心胸竟如此宽阔的人和善良的人。也就是在那时,我决定留在他的身边侍奉他,以报他的不杀不恩。从那天起,我便尊称他为师傅,而他也并没有拒绝,其实我明白,他收留我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想真的让我服侍他,而是怕我没有完成老教主交给的任务而无法交待并受到责罚。没有多久,蓝愁刑官找到我们,并告知老教主已经去世,而新任教主即位。就在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心接受刑官的处罚时,他却只是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他不会处罚我,更不会杀我。但却要我答应,要好好的照顾天鹰老人。并说‘阿卑罗王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师傅被害吧。’那日之后,我便和师傅搬离了原先的那个地方,而开始了四处游荡的不定居生活,直到一年前才找到了那个山谷固定的隐居了下来。”
无法形容自己听到事情的真相会是什么心情,萧廷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利器狠狠的重创了一下似的,他低着头,嘴里喃喃地叨唠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若萱见他这个样子,急忙跑到他的面前,扶住其胳膊,安慰道:“廷哥,你不要激动,或许你爹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段亦辰点点头,赞同地说道:“唐姑娘说的没错,其实老教主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阿卑罗王你呀!”
“为了我?”萧廷扬着眉毛,神情凄楚地反问道。
“是的,我无意中听见师傅和蓝愁刑官的对话后才得知,老教主觉得师傅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为了已绝后患才出此下策。”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天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平平安安的,老教主也不例外,为了阿卑罗王你的安全,他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所以,属下希望你能够体谅他的苦心。”
“照你这么说,这件事从头到尾蓝刚都是清楚的了?”萧廷这时突然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蓝刚不告诉他,就连自己的师傅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如果今天不是段亦辰出手救了他而暴露了身份,他可以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了。
段亦辰坦白地回答道:“是的,对整件事情的经过他是非常清楚的。阿卑罗王蓝愁刑官之所以瞒着你,是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承受不了。所以,希望你能体谅他的一片苦心。”
萧廷闻言沉思了片刻后便轻叹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用心呢?而且……”他顿了一下,仰头面向天空若有所思地说道:“而且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我似乎有些明白了父亲这样做的真正用意了。”
唐若萱不解地看着他轻柔地问道:“你知道?”
萧廷听出她的疑惑,低下头看着她低声说道:“是的,他除了因为师傅知道我和血月神教太多事情这一个原因外,另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怕师傅以后会成为我夺天剑、统一武林的障碍。他怕有朝一日师傅会因为公理正义而对我不利,更怕我会受他的影响而放弃一统武林的霸业。”说到这儿,他不禁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显得那么无奈又那么让人心酸,“他真是一个做事不留任何余地的人,他想在他临死前扫清一切阻碍我完成大业的障碍,不能否认,他真不愧是我萧廷的父亲。”
段亦辰闻言他的话,心中大为难过,他低着头掷地有声地说道:“冰焰叛教在先,请阿卑罗王责罚。”
萧廷听他这么说,淡然地说道:“责罚你?责罚你没有杀了师傅?还是责罚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尽我没有尽到的责任?难道在你的眼中我萧廷真是一个是非不明的人吗?”
段亦辰心中一惊,急忙解释道:“阿卑罗王恕罪,属下绝没有这个意思。毕竟属下没有完成萧老教主交给的任务,还私自脱离了血月神教。实不相瞒,这么多年属下心里一直都很内疚,老教主待我恩重如山,他却辜负了他对我的期望。不论什么原因、什么理由,这都是叛教。不管今天教主如何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
唐若萱见状紧张地看着萧廷,希望可以从他那让人难以捉摸的脸上找到点什么,但无奈,萧廷此时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相反还显得异常平静。
萧廷向前挪动了一下脚步,唐若萱配合的也扶着他的胳膊向前走了一步,两个人缓缓的走到段亦辰面前,他感觉得到段亦辰从刚才行完礼以后便一直跪在地上,他弯下腰,凭着直觉把他扶起来后,叹言道:“血月神教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我这个阿卑罗王现在也是危机四伏,武林正道、西域血月神教都想要置我于死地,这种局面,我又怎么还会处罚你呢?再说,”他摇摇头,一脸为难地说道:“如果我现在真的杀了你的话,可能若萱都不会答应吧?”
他询问性的把头转向唐若萱,她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点头应道:“是呀,廷哥说的没错,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如果真把你杀了的话那就太不应该了。”
看着段亦辰一脸疑惑的样子,唐若萱嫣然一笑后说道:“如果当初你真的没有辜负萧廷父亲对你的欺望而杀了天鹰前辈的话,那么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别忘了,他可是我和廷哥的救命恩人呀。”
萧廷闻言点点头并庄重地说道:“世上的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父亲一心想要除掉师傅,却没有想到正是这个他想要杀掉的人救了我和我若萱的性命。所以,”他拍了一下段亦辰的肩膀说道:“不管我现在是阿卑罗王也好,是萧廷也罢,除了感激我不想对你有任何其他的态度,你明白吗?”
段亦辰此时心情异常激动,他知道萧廷没有怪他倍加的感激涕零,他又一次单膝跪了下来后,无比虔诚地说道:“萧大哥,从今天开始,无论你是血月神教的阿卑罗王还是我的师兄萧廷,我段亦辰都将会对你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再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