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幽梦 干戈难平
兀地,一阵剧痛传来,嘴上已是鲜血淋漓,海水一冲便散成几缕红丝,幽幽飘散开去。她回复意识后所做的第一件事,竟是狠狠噬我一口!她愣愣望着我,我亦愣愣望着她,那一刻,我看见她眼神迷离中搀杂有七分恼怒三分羞赧。
嘴上依旧是痛,咸腥辣疼生生刺着唇瓣,这一口,咬得好深。
不知是因为恼羞成怒还是心有不甘,亦或更多的只是在赌气,毫无预兆下,我再一次吻了过去,直接而干脆!她瞪大的双眼一眨不眨,显是错愕已极。片刻过后她开始推我,可惜却是徒劳,水面之下她远不是对手。我制着她,硬是将那柔柔双唇上的纹路一一啄了个遍,又吸又咬下更是狠命□□起来,刹那间,望着她惊慌失措的面孔,心中竟满是得意。然则渐渐地她不再挣扎了,确切地说,已是无力挣扎,脸儿亦变得如纸雪白,糟,差点忘却我们还在海里,大事不妙!拉起半昏半醒的她,我急急朝上游去。
好歹是出来了,仰面朝上,望那满天星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突然发现还能呼吸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妙,有句话说得好啊,叫什么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不对!不是这句,是那个……那个……罢了,上岸再说。
唤来玄玉,这才得以重新回到船上,毕竟方圆十里内也就这一个去处了,况且还得拿回龟胆不是?然则双脚刚一沾地,侍女们便又将我围了个水泄不通。
“放开我们小姐!”为首的喝道,气指颐使的神态倒和怀中之人有几分相象,果真是主仆,我轻笑,不禁有些感叹,却也不敢耽搁太久,佯怒:“若不想你们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就让出道来。”语毕,不等她做答便抱起怀里人儿大步而行,小姐的房间我去过,我知道在哪。
进了房,把人轻轻放至床上,也顾不得许多,当下运劲按上她小腹,若不尽早将肚里海水逼出来,怕只怕会有性命之忧。然,掌心触及处温润如玉,柔弱无骨,在此紧要关头上偏又想起了适才水中光景,“腾”一声脸竟烧了起来,火辣辣地疼。
然,不过稍微运功而已,怎地却如此艰难?似是气血不通之感,莫非……尚未来得及多想,已是喉头一甜,大大涌上一口血来,随后更是丝丝成线,缓缓坠落,溅在下面她苍白的唇上,一滴、两滴……呵,终是重新有了血色……暮地一阵头重脚轻,撑在床沿的手一软,整个人便跌了下去。
呵,真好,又贴着你了……忽然之间竟是异常想睡……
记不清过了多久,只感觉到身下的人动了动,绵绵的,无甚气力,大概刚苏醒,还没缓过来吧,可笑的是此刻我居然直不起身,要不能打个招呼亦是好的。刺痛交加下明白了:我受了伤,伤在她的音波功下,只没曾想直至现在才陡然发作。
“你”她的嘴角在牵扯,尽管看不到,可依然能感觉出当中那一分吃力,现在的她比我还要虚弱,可都这个时候了,为何话语间仍旧恨意重重?是忿忿不平么?亦或是在恼怒我再次的越礼之举?
“你想干甚么?”她又问,还是那样绵绵无力的语调。
呵,感觉不到么,我在给你疗伤,只不过中途出了点差错,我笑了,就在她耳边轻轻地笑了:“你在怕甚么?”她一时语塞,没了话。
良久,似是复了气力,这才得以撑起身子,那伤虽不轻,似乎也不甚重,只钝痛得紧。出乎意料的,她面上除了惊恐之外,更多的竟是迷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认命般的无奈。似她这种心比天高的人竟也会感叹无奈么?又是在无奈些甚么?这人还真是有趣!重新俯下身,这次还特意靠得很近,直到鼻尖快挨着鼻尖了方始停下:“你叫什么名字?”斗这许久,还不知道她名姓呢。
“蓝小蝶。”她答得很快,脸也越来越红,只眼中重新有了恨意,愈演愈烈的恨意。
“蓝小碟……”我轻轻重复。
伤风舞蝶恹恹恨,不却人间点点愁。
呵,倒也适合她此刻模样,只这恨何时能消,那愁,又何时能解?
望向她深遂的眸子,心中竟突地涌起无限怜爱,这样的人儿,究竟要怎样的温柔怎样的呵护,才能使之不受伤害?我坐了起来,也不顾她反对,径自把她扶正,随后轻轻除去那身上湿透的衣物。她一定也伤了,伤在我音波功下。
凝气于指,化做无形针气隔空而出,落于她白皙背上。神针绝技,既能杀人,亦能救人,只师傅从不让我施展,而今,为她竟是破了戒。然则此举耗力甚巨,才不过施了两针,便又呕出一口血来,罢,救人性命,豁出去了!可就在我打算一鼓作气全力以赴之时,她竟猛地拧转身打出一掌,眼中更是凶光崩射,又羞又怒:“不要你救!”
当真泼辣!
容不得我抗议,蓝小蝶的纤纤素掌已拍至面前,匆忙之间如何闪躲?无奈,只好挺掌迎上。“嘭!”但闻一声闷响,竟是被打得破门而出!她居然全力施为,丁点余地都不留!她的恨,已至如斯田地了么?罢,看如此情形,恐怕那伤也无甚大碍了,再不走,遭殃的便是我!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其他甚么,这一跤恰恰摔在那贴身侍女旁边,而龟胆就在她怀里捧着!事不宜迟,先下手为强。当即一跃而起,骈了二指佯装取她双目,那侍女一惊,连忙举手护脸,我满意地笑了,那侍女倒也机灵,见我面上如此神态便醒悟过来,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眨眼间龟胆已然易手!
“白云飞!”
纵至玄玉背上的瞬间,回头,隔着船帆,我又看见了底下的她,和那日一样,披却一张锦被,袒露在外的双臂紧抱琵琶。她追了出来,怒目瞠视中依旧张扬着怨与恨,只这次,似乎多了些许彷徨还有些许……不舍……呵,定是看错了,怪只怪身上这伤,好疼……一阵晕眩悄然袭来,我低了头,伏在玄玉身上昏昏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待得苏醒时,竟仍是天黑,不过这夜没有星,只剩苍穹似墨,密密笼着四方。动了动,方始察觉置身于玄玉羽翼庇护下,而那火龟胆就抱在怀里,难怪睡梦中尚且觉得暖意融融。环顾周遭,但见山高崖陡,丛林阴森,延绵不下数里之遥,想必定是从鹤背上摔了下来,这才落入此等荒野之地。多亏玄玉通性,拣回了性命,只不知它如此不吃不喝地护了我多久,抚上玄玉背脊,竟是忍竣不住发出一阵长叹。
再次踏入九州时已是后半夜了。望着伫立在寂静里的重重屋舍,不知怎地,心头满是感慨,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道上没有人,冷风灌入空巷,呼呼做响,给整座城池添了不少诡异。不过,有一处却依旧灯火辉煌,热闹如初,客栈!只是怎么又打了起来?悠悠江湖客,铮铮九大派,便是如此这般地争斗不休,永无宁日么?皱了眉,握着龟胆的手亦随之紧了紧,胸间便又是一阵隐痛,忽然间,我轻轻地,笑了,自嘲。
“白云飞!!”
马君武的声音,话随人至,看来那五行迷踪步已有小成。他冲到我跟前,惊喜中却又不无担忧:“九大门派掌门中了毒,他们的徒弟想趁机夺权!”真个是祸起萧墙,不过离开数日而已,竟闹至如斯局面,怎生收拾?
“我去了几天?”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晕了多久。
马君武一怔,虽觉突兀却还是答道:“五天。”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拿回解药了么?”我点点头,不语,随手推门而入,但见内里刀光剑影,呼喝漫天,局面好不混乱,马君武望了过来,面上有些尴尬,可是在无地自容?然,此间争权夺势与你何干?为何非要这般妄自菲薄,乃至揽错上身?难道这便是所谓的深明大义了?呵,到底俗人一个,怎也脱不了这尘世纷扰。拿起墨笛,置于唇边,笛音倾泻而出,眨眼便充斥于整个客栈,将种种嘈杂声响一一掩盖。
“火龟胆经已取回,救你们师傅不救,好生商议吧。”解下皮囊掷于桌面,顾不得他们面面相觑,拂袖上了二楼,若非早些时候应承过马君武,我亦不屑搭理此等无聊之众,然而更重要的是,此刻身上内伤又发作了,莫说救人,恐怕连自保尚属不易。罢,先行回房,疗伤要紧,孰料才刚跨过门槛,迎面竟撞见了一个不速之客:玉萧仙子。五天前她随苏朋海一同撤离九州,没曾想又折了回来,这般悄然潜伏又是何等居心?
不妙,天龙帮意欲里外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