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杀我?”痛苦的痉挛中,一丝绝望的冷笑浮上了少安的嘴角,“好,很好!既然你……这么想摆脱……我这个累赘,那我……成全你便是了!”他抓住剑柄用力一拔,利刃霎时间带着喷涌的鲜血撤出体外,他踉跄了一下,无力地栽倒下去。
玄冰如梦初醒地尖叫出声,慌忙抱住了他绵软倒下的身子:“傻瓜,你为什么不躲开?”她伸指去封他胸前的穴道,试图帮他止血,可仍是无济于事。看着那滩猩红在他胸口迅速扩散开来,她骇得手足冰冷,惶急的泪水瞬间爬满了面颊。
“原来……你还会为我流泪……”少安逐渐失神的双眸中竟漾起了一丝胜利的笑意,随即缓缓垂下眼睑,无声地沉入了黑暗之中。
“不,你醒醒,醒醒啊!你这个傻瓜,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为什么要用这种法子来惩罚我?”玄冰魂飞魄散地摇晃着他已失去知觉的身体,肝肠寸断地哭喊起来。
“你这样摇他,是不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突然,她耳边响起了一个微颤的语声。
玄冰猛然抬头,竟发现载淳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凝视她的双眼疼惜中透着一丝萧索。她先是一惊,继而大喜,仿佛溺水的人突然发现救命稻草般,她放下少安,不假思索地跪倒在他脚下,抓住他的衣襟惶然泣道:“求求你,快救救他,帮我救救他好不好?求你了!”
载淳的心狠狠地揪疼了一下。其实,玄冰一离开清平巷,玉燕就随后跟了上去,见到他们师兄妹渐趋失控的争执后,不知如何是好的玉燕只得回去通知了他。他匆忙赶来,未及放下满心焦灼,便目睹了一场痴怨纠缠酿成的惨祸,出事的那一刹,他曾欲阻止却措手不及,在他们交融的血泪中,他纵是心痛如绞,然而终究无法对一个濒临死亡的生命袖手旁观。
抑下胸中无边的凄冷,他强作平静地扶起了玄冰:“你别急,让我看看。”
他蹲下身子,伸手到少安鼻端探了探,旋即感觉到对方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幸亏那一剑差了几寸没有刺中心脏,但伤口很深,若不及时救治,还是必死无疑。他无暇多想,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一颗红棕色的药丸。
随行而来的玉燕此时亦赶到了他们身边,看到那颗药丸,她认出了那正是载淳当年用来救自己性命的灵药雪参丹,而她也清清楚楚地知道,现在这个瓶子里所剩下的药丸不过仅有两颗而已。她有些替载淳不值,忍不住想要劝阻,但转念一想却又可怜起那个痴情的傻小子来,最后还是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时,载淳已经解开了少安的衣服准备替他上药,掀起内衫的一瞬间,一物滑落出来赫然横在他眼前。那是一枚蝴蝶珠花,和玄冰所有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已被鲜血染红,红得那么凄厉,那么刺目,却还是顽强地支棱着双翅,似要腾空飞起,去追寻自己失散的伴侣。
如同晴天一个霹雳,载淳手里的药丸差点跌落倒地上。狠掐着掌心,他努力麻木了自己所有的感官,默默捻碎药丸,将其中一半粉末洒在少安胸前的伤处,另一半送入了对方的口中。雪参丹不愧为疗伤圣药,不消片刻,伤口流血便止,只是昏迷中的少安仍无半点反应。
“他还有救吗?”玄冰悄然走来,在少安身边蹲下,颤抖地抚上了他毫无血色的脸庞。
“应该可以……要等一下才知道。”载淳侧过头去,不敢看她只满盈着另一个人身影的剪水双瞳。
时光在沉默与焦灼中艰难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玄冰一声惊喜的呼喊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你……你们看,他的手指动了,他有反应了!”
载淳闻言长舒口气,疲惫地站了起来:“行了,他这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定了定神,他回头对玉燕道,“去弄辆马车来,一会儿,你送他去城里的医馆休养。”玉燕立即应声而去。
玄冰正在为少安脱离了生命危险而欣喜万分,载淳的话让她身子一僵,许久才回神急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只有玉燕去吗?那我……”
“时间不早了,你再不回宫会有麻烦的,再说,你应该也不想……让他惹上麻烦是吗?”强扯起一抹安慰的笑容,载淳淡淡地道,“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我让玉燕留在那儿照顾他,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玄冰一时语塞。之前,她的一颗心全系在少安身上,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了载淳眼里的痛。她的心无端紧了紧,不禁向载淳投去了歉疚的一瞥,但载淳却回避了她的目光。
“你照顾他,我去路口看看马车来了没有。”
他忽然起身走开,留下玄冰一个人呆呆地在原地发着怔。
静默中,等待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不知何时,黑夜已悄然降临,无星无月的天幕下,晦暝的夜色在黯然无语的他们心中投下了一道长长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