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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除奸佞陷囹圄踏雪送君盼团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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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经历了这次劫难之后,他早已将生死看淡,自然也不会在乎豁出一个皇位,可是,对一个有地位、有尊严的人来说,被家族除名,这样的耻辱简直比死还要可怕,更何况,那条“子子孙孙永不得再入杨家之门”的规矩,无疑意味着他一旦出事,就连他的三个儿女以及他们的子孙后代也都要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纵然他明知薛敬德万死难辞其咎,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可又如何能迈得出这代价如此惨重的一步呢?

见此情形,那些向朝廷投诚的薛营军士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人人暗自庆幸没有当场杀死薛敬德,否则便是弄巧反拙了。

然而,四周的人群却渐渐骚动起来。所有的将士与百姓都盼着能亲眼目睹薛敬德认罪伏法以泄心头之恨,不料朝廷竟奈何不了他,他们岂能甘心?顷刻间,“杀了薛老贼”的喊声响成一片,夹杂其中的叱骂声和嘲讽声也是此起彼伏,有些胆大之人,甚至已经把矛头指向束手无策的元熹帝,几有倒戈相向的势头了。

俊风见状大惊,生怕众怒难犯之下会闹出什么乱子,忙带人四处安抚,但士兵和百姓们心底压抑多时的怒火一旦被点燃,岂是一时间能扑灭得了的?他费尽唇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局面反倒越来越混乱了。

就在薛敬德得意狂笑,四周军民的情绪渐趋失控,变乱一触即发,元熹帝暗自着急却无计可施的当口,杜正清暗暗咬了咬牙,悄然抬手摸向了剑柄。

薛敬德必须死,不仅是为了他的父亲,也是为了所有深受其害之人。但……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杀他,因为那需要付出同归于尽的代价。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是不值得为这个禽兽不如的老贼赔上自己的性命的,而他……

“秀儿,原谅我!”

凄然一笑中,他猛然纵身离鞍而起,剑出如电地朝薛敬德飞扑了过去。

“正清,不要啊!”元熹帝惊呼一声,起身想去拉他,却扑了个空,而与之同时伸手的俊风也只扯到了他的一片衣角,转眼间,他已经到了薛敬德跟前,照日宝剑化作一道银虹,挟着百死无悔的决心疾刺而出。

这时,忽听一阵嘶鸣声起,两匹白马并辔驰来闯入了人群之中。一抹青影横空飘掠到杜正清身旁,翠袖一扬拂开了他手中的剑,与此同时,一道紫光如流星飞矢般射向薛敬德,铮然脆响中,裂作两半的免死金牌当啷坠地,余势未歇的长剑随之洞穿了他的胸膛。

吃痛地抽搐了一下,薛敬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低头看了看刺入心口的利刃和脚边免死金牌的碎片,又吃力地抬眼瞪住那正翻身下马,缓步朝自己走来的人,僵立片刻后,嘶哑着嗓子挤出了一声怨毒的诅咒:“你这是……自寻死路!阴曹地府……老夫……等着你……”

声音忽然中断,他虚脱地晃了晃,仰天一跤跌倒,又似很不甘心地挣扎了几下,随即便以双眼圆睁,身体扭曲的姿态侧卧在血泊中停止了呼吸。一支洁白的玉箫,自他怀中倏然滚出,瞬间染上了一抹凄厉的殷红。

“为什么……你直到死,都不能有哪怕是一丁点的悔意呢?舅舅……”一抹修长的白色身影在薛敬德的尸体边缓缓跪倒。

“淳儿!”

“太子殿下!”

满场的哗然,对载淳来说都飘渺得几不可闻,此刻的他,耳边回响的惟有记忆中那稚嫩的童音与另一个慈爱语声的含笑对答:

“舅舅,你的字写得真漂亮!要是我什么时候也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那该有多好啊!”

“淳儿,你想学吗?舅舅可以教你啊!你这么聪明,只要肯学,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超过舅舅喽!”

“真的,舅舅?太好了!”

中年人和孩子的笑声融成一片,接着又渐渐模糊,远去……

两行清泪,从载淳微合的双眸中泫然而下,坠落在面前的玉箫上,濡湿了斑驳的血迹,晕散如花。

一旁,被玄冰紧紧拽着的杜正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僵立得恍若一尊石像。

忽然,他甩开玄冰的手,如狂怒的狮子般冲上前去,一把揪住载淳嘶声咆哮道:“你疯了是不是?你怎么能杀他?我早就是个该死的人了,你为什么要跟我争?为什么——”

“杨家人自己种下的祸根,不该由别人来承担恶果……”载淳旋身站起,平静地看着他,“况且,别忘了你还有秀儿!”

杜正清浑身剧震,刹那的无言后,抓住载淳衣襟的双手颓然滑落。

此时,载淳早已移眸望向玄冰,两道朦胧的目光瞬间交缠,前情如浮云般翩然掠过脑际。

那晚,孟元皓将载淳请去太师府,所说之事正是关于免死金牌的秘密。原来,当年薛家藏起免死金牌,同时对外宣称金牌已经遗失,是由于一位友人的善意劝说,而那个人,正是孟元皓的父亲。孟元皓也是在临时起意整理父亲生前手稿时才发现了相关的记述,因元熹帝已经离京,他只能将此事告诉了载淳。

载淳知情后,立即想到了可能由此导致的严重后果,因此匆匆把宫中事务交代给载熙后便连夜往漓州城赶去,在给玄冰的信中,他坦陈了自己的决定,并且请求她的谅解。

他当然想象得到,玄冰见信后会有什么反应,他痛恨自己,在对她许下爱的承诺之后,最终留给她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可是……他别无选择。

“玄冰,恨我吧!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忘了我,忘了痛……”驰骋在京郊的马道上,他的泪,无声地流淌在心底。

然而,他没有想到,仅仅在半个时辰之后,玄冰就追了上来,将她送到他身边的,正是那匹她回京城救少安时所骑的千里马。

看着无言以对的他,玄冰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是来拦你的,只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要陪在你身边!”

片刻的沉默后,他点头:“好。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好好活着,就算是……为了我!”

眼前的樱唇微颤着抿紧,直至泛起了一抹苍白,终于慢慢展开:“我答应你!”

相视一笑中,两骑白马并辔而去,一路滚滚烟尘逐渐模糊了他们的身影……

艰难地斩断了回忆,载淳深一凝眸,怜惜地对玄冰扬了扬唇:“记住答应我的话……”

“我知道……放心……”强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给了他一个眩目的笑容。

长吁一口气,载淳默默转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缓步向龙辇前走去,短短十几步的路程,漫长得仿佛穿越了关山万里。

身后,宛若天外来音般骤然响起了一声哽咽的呼唤:“大哥——”

是杜正清的声音。

载淳的背影微微一顿。杜正清跟他说话,从来都没有称呼,这是第一次。他笑了,带着一丝安心的快慰,旋即加快了脚步。

元熹帝踉跄站起迎向儿子,老泪纵横地看着他神色平静地跪倒在自己面前:“薛敬德已为儿臣亲手所杀,免死金牌亦毁,请父皇按律赐罪!”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发出一丁点的声息,天地万物,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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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飞雪过后,今晨的大地一片银装素裹。路边几株白梅娉婷而立,绽着欺霜赛雪的花朵,把浮动的暗香随风悄然散向四野。

承秀和杜正清手挽手在积雪遍布的道路上走着,身后留下了一大一小两串并排向前延伸的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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