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信玉燕不会武功后,玄冰顿时心生歉疚,急忙按住她道:“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只顾着我。来,跟我去擦点药吧!”
玉燕一言不发地由着玄冰把自己拉进房去,神情间有着一丝惶然。直到玄冰娴熟而轻柔地替她上好了药,她才感激涕零地道:“劳太子妃亲自为奴婢上药,真是折杀奴婢了!”
“都是我太不小心才害你受伤的,该我向你道歉才对,还谢我什么呀?”玄冰赧然一笑,随即正色道,“我向来最讨厌‘主子奴才’那一套,以后千万别成天‘奴婢奴婢’的,自称‘玉燕’就是了!”
玉燕微微一怔,随即躬身道:“是,奴……玉燕明白了,谢太子妃抬爱!”
这一爽快的回答颇对玄冰的胃口,使得她对这伶俐的小丫头好感大增。闲聊几句后,玉燕记起了自己的来意,于是回身打开一个樟木箱,搬出一具式样古朴的瑶琴来。
“太子殿下离宫前吩咐过,太子妃一人在家若是觉得闷,可以弹弹琴。我是不懂,不过据说此琴叫什么‘凤凰琴’,音色极佳,是世间难得的珍品呢!”她边说边把琴递给了玄冰。
玄冰接过琴放在桌上,拨弄了几下琴弦,颔首赞道:“果然是好琴!”
她从小跟着母亲学琴,柳飞絮是个中高手,她自然也是名师出高徒。后来到了黎山,她常常弹给师父和师兄听,他们虽然对音律只是一知半解,但也总夸她弹得好听,少安还曾和着她的琴声吟诗舞剑,忆起当时的情景,那是何等的甜蜜温馨、其乐融融,而今往事历历在目,曾经的幸福却已恍如隔世,遗下的只有一身血仇、满腔幽恨。
苦涩一叹结束了回忆,玄冰神思惘惘地坐下,轻抚瑶琴吟唱起了一首从母亲处听来的小曲: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当年柳飞絮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走火入魔,恐将不久于人世。她并不怕死,但她深知丈夫的性格和对自己的感情,如果她走了,沈彻此生恐怕再难重觅红颜知己。想起日后丈夫与自己阴阳两隔,难免孤单寂寞,凄凉度日,她不禁悲从中来,声泪俱下,把这首本就哀怨凄婉的小曲唱得更是揪心断肠。
那时,玄冰对父母的状况毫不知情,再加上年纪尚幼,少经世事,故此难以体会曲中深意,还总是奇怪母亲为何一唱这首曲子就要落泪。如今,爱侣生离,亲人死别,世间种种悲苦无不亲历,她终于明白了母亲当年的心境,再想到怀中珍珠蝴蝶亦是形单影只,天南地北再难双飞,一物一曲,均是自己如今命运的写照,她不禁心痛如绞,唱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玉燕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玄冰,眸中尽是疑惑不解之色。她虽然也被这首哀婉缠绵的曲子深深打动,可是却完全无法理解新婚燕尔,本该喜上眉梢的玄冰悲从何来。她抿了抿唇,正想说话,只听外面传来了一声低沉的怒喝:
“心凌这孩子怎么搞的?新婚第二天就唱这种悲悲戚戚的曲子,什么生啊死的,多不吉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刚嫁人就成了……”
是薛皇后的声音!
沉浸在追忆之中的玄冰闻声惊醒,手指一颤,“铮”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意识到眼下的状况,她无暇心疼这张让自己爱不释手的好琴,只顾匆忙整理了一下衣饰,一路小跑迎了出去,玉燕也赶紧随后跟了过去。
来到院子里,她才发现来的不只是薛皇后,还有元熹帝和载淳三兄妹,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薛皇后,更是黑着一张脸,俨然一副要火山爆发的样子。]
薛皇后生平最相信趋吉避凶那一套,儿子新婚次日,便听到媳妇唱什么“只影向谁去”,活像死了丈夫似的,这不是咒她儿子吗?侄女再亲总也比不上儿子亲,她心中大为不快,忍不住就对玄冰摆起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