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弄巧,
飞星传恨,
银河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江南一所极大的宅院,一重重的大门,一重重的院墙。但是如果没有大门上的一座金匾,这所宅院和江南其他豪富的客院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大了些,气派了些。
但是这座宅院的大门上,却高挂着一座金匾,金匾上写着:“武林第一家”。
这就是武林第一家——南宫世家。
吟诗的声音,就是从南宫府的后花园中传出的。
南宫府的主人南宫远轻吟诗句,回首望着娇妻,笑道:“秦少游的这首鹊桥仙,可为咏七夕之冠,令人一咏三叹,回味无穷。”
楚潇湘微笑着偎在丈夫的怀中,美丽的笑容中却隐着一丝忧虑,道:“我也很喜欢这首词。还记得去年七夕,你把这首词让小翠偷偷带给我,害得我不知藏哪儿好,最后还是让娘给发现了。这事现在想来,倒也好笑。只是,刚才你念这首词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祥似的,下个月的比武,你还是别去了,好吗?”
南宫远摇头道:“怎么能不去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更何况我是南宫世家的主人。我们南宫家族是武林第一家。这场比武,是我们南宫慕容两家的先人早就安排好了的,这是我的责任。”
楚潇湘黯然道:“其实,我也知道不可能,我也知道你的无奈。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劝你。我留不住你,只希望你能平安回来。听说慕容清是近年来江湖中最杰出的人物之一,他不但把慕容家的‘落月剑法’学了十足,而且还能推陈出新,更上一层楼。慕容府的门客中,又多奇能异士,不可轻估,你要多多小心。”
南宫远笑道:“慕容清虽厉害,你的丈夫也不差呀!‘落月剑法’厉害,厉害不过我们家的‘射日剑法’。这么多年来,南宫世家可从末败过。你尽管放心,你瞧,今天的月色多么好,何必谈这些不愉快的事呢?看,那朵白芙蓉花多美,我摘给你。”
楚潇湘温柔地笑了笑道:“也许是我太多心了,你一定能打败慕容清,南宫家永远是武林第一家。希望我刚才的话,不会影响你的心情。”
南宫远轻轻地将花插在妻子的鬓边,微笑道:“当然不会,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有一件事,对我可是影响重大。”
楚潇湘抬起头,脸上升起了红云,半喜半嗔地道:“你都知道了。”
南宫远笑道:“一个要作父亲的人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告诉我有多久了?”
楚潇湘羞涩地说:“有三个月了。我本想等你比武之后再告诉你,免得让你分神。”
南宫远大笑道:“恰好相反,这反而令我更增信心,我绝对能战胜归来,让我们的儿子共同分享这份荣誉。”
楚潇湘嗔道:“你就肯定是儿子,要是女儿,你喜不喜欢?”
“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儿子象我,女儿象你。不过,儿子才能继承家业,成为南宫家的主人。南宫家一向人丁单薄,我这一房又是单传,所以你一定要先生一个儿子。你的性子外柔内刚,我猜你这次一定生儿子,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南宫承嗣。”南宫远笑着忽又道:“慕容清这个人真可恶,居然挑这个时候与我比武,凶料定我新婚才半年,必然有许多顾虑牵挂,容易分心,容易让他得手。但是‘武林第一家’的这个金匾挂在门上,我是不能拒绝挑战的。”
楚潇湘皱眉道:“这个人也太工于心计了,所以,才劝你一定要小心,不知道他还会耍什么手段。”
南宫远笑道:“是不是女人怀了孕,就容易多心。决斗之时,有许多武林前辈监督,决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你知不知道慕容清最可恶的是什么地方?”
楚潇湘见他笑得奇怪,便道:“什么地方最可恶?”
南宫远笑声更大:“慕容清的年纪与我差不多,居然已有了三个儿子,你说可恶不可恶?哈哈哈……”
楚潇湘脸色飞红,啐道:“这有什么可笑的,亏你笑得出来!”这么一笑,她心中的一丝忧虑,也笑没了。
姓名:慕容清,字江白
年龄:二十八岁
出身:慕容夜长子,慕容世家第八代主人
家庭:妻李氏,姑苏大户之女,有三子:慕容栋,慕容梁,慕容鼎
武功:慕容家三十六式“落月剑法”
一份薄薄的家卷放在桌上,楚潇湘伸手拿起,翻了翻道:“下面几页,是慕容清身历的几次大战役。慕容清十八岁出道,首战卧虎岗九环刀雷大虎,激战二百余招,最后以“落月剑法”第十三式“素月流天”划开雷大虎咽喉而胜。还有二十一岁时对长白剑客的比武,二十五岁剑挑山东十八铁骑堂,收服十八铁骑,这些都是大战役。最后这两页是关于慕容清平日生性习惯的。慕容清衣饰华丽,好交游,好宴客,好骏马,好美女,身材高大,常面带笑容,与人相交,往往一掷千金,近年来颇招揽许多门下死士为其卖命。
南宫远点了点头道:“够了,也真难为你了。在这么短短一个月内,能够搜集到这些情况,湘妹,你身子不好,又那么操心,怎么好呢!”
楚潇湘轻叹一口气道:“可惜我找不出更多的资料帮你,这些天我越看是心惊,慕容清这个人城府可深得很啊,你看他的那几次大战,都是用了很多心计,你可要小心。”
南容远道:“再过一个月,就是比武之期了。有些话,我必须要告诉先让你知道,你跟我来。“
他拿起蜡烛,走了出去,楚潇湘也跟了出去。南宫远一直向前行去,走入了后花园。走了一座庭院。
“陨霜庭”桐木阴森,是南宫家历代寡妇所处。庭院之名,是由曹丕的“寡妇赋”中有:“历夏日兮苦长,涉秋夜兮漫漫,微霜陨兮集庭,燕雀飞兮我前。”之句而来。楚潇湘新婚之时,曾来此拜见过几位长辈,只是心中暗暗猜疑,不知丈夫今夜又带自己前来究竟是何用意。过了大厅,往左转是南宫氏历代祠堂,南宫远却往右转,他取出一把钥匙,打开右边一扇终年锁着的大门,奇怪的是,门上却不见灰尘。南宫远回头招呼妻子道:“你进来吧!”
楚潇湘忐忑不安地进了这南宫家她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门内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直通往地下,烛影摇晃,明灭不定,一如她的心情。南宫远推开一扇门,门内一幅供台,供着一张画像,楚潇湘认得便是南宫家第一位主人南宫长天的遗像,旁边都是架子,上面摆着许多千奇百怪的东西。
南宫远点着了一支香,供在香案上,与楚潇湘跪下,郑重道:“南宫第九代孙南宫远与妻楚潇湘拜见□□父,领受□□父与历代祖先遗馈。”三拜而起,道:“湘妹,你今日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本是南宫家历代先人放置遗物所在,亦是南宫家最机密的收藏所在。此处只有南宫家族的家长才有资格进来,就连我娘,亦没来过此处,我爹本想带过我娘来,但自我出生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南宫祖规,活着的人,只有两个人能知道这个秘密,即家主和唯一继承人。这里不但有先人的遗物,更有南宫家的武学秘笈,名人机密,联络天下的名册,土地,财富的契约,还有各种兵刃,谁掌握了这些,就掌握了不仅是南宫家的命脉,也是江南武林的控制权。我即将面临决战,所以把你带到这儿,作一个交待,万一我一去不回,南宫家就拜托你了。”
楚潇湘眼圈儿都红了,捂住他的嘴说:“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一定会回来,我要出去,我不要到这儿来,我们快出去。”说着,终于止不住地掉了泪,一边拉着南宫远就要向外走。
南宫远笑了:“湘妹,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怎么当起真来了。不过是防个万一,才带你来看看。要我南宫远死,有那么容易吗?”
他越笑越大声,笑得满屋子都是他的笑声,楚潇湘似觉得到了安慰,又有点害羞自己的失态,把头埋在南宫远的怀中了。南宫远仍大声笑着,但是,当楚潇湘把头埋在他怀中时,看不到他的表情时。他的表情中,却露出一丝深藏的忧虑。
何处是尽头,长亭更短亭。
楚潇湘在城外长亭置酒为南宫远送别时,已经努力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决战在即,自己的情绪不稳只会连着影响南宫远的心情,进而影响到决战的胜负。事情已经是注定了,就算自己再表现出来,也是于事无补了。倒不如深藏自己的心绪,让丈夫可以安心地去决战。
南宫远即将上马时,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从怀中取出一把黝黑的钥匙,微笑道:“这是密室的钥匙,我怕在路上丢了,你先替我收着吧!”
楚潇湘笑着,温婉地接过钥匙,微笑道:“好,我替你收着,你们男人总是比较粗心的,等你胜了慕容清,我和儿子在这儿再替你接风。”
南宫远轻轻地亲了妻子一下,抚摸一下腹中的胎儿,疾马而去。
楚潇微笑着挥手告别,就让那个微笑一直凝结在脸上,手上紧紧地握着那把钥匙,钥匙深深地陷进肉里去,一缕鲜血缓缓地从手心渗出。她整个人便如一尊石像,没有动作,没有思想,那缕微笑仍在她的脸上,仿佛是刻上去的,只有手中的血丝仍缓缓地流出,流出……
“这一仗他没有把握,所以他带我去秘室,所以他把钥匙交给我,为得是不忍看到我为他哀伤。”曾经有过的阴影越来越大,心如被绞似的疼痛,使楚潇湘已经觉不出手中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