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东窗方白,剑洲便起身漱洗,顺子与志鹏自也是一宿心担难眠、紧关其动,闻声也皆跟起。三人简单收拾过一番后,剑洲便吩咐顺子动身。
却说顺子这一夜思绪纷杂,真是矛盾百结、左右为难,所受煎熬更甚志鹏数倍,此时实万难就此离开剑洲,却抗不过他全不由分说的坚意授令,只得跪地三拜、含泪而去,那一番痛楚情状不须再多言。
志鹏唤来店小二要了些早饭送到剑洲房中,强劝剑洲吃了,又陪他闲语耗时,忽而见他眼神微怔、隐有所思。忙问道:“大哥,你有什么事么?”
剑洲神思顿回,当即故示轻松的一笑道:“没有。”
志鹏却已明察到,忘情抓住他一臂,紧切道:“大哥,你我已分离在即,做弟弟的以后怕难有机会能为你分忧解难了。你……你现在这个时候若有什么心事,可不该瞒着我呵!”
剑洲一阵大感,坦言而出道:“好弟弟,我真没什么事,只是忽然又回想起了昨夜一梦。我,我梦见了我娘亲,亲生的娘亲。五弟,我的真实身世你不知道,我是祥治十一年入咱秦家的,那时你才三岁,不懂什么;而我已有记能,后来爹便也没讳言瞒我。这些情况连月明也不知道,我们的亲生母亲其实是咱爹的四堂妹,她那年把我和方出生的月明留托给爹就离开了秦家,从此音讯全无、生死难卜。她当年的模样我一直拼力清记,昨夜她就是那样注视着我,可似乎很严肃,也没说话。我努力想接近她,却总是隔着那么一段距离,也不过转眼功夫她就不见了。”
早放手凝听的志鹏以往只有所闻知大哥与九妹乃至亲兄妹,却不知如此细情,听后出虞惊愕中,也顾不上再细究他身世,只觉一阵关恻道:“大哥,你其实……一直都在想念着她吧?”
剑洲点了下头道:“是,但我从来也没对别人说过。”说着实有些情难自己,微谓道:“这世上又有哪个孩子不想念自己亲生的娘亲呢?我每次想念起她时,脑中都会清晰闪忆过她的模样,可很奇怪,正当我再想仔细忆见她时,她那张面容就又象被蒙了层雾般怎么也忆现不清楚了。”
志鹏能感同身受般的体会到他出这番话时内心所隐的伤怅,忖言相慰道:“大哥,她离开已经那么久了,你就别在意了。咱秦家好多孤儿,大家在一起不也生活得挺好?”
剑洲顿展颜朗笑道:“没错五弟!我从小有爹疼,有诸位弟弟妹妹们亲,还有阿靖、顺子他们那么多兄弟陪伴,一直都快乐得紧!”
志鹏知他这话非虚情,又知他不过一时伤怅,便不再多劝,又与他聊了会其它欢事,待约时将近,便和他出店上马,直往十里坡行去。
因早已算好充裕时间,二人路上也不疾赶,相互皆有轻松解慰对方心情之想,故也皆寻语说笑,晏晏前行。
到至黑风林边时,志鹏一停马,先往林中观察了一下,然后便对剑洲笑鼓道:“大哥,等不一会儿出了这片林子,你就可以见到一身新装的嫂嫂啦!”
剑洲随之驻马,果然喜兴一腾,想象起雪晴必要穿着一身大红喜装的艳丽模样,欢情不禁,但却不知怎的,心头又有些说不出的慌跳,不由暗中大感自失道:“我自出道江湖以来,也经历过不少风浪凶险,想不到今日为这一婚娶之事,竟致如此紧张,真是枉为七尺男儿了。”
只听志鹏又道:“能让大哥倾心情重的女子,必定卓丽,我可真想早点见到;还有我那小侄儿,也必是可爱得很。不过既是约好让咱们中刻到往,那咱们也别早到,以免江冠雄早派好下属盯察,存意寻隙生事。”
剑洲心神一回,对他感怀含笑道:“五弟,劳你为我之事这般重意同喜,又左右周虑。做哥哥的真希望雪晴母子能从此与你和家中列位亲人亲熟相处,身感你们的不尽亲情爱意,只可惜待你一会儿亲眼见到她们之时,也就是即将与我们远别分离之时,此时此刻,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志鹏其实又何尝不是愈近十里坡,心里就愈发难受,但同时也最怕他在此紧要时大动起这般伤离之情,忙豪色笑励道:“大哥,自古男儿四海为家,更何况你还是一位坚性毅胆、宽怀豪气的英勇剑侠!人生聚散常事,你何须伤怀于这一时挫折离苦?”
剑洲目光一热,紧紧凝视着他,也大展笑颜道:“你说得是五弟!好男儿当能坚承万千磨苦!纵然天涯远隔,但只要我心明神感你和众位亲人的关念深情,那见不见面也无妨此人生至重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