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玫知夏盎素性恃才狂放、自视甚高,很少对人推赞致此,现连他都这样说,光思去那白飘羽都一定不错,不知不觉便很生好感,有些急欲一看那白飘羽究竟何样,这么着已转至外阁,只见两名身材修长的年青公子已立在梯口处,蒋勤正大步迎上,对着两人中右边的那位招手笑道:“白师弟,今个怎么有大空到这里来?”
芳玫当然一听便知那人就是白飘羽,只是她此刻行出所立的位置处于那新来二人的侧面,那白飘羽从她这方看去又还被左面那人挡着,见不到面容周细,只是清楚听见他语含笑谑道:“我一听你刚封了五省巡按,可能近期便要赴北,那可是不知得多少月才能返京,我不赶紧寻着你来一见,你岂不得怨我无义?”略微一顿,紧接着又一正声道:“同时今日正好带一位贵客前来相见诸多文士。”说着便对身旁那名公子做了个请礼。
芳玫下意识便同众人一般凝神一望,却注见已正立在白飘羽二人面前的蒋勤直瞅着那人,笑容忽滞,神情似乎颇显惊异,竟有些张口结舌道:“这……这不是……”又见那人轻一摆手道:“唤我龙公子便是。”
蒋勤顿“噢”的一声似大显恍然,忙一躬身,甚是恭敬道:“龙公子快请。”两人随即深步入阁内人群中,白飘羽这下转过正顾向夏盎,大露喜色道:“夏师弟,你也在此,这真是太好了!”
就在夏盎身旁的芳玫一看清他那剑眉入鬓、目如朗星的面容,心中不由顿然吃惊:“此人如此俊逸,望之好生眼熟,倒象是从哪里见过一样。”(——可叹!只道是突省灵隐寺外曾有一面之缘,却哪知飘渺峰中早结定命孽情!)未及多思,夏盎已拉住她的手一同直迎道:“师兄,你可真是贵人少见呵。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白飘羽微微一笑,神容更显潇俊道:“我早听说了,芳玫小姐是吧……”说着同时已细看清芳玫,顿然一怔道:“你……”
芳玫看他神情,似乎见到自己也是颇感惊愕;侧光中又觉那位龙公子也直端详着自己,便转目又一看他,这才算见了个仔细,心内登大生莫名异感——世人常说女儿家之美是千姿百态、各有各好,却不知男子之俊也是一样,那白飘羽已属万分难得了,而这位龙公子文神秀容、丰采炯异,不过随意那么一站,就显出无可比拟俊雅魅力、举世无双的高贵气度!同时间已忆了起来,而那龙公子这时也已对她欣然微笑道:“今日方知原来小姐闺名芳玫,是芳香的玫瑰那两字么?”
芳玫忙一点头,龙公子又轻赞道:“真是人如其名呵。”芳玫不知为何,只觉天下任一女子能得到这样一个男子的夸赞,心中一定都是喜悦异常的,见他神态已识出自己,当下现出美丽笑容道:“龙公子,想必你也是已忆起那日在灵隐寺帮我三姐拾鞋之事了吧?”
龙公子“嗯”的点头一笑,道:“那位小姐原来是你的三姐。”微停了一下又道:“请问小姐贵姓?”芳玫忙道:“龙公子客气了,我姓秦。”龙公子修眉微蹙,沉吟道:“秦?”跟在旁的蒋勤忙协释道:“龙公子,就是大秦世家的秦呵。”
龙公子顿然“噢”的一声,然后便转头对白飘羽笑道:“飘羽,当日你就曾言道,这位芳玫小姐的功力只怕不在罗侍卫之下,又兼气质非凡,必是武林世家之女,你可真是眼力过人呵。”
芳玫这时自然也早想起这白飘羽就是那天在灵隐寺一起遇到过的陪在龙公子身边的那位佩剑公子,又听龙公子说他对己还曾有此评语,不由向他一注视,更觉端的是俊逸非常,心中暗想:“我家中兄弟虽也多是英俊不凡,可四哥有失大度,五哥有显沉闷,七弟则似乎又尚稚嫩了些,唯有大哥堪与此人一比,只可惜……”思及剑洲,不免有些沉痛之感,却见白飘羽仍有些怔怔望着自己出神,又听夏盎惑道:“怎么,你们早就认识了么?”
白飘羽顿然省神,略现仓促的一笑道:“曾有过一面之缘。”随即便转向龙公子,摊手一示夏盎道:“公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以往常对你提起的我同窗师弟夏盎,今秋本朝新中的头名状元。”又礼示向芳玫道:“这位芳玫小姐是他……他的女友。”又转至蒋勤旁道:“这位就是水仙姑娘。”然后又同蒋勤一起将阁中众多社友一一作介。
龙公子也一一见礼,言行举止间彬彬有礼、气度高雅,众人莫不不由自主就敬感可亲,加之同蒋勤、白飘羽是早熟喜的,对他二人推敬引带之人也本意便感亲重。那龙公子立在众人之中,目流日华、神采奕奕道:“我今日前来,就是想见见天下一等文士贤才。”……
入夜,一轮皎洁圆月捧上九天,飞采凝辉、万家仰看。秦川也早定意招诸个儿女于是时团聚凌云厅内共进晚餐、合度佳节,然到了此刻此境下,众人哪个有心思如此?皆各怀各虑,只匆匆应了个景便了事各回。
夜色深沉后,一府家院中,秦川望空长叹,无垢守月垂泪。最要紧的只细说月明,她自白日返回家后,便先苦理前后忆思,百般忖测乱杂,心神忽而紧悸忽而恍惚,后又奋起心力寻到自度最适的七哥凌霄处去问剑洲之事的周细情况。再说凌霄自那日出了书房后,便对她深怀恍测担虑,只是因父亲有诫,自己这几日又一直在外忙着,是以未曾专去相顾。是时见她自己来询,微忖了一下,便将前后诸情如实相告了,后道:“本来沈听那天来说的事爹不让我们先关涉外告的,不过你本算是当事人,也没什么不能知道的。且七哥我这几天一直憋着、早想问问你了,你和二姐同那楚云飞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实感忧心道:“九妹,这可不是你这小孩儿家平素那等闹着玩的事,你可真得要知谨慎呵!”
月明是时真是愈知多愈震惊,心潮直若迭起千层巨浪!开始时尚执抱着的几分是父亲等人搞错了凶手的盼念尽化乌有,有心却无力向七哥回答那一大段前原后情,又顾忌这其中大干到二姐兼顾重曾经对楚云飞的保密承诺,便央道:“好七哥,我现在心里乱得很,这些事也不好说得很,你就先别问了,等以后合适了我再告诉你成么?”
凌霄虽担心,却不愿强逆她,又也顾虑到其中干系二姐私情,便一点头允了,又道:“爹也原是命我等对这事不许自涉的,看起来他还没唤你去问,不过那应是迟早的。九妹,记着哥刚才的嘱咐。若有什么为难处,尽管来寻七哥,我是一定会尽全力帮你谋解的。”
月明失魂落魄的答应了,即自返回房中,一头便栽倒在床上再也无力起来,是时所知中又加上了个江涛,那种心情已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不过一个人于极度痛苦中也总会常有反而麻木无感之时,到了晚饭时分,因常不在家的父亲素来专招团聚的此等家宴是不容缺席的,她是时也觉周身虚空的似也没甚切实的伤痛感了,便异常平静却大显木讷的起身收拾了一下,前往凌云厅赴了席。
这一餐大家都吃得万分沉重,好在她早已是魂游天外,既无感染到那种悲重气氛,也无顾觉心鸿、志鹏这当日正处书房而知沈听来叙隐情的人都对自己神态有异。恍恍怔怔地也不知是怎样吃完了那顿饭,她便返回自居,直接上床倒内合衣睡去。
一直紧心关顾的四可见她再无声动,只道她是白日哭乏了已沉睡,却不知她实乃精神溃昏,其实并无睡意,却又迷糊无力。
四可在她背后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为她盖好被,出到外屋坐了一会儿,也没甚事,方想也早早歇了算了,却忽听内室里传出一声叫唤:“不!我不能就这样躺在这里、什么也不管!”
四可心头顿时一阵惊跳!慌不迭的疾赶了进去,在外间烛火加窗外月光投照下,只见月明已从床上坐起着,一动不动的,长发乱披的脸上,一双眼睛直勾勾愣瞪前方。吓得忙坐上床沿一扶她肩端详紧问道:“小姐,不是睡得好好的这又是怎么啦?你可不打紧吧?”
月明眼也不转一下,怔怔言道:“四可,我不能乱,现在只有靠我自己……我一定要想个举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