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闻言心头竟顿然一跳!其后见她离去,一时如若失掉照顾般一人独立那门前,竟莫名紧张,强定了下神,方才伸手推开门而入——一眼便见一条真是令己魂牵梦萦地爱慕身姿正背站在对面窗前,本静望着外面正对的一棵大梨树,是时先轻淡说了声:“你来了。”然后才转过身来,那惯显落漠的双目中却透出一丝掩抑不住的欣意。
这室内并未点灯,虽已光线微昏,但月明却可清楚见到江涛目中流露出的那丝神情,一阵窃喜激涌间,又见他今天穿着一袭黑色长衫,一头长发在脑顶结成一束垂在脑后,整个装束都甚显整洁,与以往那般落拓随意的形态大有不同。愈发欣喜,急忙赶近娇唤道:“寒哥哥。”
却说江涛自前日送走她后,心中就一直对她紧担关念,急想探问一下她回去禀事后的情形,只是顾虑到如今时境,若亲自侵上她家相寻,则有可能被她家人发现而为她凭添又多麻烦,便想到就如自己亲生大姐一般、又开着妓馆的柳大姐是处很便于与她一会,而柳大姐结交广杂、擅于处事,让她度策帮寻个适宜可为的人将月明私下约出应非难事,因此昨日一早便来至此处向柳大姐告明己欲。
柳大姐对他一向是尽力应求,当下便一经思度,想到了个与秦家有交的又为自己这里的熟客,即命一直选配亲近跟随己身、十分善察稳妥的彩霞前去相请,却未想彩霞一听是为要谋约见大秦世家的九小姐月明,便即说若是为此,那无须去寻旁人,她自己便可为。
柳大姐出虞之下,自是一问原由。彩霞接下告明是自己家有户邻居大叔就是秦家下属盟帮京威镖局里的镖师,早知他的小女儿齐宝钏正与秦月明是密交好友,且那齐宝钏与己也算自小熟识的,由己去一寻她自度必可就谋成此事。
柳大姐欣喜出望,又策嘱了彩霞一番该当如何措语行事,彩霞其实本也是个晓事能干的,不然也不能长久做为这柳大姐信重的贴身妓婢,当即便回家去见了宝钏,果然不出所度得她应允,与她约定后回返,料只要不大生旁节则必无差误,即告江涛今时前来相待。
而江涛这连日来其实又对楚云飞于剑洲一事中所存的大干并连带多情而忧思百结、追悔苦萦,尚将月明来寻之事自己并特嘱杜开等人紧瞒于楚云飞,心情本极是郁劣,但不知怎的,今日因要与月明有见却存意整理了一番装束,这种心意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觉。
话回当前,江涛见到月明这般相亲喜状,忙应了一声也迎上一步,然后便正紧凝视着已到面前的她道:“月明,其实我前天一送你走后回到山上便即有些后悔起来,想你回家向你爹为我们兄弟有害你大哥一事作陈清辩白,那岂不是如激起轩然大波一样么?你爹他的反应我不用多想都可测到。若不是有关我大可安危,我真悔不该当时没顾起阻你这等对你家人而言势必如冒天下之大不韪之行。你爹他肯定难为你了吧?”
月明见他一副原于关己的紧切神态,又感又喜之下,急忙答道:“没有,我爹这个人其实很讲道理的,只是这一次我大哥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他才确有些你所想的那般情状,不过那只是一时激忿,他一向对外人都是宽量侠仁,我是他的女儿,他又哪会当真难为我什么呢?”
江涛峻默审视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道:“那你的眼睛怎么哭肿成这样?还有你的脸又是被谁打了?”
却说昨日志鹏虽于激怒失控之下打了月明,可毕竟是大反常性、平生初次对自己的幺妹动手,因此潜意识主行便未使重力。月明左脸热辣痛过一时,至今日已无甚大感;下午梳洗照镜时又曾顾看了一下,也无甚明显留迹,连亲近的宝钏都全无发现,却不料这一时就能被江涛看出,不由一摸面颊奇道:“你怎么会知道?”
江涛微微一拧冷眉道:“前天与你分离后我还想了很多很多,愈来愈觉得失妥。上次仅为了自家手足间的那么一点平常争端,你四哥不是都动手打过你么?何况这次你为我们兄弟担的是天一样大的干系,我早有虑测,这会稍一留心也看得出你又挨了打。月明,你爹既没为难你,那想必又是你的哥哥,他们当然不能信容你为我们兄弟所禀的隐情是么?”
月明得他对己如此体察入微的关顾,再次大感中,又回想起昨日情形,心情顿黯落道:“这次不是我四哥打的,当时他不在,他若在想必也是要打的,这次是我五哥。”
江涛早生疼意,见她停下口来,又腾紧色道:“究竟是怎样情形,你快都告诉我。”月明本心潜意中对他的任一要求都是无有愿违,便将回家后于昨日才得便在书房中向父亲等人禀事的前后情形给他大要讲述了一遍,然后道:“我爹这次看去虽很是生气,倒也未怎的。我五哥的态度可真让我没想到!本来他可是个很忠厚和气的人,以前根本不象现在这样偏激暴躁、不通情理,可能是因我大哥事发时他就在当场所受刺激太深的原故。”说着自己也不由大腾起对剑洲事故的伤情痛感,再也说不出话来。
江涛因已泛自思,未能相顾,过会不由微叹了口气,喃然自语道:“他这次一定恨死我了……”月明心神一回,顿愕道:“什么?”江涛犹豫了一下,便即把在银河酒店曾正逢有交志鹏的事尽数相告,然后深含愧疚道:“蒙他一番至诚相重,我却有后来黑风林一行,实是我对他不起。”
月明大感意外间,又回想起志鹏昨日那副激忿冲天、气势异汹的样子,一阵怅落、百绪杂乱,不觉怔然无语。不防江涛忽地伸手一摸她面颊,满含疼惜道:“月明,你……你为我受苦了。前番你因信重我兄弟二人而不顾生死大险,一人独闯上浮罗山,随后又甘冒违你家人众意之怒,为我们竭力辩白、百般回护,这份情意实属莫大,我心里真是,真是感激得紧。”
月明脸颊方被他一触,整个心便已一阵狂跳!再听到他的话,更是心潮大荡!双目紧紧凝视着他,真情挚烈道:“寒哥哥,你能这般亲近对我,我为你纵受再多苦,也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江涛顿震感一呆,竟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江涛方省神平绪,拉着她坐入室间椅中,连日已生积甚多的苦情又大腾道:“月明,这些事我还都没有告诉我大哥。你不知道,他自从银河回来之后,就一直虽也是对有害还不知是你大哥的一事深怀悔疚,但其实最甚的还是满盼着能与你二姐厮守结合的欢幸生活!他本性就爱把许多事想象得无比美好,每逢预思幻想及此,更是高兴得就象个孩子一样!这两天他对你大哥之事已可疏淡了些,只一心念着要脱我冥教与你二姐相会……我真不知该如何对他说,我怎么……怎么能够忍得下心来呢?”说着已是无比痛苦难为的垂下头去。
月明还未敢把无垢就要嫁人的事详尽告诉给他,这时见他大异于常地在己面前尽流伤痛无助之态,也大是顾腾起对楚云飞的伤恻之间,又紧着要安慰他道:“寒哥哥,你也别太伤神自苦。飞哥哥和我二姐的事先……先别顾了,保住飞哥哥的安全要紧。我觉着我爹对我所禀的内情还是很相信的,似已有所为动。他本是个宽仁之人,平常很能顾悯他人的,现在我已告知他飞哥哥当日致我大哥中毒乃是不知无心、被人利用,他定会有所思量容谅,再要寻拿飞哥哥,就势必大改最初痛恨杀意,而应是要审定确情,再察知主使此事的那幕后真凶,飞哥哥只要表白实情,再告知那当初相雇的人是谁,以我对我爹的了解,他就定可得到我爹的信谅饶恕。如此飞哥哥只要解了这危命之险,以后自可如前安生,旁的什么困事还慢慢化解不过?”心中同时也是一样想法:“飞哥哥和我二姐的事那势必是不成啦,总当先保得他安全再顾旁它,虽然他失去我二姐不想也知会何等伤心,但只要能生活下去,我并涛哥哥自会好好开解安慰他,他又本是个坚强男儿,慢慢也就好了……”想着忽的又冒一天真兴念:“说不定我将来还能帮他再结识一个如我二姐一样可令他心仪的女子呢。对!就当留意于此,我可得竭力能帮飞哥哥重获人生男女情爱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