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时方说完话正大腾此不自知真是幼稚已极地妄念,却见江涛垂着的头断然一摇道:“那不行的。”这下心神顿然急回道:“为什么?”见江涛一时不答,又顾思起一情,忙又问道:“寒哥哥,我七哥昨日曾说,你们一等杀手所行杀事,很多时情只是受上面主事人派任而并不知买家是谁,是不是这次飞哥哥并你也不知道那谋害我大哥的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
江涛却缓缓又摇了摇头道:“你七哥所说的确是本殿实有之情,但我大哥这次之任却是自己有知那幕后主使是谁的。他这次任务并非是受雇而是受命,那差人来相命的主使之人乃是本教第六分殿殿主,因这可属本教机密内情,我前天隐怀讳意、同时也没顾起对你细诉,现大告于你,我们阎罗殿与总教并教中其它分殿大都已多年无往,本殿中只有主事的钟长老一人知道这些别部的人事情况并自己偶有联交,当日那六殿殿主来使有命时,钟长老也感意外,后在对我大哥交代其事时,我大哥也曾随意一问过那六殿殿主的公然身份,只是当时钟长老也是随意的拒答了说他没甚必要知道这个,我大哥便也没再在意。可后来我们从银河一行回来后,他因已是对你大哥实怀重疚而苦情纠结、纷思矛盾,一面反复强为告劝自己就罢此事再不要有任何顾念,一面又每每忆思追测此事中的诸般情节,就在一次面见长老时,忍不住又一次动问那六殿殿主真实身份,结果当次长老见他是再度专问于此,便又说这也没甚非不可让他知的即答予了他。但是月明,我大哥却绝对不能将这个告知给你家。”
月明本听得有些疏缓的急情登又一腾道:“那又有何不能?”江涛抬头正视着她,目光辛然道:“月明,你不懂,□□有□□的规矩,且大多比你们正道更严尤酷。虽然本殿现任殿主终日酗酒、无心制下,殿里原本传系的教规早已松懈了不少,殿主又偏坦我大哥,但那也都是有个限度的,不能够太过份。我们做杀手的万不能外泄出供买家身份,这是即便是非本殿中人的别系杀手也世传慎守的行规。对于此次而言,就算平常买家我们也不能外泄出供,更何况那主使人还是本教一殿之主,既属同门又地位高尊。我大哥若将他泄供于你家,那可真是冒我整个□□之大不违,可谓胆大包天、罪无可恕,我整个冥教中人谁都可以对他得而诛之、严惩不怠!殿主如再包庇他,那就几同叛教、可与他连罪,是以他就会不能够再受到半点护助向容的、绝逃不过本教的重重追惩、不死不休。”
月明这才又回想起当日曾听关常春有述那祖灭也曾言什么“□□有□□的规矩,咱们不能泄露买主的身份,买主也不能泄露咱们的身份……”之话,顿腾一阵失措懊丧,急情一涌,心如火烧!竟致眼中直流下泪,激叫起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能的!怎么会是这样呢!可若是飞哥哥不说,先别想我爹还能不能饶他,最要甚的是那我大哥的仇就不用报啦!我大哥可本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哪!如今他遭人毒害、含冤惨亡,那真真可谓是报恨而终、死难瞑目啊!你叫我怎么有脸再去见他亡灵?我纵是死了也是难偿己罪的呵!”说着再难控制,抱脸大哭!
江涛竟未有动相慰,只满目悲悯地静视了她一时,然后缓缓起身步到窗前,复然向外默望斯须,蓦然转回头来道:“好,月明,你应也能想到,我大哥和我可谓无话不谈,谋害你大哥的那幕后主使是何人,他再相述方才我说给你听的那一径情况时也曾告诉于我。当然对于旁的一干与我无所谓有恩有情的外人,我不会承此大干相告,只有你,月明,只要是你问我,我就告诉你!”
月明大吃一惊!顿然抬头矍望着他,半晌方能反应过来、说上话道:“寒哥哥,你……你说什么?如果我问你就告诉我?”只见他立时毅应道:“是。”不由又一阵顾重惊惶道:“那你就不怕你们□□的那般严惩了吗?”
江涛顿轻疏一笑,随后便满面淡然,但那副语态中却隐含着无限的萧凉道:“生命对我,早就没有什么意味。”
月明登时一阵激感腾胸!是时正对着他那独立窗前、自从落去岭上初次得见便惯显无比落寞的身姿,又怜又疼的莫名情潮一浪高过一浪、愈发汹涌激烈!蓦地一下跳起便冲了过去,一双泪目大瞪如燃道:“不!寒哥哥,我不许你再说这种话!”
江涛未顾预到她会出此激动一行,怔了一下后微流感色的注视着她,缓缓说道:“月明,我和我大哥的感情非你据常情可想,我们不是只因同在浮罗山上相伴相投才情同兄弟,他还不但救过我的性命,更还施予我真正意味上的重生。是他的性行让我知道人世还有美好,是他的鼓励让我相信人生还有希望,我本早丧生活勇气,是他给了我仅有的一点活着的意趣,感染我力保良善本性,如果没有他的帮助照顾,我纵不死,也早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般的杀人工具。对我而言,自己的生命真的全无关系,可他的生命却比这天地间的什么都重要。”说着一扶她双肩,早已大流的真挚感情更显道:“你处处回护我大哥,对我也很……很好,你大哥遭害身死已是无挽事实,必当报仇,而这事绝难有甚两全之法,当日铸此大错虽为我大哥出手,但我同他本为一道,现在就让我来承此一供,而这其实也是我该当向你偿赎的。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错行负责,虽然我们既已沦为□□杀手,原顾不了这许多正理对错,但既又事关正好缘识并相重的你,我有此一行,即可抵我大哥之过,又可报你之恩,自感已为当前之境下最宜之法,不知你觉得行么?”
月明早已感动至极、心潮狂啸:“象他这样一个重情重义、外冷内热的好男儿,何等值人信慕!五哥他们却非要把他和也是那样至性可爱的飞哥哥认骂为邪恶宵小!这世上的是非善恶之定难道就是这等的偏见失真么?”最后听到他相询己意,当下表明心意道:“不寒哥哥,我对你哪里谈得上什么有恩?你刚才说只要是我问你你就告诉我,那我现在就随你这句话说,只要是你不告诉我我就不问;而你本是无理犯此大背行规之一供,我不要你因顾报偿我什么而改变本意,所以你无须告诉我!”
江涛惑愕斯须,方完全忖明她这番似很绕听的话意,不由道:“怎么你又不愿知道了呢……”但这一转眼也即省到她心意,忙又道:“月明,我真的没什么要紧的,你和你大哥的那份感情我也想像得到,你不必为顾重我安危而负疚自苦,”眼见她大现坚拗面色,便又道:“那好,那我就依你刚才那言定来说,你自可不问,是我自己要告诉你的,那个人就是……”忽觉唇上猛得受力一紧,月明已伸出两掌用力掩住了他的嘴,激紧大现地叫道:“不!我不要听!”随后声色又低缓下来,大流娇羞柔情道:“寒哥哥,你别说,千万别说……你若敢说,我也只当不知,那我更会沉落负疚苦情,而我也愿这样自行发落。”
江涛又岂会感受不到她如此对己所存的情意?眼看她脸上红晕生起、娇若春花,覆在自己嘴上的纤温手指也微微颤抖起来。心波一漾,莫名感动,轻轻拉下她的手道:“那你……就不想为你大哥报仇了么?”
月明又顾重起剑洲,心中一痛,矛盾生萦!但终于还是坚定地摇了下头道:“我大哥已经死了,无论怎么样都活不转了,总得多顾着活着的人……如果他会怪就让他怪我吧,我又怎么能让你、且还是有为我之因而落杀身大难呢?我就算真负疚的能死也不愿你有半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