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始终冷静旁观,全无声动扰逼。楚云飞直望着那面具起伏一下,便湮没在滔滔流水之中,低谓了一声,然后断然转身!面对向秦家众人,这才算作正式见礼道:“谢列位相容久待了。”随后便直对向凌霄,真挚亲意大现,又大绽平常灿朗笑容道:“这位公子相貌出众、气度非凡,方才一发谑语就道出了我的心意,度去实乃吾辈性情中人,敢问是秦家的第几位少爷?”
凌霄坦诚答道:“是秦家的七郎,秦凌霄。”说着脸上毫不加掩,真直露出深深憾意道:“只可惜你我恐怕是敌非友,虽一见有慕,却无缘结交。”楚云飞含诮一笑道:“是敌是友,那也没多大意谓分别。”
志鹏一直强行忍制着,自己都不知自己是究竟怎样才能做到如此无动延待到此时,已实难耐有怪七弟竟兀自还和他示亲闲语,但又不愿对敌当众有拂一向亲厚的七弟情面,是以一字未发,那牙齿却咬得咯嘣作响,一双圆睁怒目死死恨盯着楚云飞,似喷出火、又竟似滴下血来般!
楚云飞在他这么一副紧视下当然觉见得到,转目对他隐含歉疚地笑了一下,随后便又直顾向凌霄,续谈道:“七公子,我早就猜到,若不是秦门里的少爷不能有你这般神容,你们秦家的公子果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超群佼常。想当日我和同样丰神迥异地尊驾大哥在长安银河得缘一遇、一见相投,本欲结交为友,谁知其后却经一番天设云变,他竟创亡在我的剑下;而今夜我和你又相见于此,也是互生喜慕,却想必顷刻后又免不了有一场纷争厮杀,嘿嘿,这人生的种种缘遇□□,可真是难测得很呵。”
凌霄早觉他形态俊逸非凡,颇具至性肝胆,大投己性,内心已对他甚怀相惜之意!又不觉回思起此前有知的无垢与他有往情况,直觉他这么个眼前自己得有亲见之人对二姐必系真情!此刻听他颇含辛凉伤诮的一语,不由也大生含恻感慨道:“是呵,天力玄大、造命弄人,非你我凡体人力所能测能抗。”
楚云飞见觉得到他语态中流显的对己的真情恻顾,目现感意了一下,随后便直对向秦川,一抱双拳,神色大正道:“这位必然就是义服群雄、威震八方的武林盟主秦老爷子了?在下正是楚云飞,我知道您为什么要寻见我,剑洲公子被我刺伤、中毒身亡的事情我兄弟已向尊府的月明小姐告述明白,您相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无力回天,也再没办法。”
秦川一瞬间仍只是冷静审视,尚未有何反应,但见他竟似急不可待地又转向凌霄,目光中大露异常信任和无比紧切之色道:“凌霄公子,无垢她还好吗?她……她现在哪儿?”
却说秦家众跟小厮无论是留守林间四处戒备的还是随立在秦川身后的,此前早多经心损体劳,为的就是眼前可拿住他再谋知捉主使真凶报仇雪恨的这一刻!对他一切行止都极端关注,是时眼看他在此事发临头之境下对曾相害剑洲一事竟若全无其事、毫无顾忌地又直接问起无垢来,简直就是异常妄胆、目中无人!不由都大生忿恨、抑意激腾,只恨不能立刻听得秦川一声令下,便冲上去将他牢固拿住、狠加审问!却见秦川一如前态般昂然肃立,全然不动声色。
而凌霄也甚出虞楚云飞会对己大现殊常信任、忘乎旁它一切地出此一问,是时正对着他那备显真挚、实无虚拟的面容,竟异感迭生大荡,应不出话来!
心鸿再也压制不住,当下修眉斜飞、俊目厉睨,示威显蔑地高喝一声:“楚云飞!你这邪派宵小,当真是寡廉鲜耻至极!如今死到临头,竟还敢当对我父及我等之面如此怙恶逞狂、厚颜无耻地公皇相唤出我二姐的闺名!你可给我小心了,我二姐乃正道名门世家之千金,何等高尊之身?岂容你这种低劣恶徒在此有污名听!”
楚云飞顿一视他,因促然间测不明他究竟是秦家哪位少爷也无心多忖,只是辛诮一笑,便即又顾向凌霄道:“凌霄公子,眼前我只能相信相询于你,自度唯有你可真心实告,旁的人怎样我皆无顾……”
心鸿自见他竟敢对己漠视、似甚相轻时便已是一阵愈盛气恼冲起,再听得他下言,更是如何能待?当即又急欲压伏、断然厉斥道:“你少在那儿续使心计口舌、擅耍花言巧语的了!今时是什么光景了,还要惯来你那一套对我七弟大套近乎、奸存挑拔?真是顽鄙得莫名奇妙!难道我弟弟还能对你这邪劣仇人亲近过我这手足兄长?哼!想询知我二姐情况同时意在我等面前故示威藐是么?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此狂妄多久?你不必对我七弟煞费奸心,本少爷我就可尽实告诉你,我二姐现在苏州,今天就正是她成婚出嫁的大喜之日,夫家便是我正道同盟赫赫有名的苏州太和门崔家的二公子!你可都听得清楚了,还有什么花招要使的?”
楚云飞矍目一睁,面色剧变!直直瞪视着他道:“你……你此话当真?”心鸿冷笑一声,昂首侧目、大示傲藐道:“就算是假设将本少爷处于甚危境,我也不屑对你这等低级邪小有何顾忌虚言,何况你此时实境便如本少爷的手中只蚁,还用得着本少爷费言多说,你自己觉得本少爷难道还有何必要对你这等人虚骗什么么?”
楚云飞目光疾动了两下,虽也理智感到他此言合理,却仍对其甚怀嫌疑;且虽已至此之境,本心潜识也只是不得不认无垢弃失约定,又如何能测愿信她竟已正于今日旁嫁的这彻底背转抛断之变?当下又万分急切地转向凌霄,大现信任询意!
凌霄愈发生动感侧自思:“这楚云飞与我不过平生初见、一面少时,便对我如此真情信重,其显性之纯挚赤热哪有半点似虚伪而出?确如月明所见相描一般,我也看觉他对二姐实是一片真情、眷爱甚深,那现在我该何言回答他?这实话对他来说岂非太残忍了么?”眼看着他愈来愈显紧切期待的双目,虽顾悯深重,却也终定智思此事无法瞒讳,正色一点头作肯。
楚云飞脑中顿一声巨响,真如五雷轰顶、万神击塌般!随后便周身失力,向后软软退了一步。再说他先前并非故意不把秦家众人放在眼里,只是一片真心唯重无垢,旁它皆疏忘无顾。虽然秦家众人一在近旁出现,他就当然已知必生大变,可再顾不起思、也万难思得竟会是如此挖心绝念之天大剧变!一时心神痛迷,逐渐恍惚喃言道:“当日我临行前曾亲告她要往长安杀人,她当然难以至信我后来改变了心意,又根本不知那剑上有毒,她定是悲痛怨恨我亲手害死了她的大哥,是以连这一面都不见的无告一声,就即负气旁嫁了……”这么恍思自语地神智有省,只觉必定亦然,更是一阵狠绞生剜般的难忍心痛!泪冲两目,溃蹲下身抱头俯面,连连摇动、悲痛欲绝道:“无垢,无垢,是我让你伤了心,是我对你不起……无垢,可你又怎么可以、怎么忍心连个解释一句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志鹏早全神投注、竟致不觉有些发怔地一直瞪视着他,是刻心中竟然直感一酸,陡然省到,顿大生自失自恨地急忙复提起满腔愤恨,一心只待力行为剑洲报仇雪恨之事。
而心鸿这时听他深含情意地“无垢无垢”唤个不停,忿气加涌、势难有容地又厉发喝止道:“住口!楚云飞!不许你再提我二姐的闺名!你给我听明白了!她可不是什么负气而嫁,她是心甘情愿嫁给崔家公子的!”
楚云飞又连连摇头,继悲却坚定道:“不,不会,无垢她真心喜欢的人是我,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人?”
一直沉静相对地秦川登然心头微微一震,便如突省做下了什么甚大错事般隐发不安,这一时间却又难顾多思于此。只听心鸿顿又厉喝一声:“狂劣之尤!□□恶厮!我早说了你真是厚颜无耻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