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间,高风一双矍目中射出的两道光芒直穿过濛濛烟雨,投照在她那张无比亲熟地如花雪面上,情潮呼啸、感味纷杂,竟连是个什么滋味也辨不清了!眼睁睁看着她如急火流星般很快便就在面前,更是百感交集,几如作梦般痴深问道:“郡主,你……你这些日子还好么?”
雪晴本已停下步来,闻言顿一睨他,满目辛诮笑意道:“你是在装傻还是又在讨好我呵?你说我这些日子好不好?”高风吃愕神省,这才注意到她头戴白花、内着缟素,不由一阵触目惊心道:“郡主!你,你如何这般打扮?”
雪晴再按捺不住,切齿忿声道:“你们使得好阴谋诡计,这会竟还敢反来问我?你这条一向大示效忠跟在我父王屁股后面紧着摇尾巴的狗奴才,竟还余得下心力还不忘装傻对我示好,真是半点脸也不要了!”
高风并一流王府下将历来都是恪守军规,凡事只听上命而不多问,他又本具忠性,否则也不会得江冠雄有信被封王府驻军四营中白虎营一长重职,只是因对雪晴暗怀无比爱慕,才会私自对她之事有所多关,且当日江冠雄也曾授命他察明剑洲往长安银河来的行迹,是以他对雪晴被允于银河红楼成礼嫁随剑洲之事大有所知,但也仅到此为止,实不知后事如何。自雪晴离府后,他一面当然明白王爷禁忌,一面自己也觉自己今生这一厢情愿地缘梦已断,故对雪晴之身之事再无外探追关,这些天只是重持自制努力将她尽快忘掉,做梦也没想到她今日会突回府来,更没想到她又竟会如此对己,想自己这么多年来虽一向被骄宠的她呼来挥去,但也常得她欢喜时热情亲待,尤其是在儿时,更是经常无忌笑耍,几曾受过她这般难听辱骂?一时直如一箭穿心,激腾起满腹辛酸屈苦,再顾不起她因何一身丧装并任何旁事,双目紧紧凝视着她,就象从不认识她这个似的,忘情大表道:“郡主,别人可以不知道我的心,难道你也不知道我的心么?虽然我自知身份低贼、高攀不起,从来未向你明表过,可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我竭尽所能、一片真诚的对你好,你心里怎么可能不明白?我自视为一下仆,对你奉如神主、惟命是从,又自视为一男子汉,对你保护顾让、不惜己身。四年前你与王爷大闹翻脸后离家出走,我虽不敢明关,其实又有哪一时哪一刻不在饱受煎熬地苦苦挂念着你?后我得知你在外已有了心上人,我的心有多痛、又是怎样自坚自忍地承受下来你知道么?再至前番变故发起,你身陷大牢,我不惜有背王爷、甘冒大险私助秦公子得会于你,后闻你得王爷恩赦,更还可与秦公子得偿宿情,我又是怎样一番心情你知道么?我虽实如受摘心至痛,却无比真诚的为你感幸你终可与自己心爱之人、且还是一名卓越超群、足可托付地英杰结侣终身,衷心祝福你们幸福而暗承自苦。本来我所承这一切皆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从未有所奢望你回报什么,今时出这一番言表,只是不明,我高风纵身卑能庸,自始至终却自问未对不起过郡主你什么,何来招你这般怨骂?”
雪晴其实方才也不过是一时激忿之语,大没料到竟倒激出他如此一番以往无有的赤烈大表!不由忿色全丧、愕愧呆住,怔对着他目光迭闪。
而一旁的郑刚熟谙高风虽向显稳重,其实本性又颇为挚热直忱、时发冲动,见他竟公然道出曾有背王爷私助秦剑洲之本当重隐之事,顿然一下惊紧!下意识便转目一审周旁侍守的护卫,虽所幸皆是今日当值的自己营中兄弟,但也难保日后无有失风之人,不由忌虑更甚的一拉高风一臂示警道:“大哥,你万不可胡言乱语……”高风此时却已犯了气性,抡臂便甩开他,旁无所顾的只是紧紧凝视着雪晴,一双虎目竟已一片赤红!
雪晴与他自小便在府中一起长大,又因他乃王府身份至高世仆高总管之子,与他关系可得亲近大过于府中其他仆家子弟,当然实成感情。虽然实为他上主,又正如他所说,如何能感觉不到他对己暗怀情愫,而一向对他愈发恃宠而骄、轻疏任使,但此时受他这般挚表追问,又如何能不心软情起、有动感愧?只是早惯任性,万不愿有所言表,呆过这一时,便即甩头不理,犟目旁投,冷声冷语道:“我今日回来同你没关系,你不必对我多说什么!”说完便欲直入堂中。
高风当即伸臂一拦道:“郡主请止步。王爷此刻正在闲憩娱乐,不便相扰。高风正当守卫之职,请恕不能让郡主就此擅入有犯。郡主要见王爷,请容属下先进去寻适宜之机禀报,待王爷示下为主。”
雪晴顿双目一圆,这才顾起先直瞪向嬉闹阵传的堂内咬牙恨骂了声:“我这未亡人惨受痛不欲生之苦,他却落得好逍遥快活!”随后便直对向高风,厉色激语如刀飞射道:“好个只恐效忠不及的走狗,还怨我方才骂你?怎么,你而今也尽成那一干随风转势的狗奴才一般,认为我已成王爷大嫌之人就大可无礼轻欺了?那我来告诉你,我即绝无可改的实为王爷亲生,那无论而今他认不认、我又愿不愿承,我也都是这王府郡主娘娘!是你们的尊贵主子!你这最平常卑微不过的奴才敢违拦我?”
高风又当即收臂一提下襟直跪倒在她面前,俯首恭声道:“奴才罪该万死,先前忘顾对郡主行见拜大礼,又惹郡主动怒;奴才这卑微走狗即当对王爷主子尽忠,也当对郡主主子尽忠,是以即不敢违拦郡主,也不敢顺从郡主擅入有犯王爷,得罪郡主之处郡主事后尽可严惩。”
他说话间,郑刚并堂前一干侍卫也皆随之顾起对雪晴行跪见大礼。雪晴又哪理他等?虽眼见高风形态恭敬,却又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自贬辛诮?本还又有些不忍起来,但只一瞬后便听完他后言,顿又腾一阵激忿!双目一睨俯射着他,利语如流,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异常清晰道:“高风,你如今当然是早成一名武功出众、能力卓群地王府干将了,受封王爷府中四大重部之二的领将,威风得紧呵?不过同时你也算早成一名理当言而有信、知明廉耻的七尺男儿,当日你曾有言,可为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今时我便要你兑现,且我并非要你做赴汤蹈火一等危难之事,而只是要你做顺放我进堂之易事,你是践诺还是背诺只当放狗屁?”
高风听她此刻忿异得非但浑不讲理、竟还致口出脏言,一时联忆着当日对她有发这一言之诺时原于的一腔挚爱而更是情感激荡、辛意难名,抬起头直直仰视着她道:“原来郡主也多少有知高风是言而有信、知明廉耻的七尺男儿?那我更何敢负郡主恩信?郡主即动提此诺,若执意非行,那我自会兑现我诺,只是郡主须有一自明,我看你此来必有异情,我可顺放你进去,凭你根本不可能对王爷大有威害,可王爷对你随便即可大有威害,郡主想明白过此点么?”
雪晴顿嗤然冷笑一声,非但当然是全不为动,且还对他更是无情轻激道:“这么说你还是偏向关顾于我了?哼,高风,我不怕实告于你,本郡主一直就将你视为一只当对我俯首贴耳、奉承紧从地卑低下人,从来就没有看得起你过!别再在我面前煞费苦心地花言巧措,如果你不是恐我如此一入会连害你受王爷追降守卫不严、失职无能之罪,而有妨你千辛万苦、好不空易才挣来的这走狗高职,那就如你看似对我一片挚诚的所表一般,即放我入,废话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