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宝此时还哪敢再半点有违?赶紧便停下手,虽如获赦,但其实却是失了求得至要大赦之机、再无一计,那副神情已是难看的无以言诉。公孙群知不能再旁观,又插入圆场尽力求解道:“二姐,他再不能如你的意,这已算是竭尽所能了。你纵再该当恨恼不饶他,也心疼心疼我们这些旁的吧。这事万不能闹到老大面上去,否则我们哪个也脱不了干系,求你就权当保我一次,放个话、划个道出来,你心里是要怎样才得称如些、要他怎样才可有饶?”
柳夜来回目一视他,道:“我说过,公孙大哥的面子我是要给的,且也原本不屑跟这再下滥不过的纠缠。”说着睨向苟宝道:“过了今这遭儿,你可真得好好记着你公孙大哥的好呵。他为了保你,从头起就又是劝、又是骂、又是拉更又加上打的,实可谓用心良苦呵,否则你先前只要碰上我一指头,我管保你会正如他所说,连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你们这一帮本当是最少德的□□恶徒、最无情的□□杀手圈子里能重讲上这份义气,实属难得。姑奶奶我现就放你条路,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饶你。”
苟宝本听得实动了些真感的一瞅公孙群,随即便闻柳夜来意旨,登瞪对着她那双满含轻诮耍弄、活象一只饱着腹只有玩欲的猫看着自己爪下的老鼠般的睨儿眼,虽然其实肯定是要奉顺的,但那一时间却本性直觉便一阵羞辱难当、下意识反应便万死难从。又见她诮弄狐媚眼眸微微流转了一下,诮意更显,续道:“不过留神别碰着我衣角,我嫌腌臜呢。”
公孙群也直觉有点不堪,但转而便又大觉以苟宝今日这般疯癫捅下的大娄子,能得柳夜来这样发落便饶已算大得着了,眼看苟宝羞目赤红的还呆站在那儿,忙照着他后腘就踹了一脚,喝省道:“你这么个东西给人磕个头还有甚可值自惜的?二姐开恩赐了你路你还不敢紧走!”
他那脚只是下意识急起给苟宝提醒,用力并不重,苟宝只是被踹得弯了下腿晃了下身便直起,但已得省受迫,先前本能持着的一点要脸性气溃然全丧,真如个落水狗般双膝一软便自甘跪倒在地,对着柳夜来在那桥的石面地上咚咚咚疾磕了三个响头。
下剩的同伙中还有没忘呼哨哄逗了两声的,苟宝磕完后一抬头也未敢就站起,眼红喘粗、灰头土脸,屈辱万分又委顿万分地暂待着。
柳夜来睨视着他,摇弄着头“啧啧”两声,满面轻诮调笑道:“这男儿膝下有黄金呵,何况你还是一□□第一□□里的杀手?”说着一扬修长美颈,又“呵呵”得趣含讽两笑道:“我就不信你还是个真刚强、有胆气的主儿。”
第十一章娇女再上浮罗山哀乐惊望百情萦20
苟宝浑身羞烫如进沸汤,却连一声儿也不敢言语。柳夜来又道:“你既甘这么求我,今儿这事就算过了。不过我这人只要生了话就不愿憋着,得教导你这浑物几句。在这山头上,要竭表效命照着我的人是你老大,而有他就足够了,还用不着虽然和我也甚亲近的黑白无常。所以我是你老大照着的,可不是黑白无常,你白是这山上的人,连这么点情形都辨不清;而且无论他们哪个照着我,那也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所以我说我主靠自己照着自己,你明白了么?”
苟宝虽也心里觉着是明白了,但又被她那左照右照的话绕得有点晕头转向,而又觉有些不甚明白,但见她两道妖慑目光直朝自己一射着问来,又吃一紧,不敢说不明白,惶然连点着头支吾应道:“噢……明白了、明……明白了……”
柳夜来也不多待,续表己讽让他明白道:“你今日能把你完全辨错了情这么大闹腾出来,当然是受你老大鼓动,确实以为光景变了,你老大对我亲近的那西派领首的两兄弟早积气恼,而今他就要收拾只剩下的倒了势的黑无常和我了,所以你大可一马当先抢立头功夺他欢心,本来就凭你还图不出甚这机会,不想今儿偏正碰上我们姐俩,你又瞅着你那帮兄弟不顺眼,这意劲就腾上来了。”
苟宝面色忽青忽白忽红,阵阵变动,连头都不敢抬一下。柳夜来摇着钗坠做姿叹息续道:“真可怜呵,本以为是天赐良机、自认能耐可让大哥兄弟刮目相看,却落到这步连条夹尾巴狗都不如的田地,不过你这会也勿须就认为自己是全然错了,我可确告你,你老大的愤恨是真的,但他对黑无常的愤恨和对我的愤恨却是大大不同的,情人的愤恨大都是出于爱,你连妒恼吃醋都不懂,你老大是因为爱我爱的太上心了才会愤恨,其实他难道不明白么,江涛是我因从小有识才延下关系的兄弟,他却是我床上面打滚的相好,我对他怎样他自己当然比谁都清楚,他对我怎样那就更不用多说了,会因为江涛当真将我怎的么?只有你这白痴还赶着示忠为他出头,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也不掂量掂量姑奶奶我,即使你那番认定皆为真的,就凭你能争下这个功?姑奶奶无论在哪一方哪一道上都多得是人照着,这儿就算没了你老大,我随便就招个你一直提的黑无常你就一样立时玩完。”
却说月明先前愈听愈多江涛似和柳夜来竟有那种男女之情,着实吃惊不小,越猜测越紧张,待听得柳夜来自表她和江涛是兄弟,登又得释一松,其后便想江涛和己可本是素昧平生之人,自己何理当管他以往之事,即使他和柳夜来有男女之情,柳夜来是个青楼女子,男人和□□有情算不得真,且只要江涛他自己能得高兴,那无论行何自己不喜的事自己也当为他乐意,便即无甚在意——她这般想法实已系出对江涛的无比爱重。正这么边乱想着边听柳夜来说话,未料只见已是委顿的不值一看的苟宝听得柳夜来那最后一句,顿激忿起挺脖便叫道:“我可不怕他!”那形态就如陡被蟹子夹了下般,似对江涛颇为嫌恨。
第十一章娇女再上浮罗山哀乐惊望百情萦21
柳夜来也顿冷目一嗤道:“你这劲儿还真是说来就来呵!”苟宝顿又大委道:“噢不,二姐你……你别误会,我不是对你,不是对你……你的教导我全用心听领着呢,嗯……一条条都使劲记下,我刚才只不过是因……是因我们东西两派一向对立,这二姐你定也知道的,咱老大平素最恨的就是我们哪个有所忌惧西派的人,尤首是对领头的那黑小子;我们自己也最恨他,那小子对自己那边的兄弟都是冷如无顾、翻脸无情,更别说对我们了,我们以往跟着老大同他争讨公平,可没少吃他的亏,这恨是早种久积下的,是以一听二姐你一专提他就直接反应冒了那一句,可不是再敢对二姐你有心冲撞。”因解释着时渐见柳夜来神情转和,并无不喜不耐听状。不觉胆子也放大了些,心神也平稳了些,这随思欲言也多了些。
柳夜来撇嘴一笑道:“这话听来倒是实的。”微顿了一下,续道:“你虽非对我,但本姑娘敢说出的话就是能让人服的,你说不怕他那是气性话,我方才说我随便招个他来你就立时玩完,你敢说不服么?哼,我再说,他只要存心,一指头就可以要你的命,你服不服?”
苟宝双眼鼓瞪,似思默声,目光不住闪跃,显出动荡心情,蓦地面肌微搐了一下,咬牙恨恨顿了下头、虽万不愿却不得不承认道:“我服!他的功夫好这山上的人全知道,虽然我等也没见过他功力尽出时究竟可至多高,但我也知他若是安心要我死,一指头就可要我的命绝无夸大。”
柳夜来自得一笑。苟宝见她这会似情绪大好、目现欣趣。虽也觉自己这么一实心顺应似也不致讨她忽转如此,搞不清她究竟为何生欢,却也自然随之忌惧松缓,因心中实荡恨意,忍不住续表道:“不过我说不怕他并非全为气性话,很多时候我都是真心不怕他的……”眼见柳夜来登现不屑讥色、又失好态。心头一急怯,接措不上实有些难解释的清的这其中原故的话,不由急忙转顾寻助,一眼正首见着何老七,即唤道:“老七,你倒帮我说说!”
何老七一犹豫,随即干笑了两声,仰面对柳夜来满堆谄色道:“二姐,他这说的是实在话。虽然你同我大哥和黑无常亲熟,但对我们这些人相互间平素在山上的周细情形也不见得能清知。其实苟宝和我们这些兄弟都是一样,虽都敌不过黑无常,可在很多时也都不怕他。因为横竖怕不怕都一样,怕了也白搭;且咱这些人本来也皆有些真犯上劲了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浑性。通常我们跟黑无常对立上时都是跟着大哥,一来有大哥照着,二来大哥叫咱上咱就得上,又逃免不了,谁若敢现点怕回头管保落大哥一顿暴打,有得是多时候比从黑无常那落得还重呢!你说咱还怕甚?倒不如不怕自然把那功夫给施展好了,一也自然就能从黑无常那儿少吃点亏,二只要尽了力大哥就好待着呢。再从那黑小子那头说,他也全不管你怕不怕呵,只看他自己心意高不高兴,他若无意,你不怕紧着招他也不理你,若赶上他不高兴,你怕他紧着求他也不饶你,用不着我再多白和,二姐你倒说说我们还怕个毬呵!”
月明见他越说越是绘声绘色的,手脚并动的跟着比划,唾沫星子喷飞,若非距柳夜来还有些距离,个头加是时所站位置又比她矮得多,不然可大有喷到柳夜来脸上去之险。不由直觉大是好笑,忍俊不禁;又甚为江涛身具高强武功感到自傲。待最后听到何老七蹦出那虽不甚明白、但却知是极难听话的脏字,登又猝然一臊,忙敛去笑意,垂避下脸。
而柳夜来也被何老七逗得“扑哧”一笑,然后便甩扬了下手道:“行了,我打小就认识他,还不知道他的脾性?”说着笑容一敛,现出些似一贯的轻怠色道:“今儿闹的也够了,各走各路吧。”说完便下桥步上向西山上转去的路,再无转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