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顿关注一望,远处与刚才下面的黄花谷反向的路另一旁林中,现出一片散落的房屋,再边行边近边细观,原来名听着是甚城,其实也就似个再平常不过的小村落一般;再看那处处房舍都修建得简单无多,大都看起来也就是个够避风遮雨的居处而已,整个景象比平常民间富足些的村庄也是不如;四下寂无人影,但却隐传来刀砧之声,有两处房舍的厢侧,其位置端测去应为厨房的顶上袅现炊烟,竟似有人在做饭,且还是在这正午饭时大过之时。月明不禁大生出虞异感:“难道这就是我正道盛传的浮罗山□□冷血杀手、凶狠恶徒的集居之所?一点儿也不象,这和最平普的百姓家也没甚区别。”
仅这样已至跟前,柳大姐带月明离路转入那林间,打前的柳二姐已在最外面的一处房舍前朝旁一立,环臂叉手全没己事般的自伫着。柳大姐对她嗔笑了声:“懒死你。”便即放开月明上门拍唤:“涛弟,涛弟!开门呵!是大姐来了。”
月明竟直腾一下莫名紧张,又生怕那屋里会无应。所幸须臾便见门板嘎吱打开,江涛乱披着黑色外衫现在门上,长发乱披,双目红饧,好象刚从无比疲惫的睡梦中被唤惊醒,目光怠迷、如不见物的对着当先的柳大姐,又不经意滑到自己,这才微显了点愕色,但也是一闪即过,一复前样,一副萎糜形态的连个话也不说。
月明这一月除无比伤痛楚云飞外,并还对他无比忧关想念,来前一直深为担虑他不知得悲痛消磨成何种样子,这时得见紧细一端审,见他那张颜色苍白的脸上虽也明显的憔悴伤损,但却很干净,显然并未颓至日常洗理全废,那情态似也很平静。不觉便放下些心来,全未顾想起自己在遭受大哥突故至重打击的这段日子里,虽本情是伤心欲绝,可时常又会异变得麻木无感。其实世人有很多都会如此,在至重创痛初期,忽而便会如还真正未反应过来般迷恍无感,而在以后一段还不能淡过的时期里,那伤痛却会如动物反刍般不断深烈回味。
柳大姐这时发话道:“涛弟,我们今天是来看云飞的,你快带我们去吧。”说着便举帕一遮眼,一裂大嘴干嚎了一声:“我可怜的云飞呵!”
江涛目色顿如激省般恸痛了一下!整个脸一沉黯,将头掉向一边,却正对向那边一直紧紧注视着他的月明。江涛这时对她那紧顾眼神难以充做不见,便甚是轻淡的问了声:“你又干什么来了?”月明赶忙道:“我也是想来拜祭一下飞哥哥的,就按你上次说的去寻了李大叔,不想正好碰上大姐她们,这便一块儿来了。”江涛也毫无在意的正要转回头去,却见她脸上情急唇动,似还有要紧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便又一视待,月明顿如大得鼓励般表出内心关切道:“寒哥哥,你受……受我五哥的那拳可不要紧吧?还有,你也千万别……别太为飞哥哥伤心了,总得……总得顾着自个些……”
江涛却大拧起眉,当下转开头去。月明见他那神情似对自己这话颇为嫌厌、甚感多余般,本就是鼓足勇气才真情表述,这下更是备感羞窘的难堪垂下头去,紧接着便又听一边的柳夜来也好不相嫌的冷嗤了一声道:“江涛,你把你这个名字都告诉给她了,对她还真亲密得紧呵。”
江涛顿大现冷正道:“二姐,不要乱说。”说完即伸臂随便穿上外衣,旁无所顾的朝山上走去。
第十一章娇女再上浮罗山哀乐惊望百情萦26
柳夜来又冷嗤了一声动步跟在后面。柳大姐忙也一拉月明,月明便也疏去先前那下窘臊,同她一起上行,渐入山顶密林深处,左转右折的也辩不清个路径,只觉四周渐愈少见阳光,晦暗潮湿,颇显些阴森寂怖之气,忽而来至一林木略稀疏些了的平逾处,外方迎面立着块大山石,石上青苔乱生,依稀可见本刻的三个大字——望乡台。
月明见已到目的地,即忙往石后一观望,只见那片偌大的地方林木乱掩中,到处可见一个又一个隆起的小土包;再随众人一进内步于其间,更是看得清楚,虽也有明测,却还是难以置信道:“大……大姐,这就是他们山上死了的人的坟墓么?也……也太简陋、太不象样了些,起码也该垒得高些呵……”
柳大姐顿“嗐”的一声道:“人死万事休!他们这种人平生把别人的命看得比草还轻呢,对自己的又还有甚看不破的?死了又有谁给他们垒甚象样的高坟?不暴尸荒野就行啦!”说着又有些感慨起来,点手指着随径边遍布的那些土包道:“月明妹妹,你看看这些坟包里面躺着的这些人,他们生前可有不少都是邪功异高、杀人如麻,教世人谈之变色、闻风丧胆的恶煞魔头!可这一死后还不是都得乖乖的躺在这里,仅这么一包土便收了去,化为灰尘,再还能有个什么能耐威风现世?那偶一两个有真义兄弟尚存的,还可得个逢节祭奠,再多的可别提有多凄凉喽!”
月明一边异感大生的听她说着,一边甚是紧张、小心翼翼地随行在那曲折小径上,生怕一不留神就得睬到谁的坟上。柳大姐顾到,热情揽住她一臂协行道:“你放心大胆的走,没甚要紧的。”
月明得她这么一助慰,放松了些,便起自小周受素承的正道之教,脱口便道:“所以说立人之本当为良善,若再塑具能之身就要扶正抑恶、拯危救困,行侠仗义、助弱伏强,那样无论是得尽天年还是英烈牺牲,皆可活于万人心中,受其永世追悼祭奠!国公大英者可名垂青史、流芳千古,小者也可墓花常锦、灵香常燃。”
她这番话说的实具些令人堪生感敬的凛然正气,但柳大姐却毫不以为然的撇嘴一笑道:“只有你们这些生下掉在那富贵窝里,从小养尊处优、衣食无缺,根本不知也不须操持生计的大家子弟,才有得是闲机受教有信这些大道理!月明妹妹,我差点疏忘了你可是秦川的女儿,你爹受承的你大秦世家那份家业何等宠赫?你爹又早已在这般富足基础上成就名业,正名著世,那什么义呵善呵的当然是想怎么行就怎么行的喽!你呀,你现在还太小,再说也没什么机会历懂世故,大姐今儿先告诉你一声,你爹平素给你教讲的诸如你方才所说这一类的大道理,那都是骗人的!”
月明不论本怀着何种心情,但见她大嘴翻动、声情并茂地说至这最后一句,不由便只觉好笑的莞尔失笑,也不与她认真争较这个,复一视随行可见的个个坟包,又顾起生愕道:“怎么这些坟上连一个有墓碑的都没有呢?”这话方一脱口便也即自省起柳大姐方才所告之故,那这些人既连坟都立的这般草了,又哪会再正经立碑?果听柳大姐道:“这还用问么?不过这里面倒还另有个原故,这山上早年那些□□高辈的煞星魔头死后,后面死的几乎全是纯粹行着‘拿人钱财、□□’之事的杀手,我也不知你有无这些□□闻知,所谓杀手无名,这些人生前身分就很隐秘,可谓无名无姓,一辈子都是隐避在暗处生存,就好象公明世间全无他们这号人物,那死了就更无须还有个甚刻着姓名的墓碑了。”
月明也不知怎的,心底竟直生一阵恻悯道:“那他们……他们想想也真够可怜的……”柳大姐又“嗐”了一声,便这次却未大流轻色,而是似也有些感触的微怅无语。月明后即激腾起一念,顿好生紧重道:“那无论如何飞哥哥墓前可都一定得立个碑!我……我们这么多人都想念着他的!”柳大姐还未及有置可否,此前在前一路上都沉默无语的江涛这时却忽已冷冷道:“人都死了,有碑无碑又有甚分别?”
第十一章娇女再上浮罗山哀乐惊望百情萦27
月明直觉心头一下剧烈挫痛!但也再未及怎的,只见江涛已驻下脚步,这才顾见到原来已至山边,而边外便是空旷深壑,由此是处一异前地,阳光大照;再见江涛立对着一明显是新立之坟,虽也无碑,却比前见众坟高了许多。当然是即明那便是楚云飞埋身之处,一股深切悲痛顿然彻骨迸开,再无旁顾的紧步奔上前去!柳大姐也一把甩开她,比她更快的一下便扑倒在那坟前,这次可是实实在在的号啕大哭起来!
月明在后对到楚云飞坟茔,却又浑身一呆,泪水瞬时就蓄满眼眶,一时只是痛恍悲怔。忽听旁边的江涛深切一谓,不由回神朝他一视,但见他此刻这么一当对楚云飞之坟,似几难承受支撑的出神痛喃道:“大哥,你生前从来都不喜欢阴暗之地,你喜欢在灿烂的阳光下率真热情的生活,我把你埋在这里,你以后天天都可以见着阳光的,可我每次又总是想,这光线再强利,怕也射不进你那幽深的阴曹地府里去……”说到这儿泪光一下冲满赤目,再难下表,不愿被旁众见着般的陡然侧避过身去!
月明泪水哗哗狂迸!虽对他腾满关念慰欲,却又哪得便机?转目复顾向楚云飞坟前,但见柳夜来也已俯在柳大姐身旁,满面正经戚色的行起祭事。柳大姐一面在她侍协下焚着纸,一面拍坟大哭道:“云飞啊!你叫得什么‘白无常’呵?若早知今日,你干脆就叫‘短命鬼’,倒符实贴切的多呢!……你那地下的孤魂睁开眼看看,大姐我看你来啦!听说你不是已有了真正的心上人,就要谋取成娶了吗,怎么这好好的媳妇儿一娶却娶到这望乡台来啦?你这没半点艳福的,大姐我还存意在相思院里等着你呢!你竟就这样走了,让我这辈子再思嫁给谁去?你一向看我不上,却哪知若是与我就胡闹着厮混下去,倒落得好得多呢!”
月明听她恸嚎胡说到这里,大是顾想起楚云飞大由自己二姐致死之情,心中直腾一下莫名愧痛!本还虽怀纷多悼言却当她等、尤其是柳夜来之面而难堪表出之情,是时却再无顾,往她等占剩下的坟侧边一跪,掏出自己携来的祭物行起祭事,烛烟缭绕、纸火烧燃间,已全神投注于楚云飞之坟,就象可对见着他那张总是绽放着灿烂笑颜的可亲秀面,忘周挚表着这一月来一直怀添的满腔悼念。
江涛虽侧避而立,却可清楚听得她无比伤痛真挚的言表,忽而听她真是至切凄惨的啼说到:“飞哥哥,你知道么?我在你死后这段日子里才突然回想到,当初你与我二姐并我缘识之地名为落云岭,而你却名唤云飞,如果没有那次缘识,你就不会喜欢上我二姐,后来所有的这一切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你也不会……不会死了……似乎是上天早有设有示,落云岭一地将会落消你这朵飞云……虽然这也许不过是巧合,是我的胡思乱想,可我那天忽腾起这念时,却实感一阵如惊省般的无比畏痛,只觉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安排好的,难道这就是命运么?可你的命运怎么可以是这样?你原本是一个多么好多么好的人呵?还有我大哥……为什么你们看去本来都是即要谋取得和自己心爱的人儿携手合欢的莫大幸福,而一转眼间便全烟消云散了呢?别说是半点得幸,就连生命也是无保呵!飞哥哥!我的心真是好痛呵!如果一切能够重来,那我纵再喜你也要力忍并我二姐不再与你延续半点关系!或教我可为你代承些什么,即使是让我代你去死,我都是愿意的……”
江涛听她说到情意至重无上的这里,再难忍制的浑身抽颤了一下,随后一直深抑的泪水便背着她等汹涌狂迸、无声宣流!又一次,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