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即再无二话的转头而去。彩霞直直呆视了他的背影一瞬,忽的大为省顾起,急忙将手中持着的鞋子朝身旁一样呆愣着的彩虹手内一塞道:“你快去撵上他把这鞋子还给他穿上呵!我若去他怕不理,你同他在咱们中可算最亲的,他多半肯应你!不然他就光着脚走那山路可有多难受?”
彩虹顿傻“噢”了一声,握住那双鞋就欲追去,可仅跨出了一步,却又省顾起柳大姐,即朝她一探望,但见她气犹难消、满面怒色的坐着。这下登又犹豫起来,停步嗫嚅道:“那……那他冲撞了大姐,对大姐好生无礼,大姐是生了大气才夺了他鞋子的,你刚才也不敢不听大姐的话,我这会也不敢不听呵,不然……不然大姐怕是要怪罪我的……”
彩霞那眼早已瞪起,满流怪意的凝视着她,实在忍不住道:“你……唉呀你可真是,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枉了你一直在二姐房中,涛哥随之以往对你可算是最亲厚的,今儿仅叫你为他做这么一点事,你却也只重保着自利……”彩虹脸上一红,转避过身去,同时也执示再无半点意去撵江涛之态。彩霞无耐怨叹了一声,因素性圆通,先前一时难制已直言一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仍不能得她动遂,便也不再多语以防大加得罪了她,且江涛仅这转眼间也已就去得远了,便即此作罢。
江涛自然不知也不关她等如何,自顾一径回行向浮罗山,路上脑海中先是不自觉、后是难自制地不断回现出月明那或欢喜或伤戚、或亲近或高远的诸般模样,本素惯执的一副冷硬心肠渐又软动伤透,只感无比辛酸孤凄、又时而麻木失感如丧灵魂地行至山边,也不往李铁匠家处的秘道去,而是直接便上了山。他熟谙本殿驻处,当然无论从山上哪里走都可到达,却又是偏偏挑着那坎坷嶙峋、突尖石多的难行地径走,这时是反复回想着上次与月明公明相见时,她那样深情对自己说出的“寒哥哥,我还买了双新鞋子给你……你以后多关顾关顾自己,别再穿破鞋子了,更千万别再光脚走路,你那样我仅想一想都觉得心疼”之语,那心情早动荡翻乱的无法清状,充斥满了一种难名的异变心理,本是刻意在狠狠磨损着自己的赤足,似那自虐才可却让己得到一点痛快。
待至入山上本殿驻地中的奈何桥上,他那双脚上早已是伤痕累累,睬过的路径上留下斑斑血迹,幽寂是境、犹似呜咽的流水声中,他这才暂停怔怔一垂视自己双足,但却丝毫无顾于甚伤情,只是大顾起其上同时也已是染满土污、似显自己贱秽不堪已极,又动莫名心理,省生意保起似早已丧灭、其实却深隐重存的自尊,又缓缓起步转行下河边,踏入水中洗濯。原本清澈的河水内顿然染泛出团团土血污迹,随波消去;而那冰冷的河水同时也蜇刺加剧了他的伤痛,但他仍丝毫无顾,只用力洗尽脚上污秽后,茫然对着山上在水中续立了斯须,深长伤谓了一声,即离河上路,继续赤着脚一步步晃行向山上居处。
春意一天天加盛盎然,渐已至二月下旬。月明因与江涛的三月之约到来在即,思盼大腾,经常久久临窗外望,对着花红柳绿的春景遥飞遐想,百般测描着与江涛再得相见时的美好场景;但又时不时就大感思苦,又甚是担虑他会有故失约、不见踪迹,一颗心忽喜忽忧、忽热忽凉的,饱尝苦盼焦待滋味,有生之年时至此境,原本尚甚天真稚嫩的心灵才真正明悟了古传妙句中“望穿秋水”这四字的深确意味。如此竟变得大是多愁善感,见得落花冷月也会时发感伤、动辄流泪。
却说一直近伺着她的四可在旁瞧得又急又愕,又劝不了许多,一次忽道:“小姐,你而今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浑似换了性似的,换也不换个好的,这副形态,倒同咱们家最不堪效随的二小姐象成了一般。”月
明听了她的话,心中竟甚觉一下深切触动!回味自己如今心境情态,倒真与无垢象成了一般,再想起二姐大涉到楚云飞的那段凄惨经历,又是伤痛不已!
这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方神志渐昏、朦胧欲睡,却忽觉身旁烟霭绕起,飘飘荡荡地已来至一处,四周异树玉绿,仙花馥郁,清溪琼桥,鹤凤鸣旋,已非人间景象。她惊愕万分,随步转顾,又听耳边忽起乐声,飘荡悠扬,无比悦耳,非凡尘所能有闻;即又觉一阵香风拂面,正前方云气翻滚,现出一神容清绝的仙子来。
月明愈发吃惊、敬畏呆住,再不及有何反应,那女仙已直唤她道:“奉花儿,你枉入红尘流落多载,今际见到为师,怎地还不参拜?”月明听了,也不知怎么,便急急跪下参拜,方直感酸辛的悲唤了一声:“师尊……”便即省觉,登掩口顿声,羞然暗惊道:“我这是何故?本连这神仙一流高圣女子识也不识,好没来由的因何竟唤她师尊?”
女仙自明她暗思,深谓一声,遥手向西一指道:“还你想见之人的本来面目一见,愿你早完大劫,复回这仙家圣地、为师身边。”月明正大惑不解其意,却见她已广袖一拂,即幻化无踪。月明怔呆了一会儿,起身心头疑疑惑惑地朝她先前所指探行去,但闻流水淙淙,鸣鸟啾啾,并无半点人迹;又行须臾,面前出现了一座雄伟大殿,正见一昂然神将侧守在飞檐下,身披金甲,手按佩剑,一派威风凛凛、森严冷肃之象。
月明大生畏忌,正思退避,那神将却似已发现了她的转面一视。月明当对仔细一看,顿时心头狂跳,惊喜过望!扬手便相招大唤:“寒哥哥、寒哥哥!原来竟然是你呵!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江涛却毫无反应的只仍直望着她,一双冷目异常淡漠、全无表情,也看不出甚喜悲。月明不由大为愕急,一边愈发高声叫道:“寒哥哥!我是月明啊!我是月明啊!”一边拔腿便向他奔去!然而明明与他相距着不过就那么几步之程,却无论怎么跑,都偏偏就是到不了跟前!而无论怎么喊,他也都是不为所动、一如前态!
月明心灼气促,五内焦煎!渐大是恐慌的泪水扑涌,一面却仍不懈奋奔着,一面一声比一声戚惨的唤道:“寒哥哥,寒哥哥,你不会不认得我了吧?你可千万不能忘了我呵!”但见他这才目中一动,流现异色,那副眼神含透着似为无限伤感的极其难名的深绵意味,而他又始终都是不言不语、一字无释。
月明看其不懂、近其不得,周心紧悸、不住急唤间,忽觉被人一个劲的摇搡叫道:“小姐!醒醒!快醒醒……”不由得睁目一看,正见四可俯在侧摇着自己胳臂,见醒说道:“小姐!是又做恶梦了吧?”方省是惊魂一梦!心有余悸的坐起身来,只觉背上竟已出了一层冷汗,而再一回想梦中之景,却已忘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