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中午正值艳阳愈好,月明让四可在外屋卷起了正门帘子、支了绣花绷架自己学练刺绣,赵妈妈也在一旁拿了些针线活一边自做一边看顾教陪着她,四可便收拾起屋子来。正这么着,忽见贝姑一团风似的直来入了庭院间!一见着赵妈便大嚷嚷起道:“赵妈妈!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呵!”
屋里三人齐都出虞微吃了一惊,而月明随后便只当她是来寻自己乳娘有说她们之间那等七姑八婆的事,全没心关顾地即又绣起自己的花来,连头也不再抬得一下。
赵妈妈正不觉全神投注待听贝姑下语,已近上前来的贝姑却又大被月明引注过去,瞪眼直步到她身旁道:“唉哟我没看错人吧,这我们的九姑娘什么时候也学会拿针拈线啦?还是这么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式派头!这我才几天没见,她就转了性啦!”
赵妈不由亲嗔道:“就你惯作大惊小怪、虚张声势地耍贫逗人!其实她以前也喜好学弄过的,只不过总是一时的热度,没个长性罢了。”月明本是深怀苦盼、闲时难熬才意起作此也确存喜好的耗时之事,心情本没甚欣兴,因此也无心理会她们论说自己,只顾绣着自己那幅荷花图。
贝姑便略认真起在旁审视了期须,道:“你别说,绣得还不算赖,蛮有几分样子的,只是欠火候罢了。”月明这才有些喜起,仰脸一视她道:“真的么贝姑?其实我一直都挺喜欢这些个东西的,你不知乳娘还给我描过好多花样子,个个都漂亮得很,我虽没多时间绣,却都好好收着呢,也经常便拿出来欣赏欣赏。”
贝姑颔首道:“女孩子家,学些个女工针黹,原是好事。”赵妈即大为认同的接上话道:“我也是这么说。她又不喜正经学武,平素要么就是疯野瞎玩,要么就倒又还爱看个书,可又总看那些乱七八糟地传说野史,最易误人的……”
月明正一边突来乱想:“等我学练得好了,一定得给寒哥哥好好绣件东西相送……”一边耳听赵妈说到这里,登待不得的骄嗔道:“你懂什么呵乳娘,那些书好看着呢!”
赵妈顿直对向她道:“以前没顾对你正经说过,今既说到这儿了就对你好好说说,你别以为乳娘学得文识少就不懂,告诉你,乳娘知道那些书里写的是什么,那些书里最爱虚编出些男男女女的不切实际的情爱故事,夸张修饰的无比神奇浪漫、美好引人,易招哄误得就是你这等少不谙事的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儿家,教你们把那些都当成是真的,招种些痴妄念头在心里,要知似你这等正值情窦初开、似懂非懂之际地女孩儿家,对那情爱一事认知观念的树立可马虎不得,若是信了那些不过是如同神话梦境般的幻想故事,大受迷惑误导地照那树下志欲去追求未来的情爱婚谋,那可不知得经受多少失望挫弄,搞不好就会误害终身。”
她这番话说完,先不说月明如何反应,四可最是大感愕异地直瞪着自己娘亲,又有些发羞又不禁好笑道:“唉呦我的娘,我只当你是早只知操弄油盐酱醋过日子的人,却从不知原来你对这……这情爱一事还似大有深彻见地噢!就连这用的言辞听起来都大有文学水准昵,哪象平常的那个你能说出来的,真似换了人一般!”
月明顿“扑哧”一声,本也是大有同感又得她添势的兴谑起道:“怎么乳娘你也还懂甚叫‘浪漫’呢么?”
赵妈先白了四可一眼道:“你少耍贫!我虽是在正对你们小姐说,可你也正当一样为听,我说的这都是要紧话,你当同你玩来着!”完即又转向月明道:“乳娘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又也不是没有年青过,你当乳娘就生来一味是只知平俗常庸生活的人物,半点无知不懂你这等小姐女孩儿家心中的那种浪漫情怀是甚样?”
月明这才宠骄之气一退,不好意思起来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乳娘。”赵妈见她认了真,这倒又忙对她亲疼慰解的一笑,下意识转脸一瞅贝姑意态,却见她已早有些走神的自沉思状、流显凄伤,顿顾想起她乃是一无有情爱家庭生活的孤苦之人,测明她是因自己之言触动了伤怀,忙急措解语笑唤道:“嗳贝姑我方才还没给你说完呢,这孩子这阵子可又连书也看不进了,总说烦闷得慌,还时常发呆呢,也不知那小脑袋瓜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贝姑果然心思一回受引,抿嘴一复顾月明,微含好笑之意的随口便道:“你既闷得慌,那你师父上次走时不是爱嘱你,叫你没事就往他那儿去吗,你为何又不想着就去他那儿散散心解解闷?”
月明朝她一噘嘴道:“我这会若去他那儿,可得几时才能回来?这眼看就要至到三月里,我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呢。”
贝姑顿时向赵妈相视了一眼,好笑之意大是腾显起道:“你这么大点人还能有甚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啦?”眼见她那张尚一团稚气的小脸上还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和赵妈一起大笑了起来!
月明心想:“我的事你们又怎么会知道明白?”也未理会她们,接想到与江涛的三月之约就要到来,心中顿又腾满了热切地喜望,美滋滋地又自顾垂头绣起花来。
赵妈这便又忽的顾想起道:“对了贝姑,你头前来说得是什么事?”贝姑顿时“嗳呀”懊叫一声,当真使力一拍自己额顶道:“你看我这猪油脑子!这原是干什么来着,这怎么说着说着就离了谱、不着调的全把正事给忘啦!”后即再无耽延的正告道:“不是咱李姐姐自年后身上便不大好起来,这些天愈想盼总念叨着见见咱们二姑娘么?”
赵妈顿急点了下头道:“是啊,咱家不是已传信给崔家了吗,最迟应也就这几天也该有个回情了吧?想二小姐之前再怎么体弱怠力、忌嫌旅苦的不愿行那常礼回门也就罢了,可此番是有了特殊情况,李嬷嬷可是如同她亲娘之人,她纵真是病弱成怎样也得回来探视一下呵。”
贝姑登又提起也惯现的高喉咙大嗓门道:“你这话可是说了个正着!崔家那边可不是今儿就有回情了么,可却是咱小菊丫头头前一人回来了,二小姐仍是没回来,还是之前那一类推辞,只添让小菊代话嘱李嬷嬷好生重意调养,李姐姐一听当时便哭了出来!你说咱那二小姐的心怎么就那么怪那么狠哪!”
早已是大受引动、全神投顾的月明一径听到这里,万难再待的紧急插叫道:“怎么我小菊姐姐回来了吗?她现在哪里?”
贝姑一视她道:“她先前去见李嬷嬷时我正在那儿,后听万锦那几个先得消息赶去一见的丫头和她商量说待会要齐往最大的三小姐房中再和几位小姐一聚见,这会应已去了。我是因一见李嬷嬷那情形,意起寻上你乳娘说道说道这事,一起去好好劝慰劝慰李嬷嬷,又知你乳娘最近常在你这里陪顾着你又操弄些活计,便要到你这房来,才没叫别人再另行传报……”
月明已待不得听完,跳起扔下手中尚持的针线便向屋外冲去!急得赵妈顿也站起直叫唤:“你又疯急什么!看留神摔着!”
四可也又急又气地边跟跑出去边叫道:“你等等我呵!难不成就你一人要去见小菊姐?若再总这么着,我可要当真生气啦!”
月明顿又大是懊“嗳”了一声,回身急匆匆一拉住她,带同她又毫不可延地直向香蓉居处那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