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大腾感意的追视了他的背影一瞬,便再顾不起此,一颗心又全然飞向了那前方高墙外的好不容易才待得他去远了,赶紧便小心隐在花树中直朝后园角门行去,一边又时时转顾着他确再无留意这边、已然自去后,更是急不可待地一口气便奔到了那角门处,又回头往四下凝神探望了探望,确定再无人跟来,才忙打开门疾行了出去,一上到那条幽僻空荡的石板路上,心头呼呼便是几下剧烈乱跳,莫名慌紧的探着头向前面路口赶去!未想不过数步一转,离上次见得楚云飞和江涛二人相侯之地尚有一大段距离处,便见着一匹黑马立在那道旁柳树下,旁边负手背站着一黑衣人,身形甚显寂瘳——可不果然就正是似已相违了太久的江涛!
月明原本这越年数月来一直魂牵梦萦、倾心期盼的就是能得见他的这一刻,而此时真正见到了,直腾一下激动后,却又一阵说不出的紧张惶怯!行速一缓,一步步方近向他,还不及相唤,却听他已头也不回地淡问道:“你来了?”
月明不由又是直觉一愕道:“你怎知就是我?”眼见他仍是头也不回地答道:“那还有甚难以听出的么?”这才又觉一阵欣喜,上至他身边道:“寒哥哥,你这样引我,就不怕引出的是旁人么?”
江涛这才转目一视她,脸上一副一贯的冷淡神色,全无在意道:“那又有什么?”稍停了一下又道:“不过我无心见旁人,若听出来的不是你,我自会隐去。”月明正联回起方才小五哥差点就要追察出来之情,却见江涛似已大不耐再叙这些道:“咱们走吧。”登省顾起本怀的重关他安全之念,忙即紧同顺应道:“对对!这里虽向少有人,也毕竟就在我家外,你不宜多耽留一刻!寒哥哥,其实你头前就该站远些,进到这么里可有多危险呵?”
江涛却嘴角一浮,现出一丝满含轻诮地笑意道:“危险么,危险又能怎样?”后即再无多话,一掠便上了马,又握住她一臂仅轻轻一扯,便将她也带上马去,其后就一径行到了李铁匝家那里,二人下马,江涛将马牵留入了院旁马厩,又带她直朝山上步去。
此前这一路之上,月明本已紧张渐消,大腾起对他久积满怀的思念热盼,很欲相谈些什么,却见他始终沉面冷色、全无言意,猜不透他心态,几次想找点话说又都咽了回去,此刻终忍不住道:“寒哥哥,原来你今天还是要带我到你们山上去呵?”
江涛只微点了下头,仍是一语不出,自顾前行。月明大感无趣,一肚子诸如他因何不走捷径秘道、带自己仍上山去又要干什么种种的疑惑不好再问出一句,只是紧随着,又觉他步伐虽不紧不慢、似也不甚迅疾,可自己却怎么也跟他不上,只能在他屁股后面颠颠奋力攀着,忽而又想起,张口便问:“对了寒哥哥,上次我自己乱闯上山想去找你们、后半途遇上了那个好心的大哥哥助我上山时,他是叫我闭上眼睛的呵,你不需要我也如此么?”
江涛头也不回,沉默了半晌方道:“我让你知道的已不少了,何所谓这么一点,你若能记下路就记着去吧,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
月明心头不明一紧,大疑起道:“寒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江涛这会却又全无对她废语多释之意,轻怠应了声:“没什么意思。”便即再无一字。
月明纵再本性天真淳热,纵再对他唯愿好奉,却非厚脸少耻、轻浪无尊之流,这两次三番下来,如何看不出他明显对己故持着冷淡态度,是时这一语还已似大流厌烦。不由热怀一冷,挚心一伤,娇面一臊,再不多出一语令他嫌己罗嗦。又那么跟行了一阵,山高路长、林深径崎,已是累得气喘吁吁、颇觉费劲,但见他毫无所顾的持续上山,不觉又联忆起上次得遇的那个素昧平生、毫无往恩的大哥哥对己都能力助携行,而自己一直真情尽奉的他对己却是这样全无顾助意态,继想起他素昔对己诸般但凭他一己兴好,忽冷忽热、劣善难定的情状,愈感伤落,也不愿勉求他顾助,拼着力又跟行了一阵,又已是汗湿额发、腿足酸软,忽的一个难以留神便被一树根绊得半跪在地,这下连乏带羞地再难撑持,实是不得已的向他唤求道:“寒哥哥,你……你慢点走行不行……”眼见他在前虽然一停步微侧过身来,却全无回来相扶一下自己之行,然后还似大为懊烦的低谓了一声道:“真是麻烦。”
月明一听到他这已明显出厌烦之意的一语,整个心房登然一片伤黯,内怀直腾起一阵气苦,外脸直腾起一阵臊热!继而大感起自己一连数月本是何等热切盼望着眼前与他相会的这一刻,不想他主动约下自己却会这样对待自己,一时真觉五内摧伤、委屈无尽,也无意挣力撑起了,就那么双手扶地俯跪着,眼泪一下子便冲入了低垂的双目中!
而江涛那一语其实是口不同心,一见竟致她如此反应,心中顿悔,紧接着又思:“横竖这也是最后一次与她相处,且我本是为践曾对她之诺约同她此一行,又何必这样冷绝伤她?”当下一步跃回俯至她面前一顾,更是见清她那副泪滑纯稚粉面的娇怜模样,心内愈发一阵软惜,莫名情味动荡缠萦起来,伸手一扶她,实出肺腑的自疚相疼道了声:“对不起。”
这一下月明又是大出虞料,登先矍目一瞪他,后即喜出望外、激动大感道:“不不!寒哥哥,你怎须对我道的甚歉?真是太……太言重了!”
江涛明到她如此一应原于对己向怀的容护深情,心头不由一酸怅,却又一难名慰暖,再也多说不出什么,只再无故冷避嫌的即此拉住她一只手,亲带她上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