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转。这时胡孙将目光转向白衣人,神色凝重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方才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我们中一人能赢了你们其中任一人,你们便可放行一人?这话可做得准么?”白衣人也未留意到他已微改自己前语,点头笑道:“决不食言。”胡孙当即一扬头道:“好!”忽然一指花似真道:“这场我若赢了,你们就放他走!”
白衣人目光一怔,似乎颇感意外,而紧接着便一点头道:“那也可以。”花似真却面色陡变,大叫了一声:“不!二哥……”胡孙生怕那白衣人生出反悔之心,忙将花似真拦到一旁墙边,沉喝道:“四弟,你不听师哥的话,还想乱嚷什么?”花似真紧紧拽住他的一只胳膊,贴近他低声道:“老二,咱们俩一块儿走。”
胡孙怪笑了两声,也贴到他脸旁,语音发涩道:“你难道还看不出,咱兄弟今日已碰上强敌了么?阎罗殿邪盛大名你以前也听人传闻过,那白衣人的武功你方才也亲眼见识过,只怕咱们难是他等敌手。火烧眉睫,我先前不过是强寻对策相激罢了。而今之计,唯盼能倚靠这宝鞭儿上外人不知的神奇机关胜得他一人的一招半式,求得脱身之机。可我至多也只能侥幸胜得一场。老四,到时你一定要快快走,千万不可再有丝毫犹豫留恋。”
胡孙自成名以后,又仗奇鞭在手,大小百战无一例败绩,俨然便是四猴□□力最高之人。花似真此刻听他都这样说,眼望着他的神情,那种大祸临头、生死攸关的感觉才真真切切袭上心头,不自觉一阵害怕道:“二哥,我……我若真走了,你可怎么办?”边说边偷偷向那白衣人瞟去,却见他背手侧立在那边,形态悠闲,似乎全不在意也无心干涉自己和胡孙两人这样私语。
胡孙也看了那白衣人一眼,然后一拍花似真的肩膀叹道:“四弟,你知道我现在最想什么吗?我现在最想念先师,他老人家生前时时都在警督我们勤习武功,说艺高才不会被人欺。只可惜这几年咱们的日子过得太顺当太舒坦,把他老人家的训诫全都抛到后脑勺去啦。不过话又说回来,师父那是何等高人?我纵是没日没夜的练,又怎能及得上他老人家一半?我今年已三十有六,该吃的、该玩的都享受过了,没什么好遗憾的,你就别再多替我操心了。你年纪尚轻,日后只要肯下苦勤学,修为不可限量。师父当年带你回岛时,就对你十分嘉喜,只可惜他只教导了你四年,便将你留给了我们这些没用的哥哥们。今日但愿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庇佑,能让我拼度你出去,我也就算有脸到阴曹地府去见他。”
花似真听胡孙此时字字句句都是已抱定即死之言,俨然全无生存之望,却又一心只想度自己脱逃,不禁又是感动惭愧,又是伤痛难过。他同三位师兄称霸东海,别人的生死见得多了,早已不以为意,此刻轮到自己头上,方知其中滋味。眼圈一红,再也顾不得大敌当前,竟险些掉下泪来道:“二哥,你说这种话,可不是拿刀戳我的心吗……”胡孙却忽然紧紧一捏他的手,挺脖又附在他耳旁,声低如蚊道:“你若能逃出,一定要勤习师父留下的鞭法秘籍,日后为我等报仇。”
花似真方自一怔,胡孙已松开他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在那白衣人身前数步站定脚步,神情出奇平静道:“我家老大命丧你手,我自知只怕也非你对手,如果待会我胡孙也死在你的剑下,却连你是个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心里实在是觉得亏得慌!你二人即这般武功高强、有恃无恐,不知你可否摘下脸上的面具让我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那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月明虽是个一派天真的浪漫少女,对于一些错综繁琐的江湖杂事素来没多大兴趣,可毕竟出身武林世家,整日耳濡目染的也知些江湖常识,在密室中听得分明,直想:“那怎么可能、那怎么可能?”心中却又莫名充满了一种热切的盼望,真想能看看那白衣人究竟长的怎生模样。却果听那白衣人出言相拒道:“做杀手的杀人时从不露相,以防万一留存活口暴露身份,这是这一行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更何况我们冥教教规比旁的那些教派组织更加森严,我们阎罗殿的杀手每人都有这样一副面具,执行任务时必须戴上,全殿上下,没人敢违反此规!”
月明正感失望,只见那白衣人又一指花似真说道:“你是想让他见到我的真实样子,好日后寻机给你们兄弟几个报仇吧?我劝你趁早打消这妄念,他根本没半点机会走得脱。”胡孙面色一变,随即便大现灰色,似乎怅痛已极的仰面大声惨叹道:“想不到我胡孙一生杀人无算,今日轮到自己遭遇强敌、大难临头,却连临死前想见见杀死自己的人是个怎生模样都办不到!这真是报应呵报应!”
那白衣人顿时目光一闪,似乎悯色大起,忽然便轻轻一笑,话意转变道:“罢了,你这人倒也算义气,这点很投我的脾性,既是临死之求,怎忍相违?我今日就为你破一回戒吧。”说着便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