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师父绝情的身影,火心平不禁大惊。“师父!师父!”但封无霆丝毫不作理会,径直离去。火心平不由气急败坏,跺脚大吼:“你给我站住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跳河自杀!”
这威胁的话语,令封无霆不禁一愣。然而只是微微一顿,他并未回头,甚至也未停下脚步。火心平气坏了。“你以为我在吓你玩吗?你不理我,小心后悔一辈子!”说着,她一头冲向河边,就要跳河!
这任性的姑娘竟然当真要跳河!
封无霆大惊回身,如飞掠回,抢救火心平。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已飞出一条人影,一把抓住了火心平,将她从河边拖了回来。“且慢!小姑娘,别犯傻,这么娇艳的一朵鲜花,凋零了多可惜!十二哥不要你,你就跟着我,拜我为师也是一样的!”
一个白衣飘飘的青年抱着火心平翩然落地,看到那张熟悉的俊俏的脸,封无霆不禁吃了一惊。“苏映雪?”
苏映雪冲着他一笑,仍旧抱着火心平。“哎呀,小姑娘,早知道我就不帮你了。找到你师父又怎么样?你这个师父啊,真没人性,这么可爱的徒弟,也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什么人嘛!你不要理他了,拜我为师吧!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要你管!放开我!我才不要你做我师父!”火心平大吼。“哎哟,过河就拆桥啊?我可是帮你找到了你师父哦?”苏映雪说着,并不放开火心平,相反把她揽得更紧,大有揩油的嫌疑。
“苏映雪!”封无霆怒目瞪了他一眼。这个好色之徒! 还不放开火心平?!“十二哥,别生气,我只不过是和小侄女开个玩笑嘛。”苏映雪嘻嘻一笑,放开了火心平。“十二哥,别来无恙?”
“苏映雪,你怎么会来这里?”封无霆不知道苏映雪出现有何目的,但是他既出现,想来玄英门已经知道自己重现江湖。“没什么。”苏映雪一笑,变戏法似的手上已多了把折扇,潇洒地展开。“十二哥,此番回来,怎么没带嫂夫人?”
“嫂夫人?”火心平纳闷地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师父成亲了?”“没错没错,小侄女,你还不知道吗?你师父,我十二哥,已经成亲了!你现在啊,有了一个师娘哦!”“你!”封无霆气坏了。这该死的苏映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师父,你成亲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也好让徒弟我拜见师娘啊?”火心平偏偏还跟着火上浇油。“行了!”封无霆恼羞成怒,什么见鬼的师娘!苏映雪笑得非常得意,看着十二哥难得一见的窘状,真是开心极了。
“十二哥,你可不要老让我们站在路口说话哦,你住在哪里?请我喝杯茶,也是好的嘛。我想小侄女也说了大半天了,该口渴了吧。”他笑着看向火心平,火心平忙附和:“对,师父,我渴了。你给我和苏大哥喝杯茶吧!”
她也不管苏映雪是什么辈分地乱叫。“喂,小侄女,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什么大哥?我跟你师父可是平辈,你想压我的头,害我降一辈吗?”苏映雪登时拉长了脸。火心平白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这一套。“师父,有话,我们到家里说,好吗?”“好,你们跟我来。”
韩逸北夫妇要回来探亲的消息,早就传回了隐逸山庄。杨静云接到信,非常高兴。如今这个徒弟是大大地出息了,成了著名的安平将军,而江湖上谁不知道,这是他杨静云的徒弟兼女婿!老人家更加觉得脸上有光彩。可惜老妻去世多年,不然今天看见女儿嫁了这样一个好丈夫,一定也会倍感欣慰。
然而韩逸北夫妇回乡探亲,路上遇到刺客之事,也传到了他的耳中。他想不通会是什么人要暗算自己的女婿。难道是韩逸北在朝为官,得罪了什么人,以致于有人要杀他?
这天,他正在厅中独坐,家仆进来禀告:“老爷,姑爷和小姐回来了!”“是吗?”杨静云高兴地站了起来,“他们人在哪里?”“马车已到了门外,正在搬东西。”“真是,回来就回来,还带一堆东西干什么?这两个孩子,也真不嫌麻烦!”
这时韩逸北和杨如倩兴冲冲地跨进门来。“爹!”“飞扬,倩儿,你们回来了!”杨静云忙迎了上去。“孩儿拜见爹爹。”韩逸北忙躬身施礼。
他和一般人家的女婿不同,他这个女婿,绝对算是倒插门的。他自幼就在杨家长大,和师父情同父子。因此,成亲之后,也不像一般人家,称呼老泰山为“岳父”,而是直接称为爹爹。等于就是杨家的儿子。可惜成亲多年,没有孩子,这也是杨静云的莫大遗憾。眼看着女婿已经三十开外,自己也年过花甲了,虽说他膝下除了杨如倩,还有两个儿子,早就已经抱上孙子了。但是,这个外孙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出世。要是韩逸北自己的问题倒也罢了,可怎么说,毛病都是出在女儿身上,老人家心中更是愧得慌。
“飞扬,倩儿,一路上辛苦了。”杨静云忙命看茶。“爹,您老人家身体可好?”杨如倩问。“还行。就是上了年纪,这把老骨头也越来越不听使唤了。”杨静云笑道。“爹您是老当益壮,才不会像普通人呢!”杨如倩笑道。杨静云也笑了。“再怎么老当益壮,也是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的。毕竟年岁不饶人啊!”
寒暄了几句,杨静云心疼女儿女婿,恐怕他们路途劳顿,就吩咐下人安顿两人休息。他暗示杨如倩,想单独和女儿谈谈。杨如倩也心领神会,行李放好以后,就找个借口出去了。
屋内只有他们父女二人,杨静云也就有话直说。“倩儿,我听说,你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刺客。那刺客抓到了没有?”“这……”杨如倩顿了顿,才说道:“爹你都知道了……不瞒爹爹,那个刺客武功高强,不是等闲之辈,没有抓住。”
“哦,能从飞扬手里脱身?那就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了!”杨静云甚是诧异。“爹,那个刺客……就是玄英门追风使者。”
杨静云大吃一惊。“追风使者?!这追风使者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已有七年,据说他已经死了。怎么会是他?”“爹,真的是他。他没有死,这次行刺,就是他所为。否则,怎么可能从飞扬手里逃走?以飞扬的武功,在江湖上应是顶尖的高手,哪有抓不住一个刺客的道理?”
“唔。”杨静云沉吟了一下。“真要是他,那就麻烦了。飞扬得罪了什么人,以致于别人要买他的命?”“这……”杨如倩有苦说不出。真的不能说,封无霆的目标,其实是自己才对。但是为什么会是自己?这要刨根问底起来,无法解释。为了丈夫的名声,她宁死也不会说出事实的真相。
封无霆和苏映雪、火心平一起回到了住处,却也没有茶水招待。“师父,你这水都是冰冷的,怎么喝啊?茶叶又在哪儿呢?”火心平翻箱倒柜地找。“茶叶?在桌上的罐子里。”“又没有开水,茶怎么泡?”“小侄女,那就麻烦你,去烧开水喽!”苏映雪笑道。
火心平不想离开,苏映雪看了她一眼,“你还不快去?我有要紧的话和你师父说。不是你女孩子家方便听的。”火心平愣了一下,虽不知道有什么话题自己不能听,不过还是乖乖地走开了。“那你们聊,我去烧水了。”“这才是好姑娘。”苏映雪笑了。
“心平不错,是个好孩子,十二哥你可真有眼力。”苏映雪笑道。“闲话休提,你有什么事?”封无霆问。“十二哥,门主自你走后,一直都在找你。” “门主找我?” 封无霆微微一怔。
“是啊,十二哥,你突然失踪后,虽然江湖传言说你已经身亡,但门主一直都不相信,命令我们务必找到你,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吗……可我,已不想回到从前了。”封无霆淡淡地说道。“做那种行当,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那样的日子,你觉得,有意思吗?”
“是啊。这种日子如果有意思,那天下就没什么没意思的了。”苏映雪心有戚戚焉地叹道。“十二哥,我知道你早就不想做这种收钱杀人的勾当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尤其是你,虽然是咱们门内顶尖的杀手,可是这一切对你而言,都只是为了门主。”
封无霆沉默不语。虽然时隔多年,然而提到门主,他的心中,仍然有着难言的忧伤。“十二哥,你……”苏映雪问:“你是决心不回圣门吗?那样,除非你隐居,不然,门主还是会找上你的。因为,门主已听到你行刺韩逸北的消息,知道你重现江湖。十二哥,你为什么要杀韩逸北?你一向对他都另眼看待,而且,他对你也有恩情的,不是吗?”
“我并不想杀韩逸北。我的目标只是杨如倩。”封无霆回答。“可是,人家是夫妻啊。你要杀杨如倩,他能袖手旁观吗?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样对他妻子下手,你们不就成了仇家了?”“杨如倩是他的妻子,他的确要全力保护她,如果他有本事,能杀了我,不就万事大吉了!”
苏映雪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回韩逸北真惨了。成了风箱里的老鼠,难做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封无霆看了他一眼。苏映雪不答,只是笑。“你笑什么?!”被他笑的莫明其妙,封无霆微微有些怒气。“我不敢说,我怕说了会没命。”苏映雪赶紧忍住笑。“你少给我装神弄鬼,有话就直说!”封无霆丝毫没有打哑谜的兴趣。
“十二哥,这可是你让我说的。等下我说了,你可不准翻脸。”苏映雪仔细斟酌了一会,才说:“十二哥,其实你明明知道,韩逸北对你,有种非同一般的感情,难道……你忘记了吗?”
“你……”封无霆猛然一惊。“你说什么?”
“十二哥,其实我早就知道,韩逸北喜欢你,而且是非同寻常的喜欢。你对他而言,就像是……恋人一般的存在。”封无霆听到这里,猛然回想起当年的情景,顿时面红耳赤。
“别说了!”他瞪了苏映雪一眼。“那件事,你怎么会知道的?!”“因为……算了,我要说出我是怎么知道的,大概十二哥你会更恼火,反正我知道就行了,你别追问了。”“好,我不追问你。不过……你也少提那件事。”
苏映雪明白他的心情。“好吧,十二哥,我不提了。不过,我知道你两年前,落到那个妖女百花羞手里。这件事,是不是杨如倩做的手脚,所以你要报复她?”
“哼!”不提起此事便罢,提起来封无霆就怒火中烧。“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杨如倩,她利用了心平,迫使我不得不束手就擒。她要是杀了我也就罢了,却将我交到百花羞手里,可恨之极!”
苏映雪不由点了点头。“此事确实够可恶的。杨如倩对付你的招术,却也别出心裁。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付你?你好象,并没有招惹过她吧?”
“我就是不知道,我何时得罪了她!当年她自称是木夫人,说是我害了她丈夫。我以为是我杀了她的丈夫,才结下了这门怨仇。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她原来是韩逸北的妻子。韩逸北分明活得好端端的,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的天!”苏映雪猛然一愣。“十二哥,这么说来……该不会是她知道,韩逸北喜欢的是你,伤了她女人的自尊心,把你当情敌了?”“情敌?!”封无霆一愣。
“对啊,就是情敌!女人心眼往往很小,丈夫有外遇,是很难忍受的。何况……你还是个男人?”听到“外遇”两个字,封无霆的脸色已经发青,苏映雪还不知死活地接着说道:“你想想,一个女人不能得到丈夫的心,已经很失败了,更何况情敌竟然是男人!”
“够了!”封无霆忍无可忍,怒斥道:“什么情敌?!真是荒唐!”面对他的怒气,苏映雪并不住口,依然说道:“十二哥,你说我这个理由荒唐,那你说出个不荒唐的理由来?我问你,她干嘛要对付你?平白无故地,得罪你追风使者,是很好玩的事吗?又说你害了她丈夫,是指什么?你能说清楚吗?”
“这……”封无霆实在说不出来。苏映雪叹道:“十二哥啊十二哥,看你生得这样一副好相貌,白白让你浪费了!活了这么大,对于情之一事,还是不清不楚!”
说到对于人心的揣测,封无霆远远不及苏映雪善解人意。尤其是提到这个情字,更加是无话可说。在情场老手苏映雪面前,只有甘拜下风。
“当真是为了这个……与我为仇?”他实在难以接受这种理由。“我看,八九不离十。”苏映雪肯定地说。“这……这真是岂有此理!”封无霆又愧又恨。这算什么?这个怨仇结的,岂非毫无道理,简直可笑了!“十二哥,先别管杨如倩了。我来问你,那个百花羞怎么样了,你有没有杀了她?”苏映雪忽然问。
封无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杀她。”“没有?十二哥,你的脾气,是吃不得别人的亏的。那个妖女那样对你,你竟然都没杀她?还是说,你真对她动情了?”
“什么话,那种女人我怎么可能会动情?” 封无霆恼火地说。“那就太奇怪了。以十二哥你的为人,是有仇必报的,现在你不肯杀她,又不是喜欢她,难道不是怪事吗?还是你已经转了性子,学会以德报怨了?”苏映雪反问。
“我没有那么伟大。”封无霆没好气地说道:“我是想杀掉她,可是……她怀了我的孩子,虎毒不食子,我怎么能杀死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他重重地一拳捶在了桌上。
“什么?”苏映雪目瞪口呆!他一把拉住封无霆的手,追问道:“我没听错吧,你说那个妖女怀了你的孩子了?”“嗯。”
“天哪!”苏映雪惊叹道:“十二哥,这真是出乎意料!对百花羞来说,男人,不过是用来寻欢作乐而已,根本不可能会生孩子。怎么她竟然会怀上你的孩子?难道她真的是爱上你了,还是在骗你呢?怕你杀她而说的谎?”
“她没有骗我。在我恢复功力之前,她已经有了身孕,她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会提前做好准备?”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十二哥,你这两年,一直都是被那妖女囚禁着吗?”苏映雪说。“对于寻常人来说,这也是相当屈辱的事,何况是你这样心高气傲的剑客,更加不能忍受。你心里一定积了太多的愤恨,所以,才会想要杀人泄愤,甚至和韩逸北翻脸也在所不惜。”
封无霆伸手按住了额头,没有回答。说到韩逸北,他也感到相当的烦恼。凭心而论,他并不是真的想和对方成为敌人。毕竟,有过一段交情,而且韩逸北又对他有恩。于情于理,都不该以怨报德,去对付人家的妻子的。
苏映雪看得出来,封无霆的心理其实也很矛盾的。想了想,他说:“十二哥,其实,你为什么不能看在韩逸北的面子上,和杨如倩化解这段仇隙呢?你连百花羞都放过了,杨如倩也是可以原谅的。不看僧面看佛面,韩逸北对你,其实是真的很好。你现在这样对付人家,未免太绝情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报复?”封无霆问。“十二哥,我不能左右你的想法。我只是觉得,失去韩逸北这样一个朋友,你会后悔的。毕竟,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你的人并不多,而他却是其中一个。所以,你一定要三思啊。”
“我会后悔吗……”封无霆不由自语。忽然,他抬起头来。“苏映雪,我想问你,七年前那件事……”
话未说完,火心平已提着茶壶进来了。见她进来,封无霆便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师父,苏大哥,水开了。沏茶吧!”“唉,心平姑娘,你这一口一个大哥的……成心让我在十二哥面前矮一辈是不是?”苏映雪哭笑不得。“那有什么?飞扬大哥比你们都要大,我还不是一样叫他大哥,难不成,还能叫他叔叔不成?我告诉你,师父归师父,可是,别想要叫你们什么叔叔!”
苏映雪笑道:“你说的飞扬大哥是谁?”“谁?安平将军韩逸北呀!”“哦?原来是韩逸北啊!十二哥,我看,你还是罢手算了么!心平和他们这么亲,你再执意为敌,心平也会伤心的。就算看在这两个人的面子上,你也算了吧?否则,也太无情无义了。”
封无霆没有回答。不过,苏映雪直觉地感到,他有些动摇了。看来,这次的事情,还是有希望和平解决。苏映雪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出于什么心理,完全不希望封无霆和韩逸北成为对头。也许是因为七年前,为了那件事见过韩逸北之后,他对韩逸北便产生了真正的好感,觉得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应该将他当作朋友,而不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