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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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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保踏出书房,惊觉小翠家府邸外头看着不大,里面别有洞天,放眼但见阑干碧绿,回廊四通八达,更有怪石嶙峋,飞檐斗拱,比之京城豪富之家可说是犹有过之,暗想:“这小翠姑娘医术如此高明,家世又这般豪阔,看来绝非等闲人物。”忽然想到自己连对方来历都未问明白,便着魔似的一路跟她到此,又央告她救治穆桂英,不由一阵害怕,暗想:“倘若这小翠姑娘也跟金刀门一般,装着和我们素不相识,其实背后盘算了不知多少歹毒计划对付我们,那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脚步一窒,忍不住立时便想转身返回书房。

那青衣小仆见了,好奇道:“公子,怎么啦?”杨宗保含糊道:“没事。”那青衣小仆见他面有忧色,只当他担忧书房内的女孩,便笑道:“公子你放心好啦,我家小姐医术高明,这世上就没有她医不好的病人。”杨宗保回过神,见这青衣小仆个子瘦瘦小小,满脸稚气,看来不过十三四岁,神色间对小翠奉若神明,心中暗想:“倘若小翠姑娘果然跟金刀门那姓姜的女人一般,是阴毒狡猾之辈,虽可叫旁人敬畏,却绝计不能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奉若神明,何况今日之事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倘若穆姑娘果然有什么不测,我拉着他们一道陪葬便是。”

他心念及此,便不再多想,跟着那青衣小仆进了厢房。洗澡吃饭,如此这般一番折腾,困倦之意涌上,便到床上倒头睡了下去。他这半日来又是打架又是救人,十分辛苦,因此这一觉睡得十分沉酣,醒来之时,见房中各处已然掌灯。

杨宗保心中十分挂心穆桂英,起身穿衣,踏出房来,觅路向书房而去。走到房外,远远地先闻到一阵药香,一个女子声音讶道:“小姐,这支长白野山人参这般难得,你竟就这么随便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用在药里么?”杨宗保听出是白日里招待过自己的灰衣妇人,不由站住了。紧跟着便听见一声娇笑,小翠的声音传了过来:“白婆婆,你何时变得这般小家子了?”语声之中夹杂着低沉的咚咚敲击声,似乎有人在用物事捣碎一些东西。那白婆婆叹道:“我知道小姐心地好,但常言说得好,人心险恶,这三个人一死一伤,来历不明,我怕...”小翠道:“白婆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坏人啊,再说了,若是坏人,怎能,怎能.....”似乎想到些什么,便不再言语。

杨宗保自窗口向里望去,只见穆桂英好好的躺在卧榻上,兀自未醒。书房一角架着药吊子,底下生者一盆新火。那小翠站在书柜旁,手持书卷,不时从书柜中间一排柜子里拿出一些药材比对颜色,然后走到白婆婆身旁,将选好的药材放入她身旁木格子里。那白婆婆则坐在那儿,手捧铜罐药杵,不时将一些药材放入铜罐捣烂。杨宗保见她们主仆二人忙忙碌碌,一丝不苟,心中不由一阵惭愧,暗想:“原来她竟是这样好的一个姑娘,方才我当真是太过小人之心了一些。”

正自想着,却听小翠叫道:“杨大哥,你在那儿干么呀?”原来她走到药吊子边用银汤匙测试药汤温度,已然看见站在窗口出神的杨宗保。杨宗保啊了一声,道:“我见你们在忙捣药熬药,一时看得出了神。”走进书房,说道:“小翠姑娘,可是想到好法子了么?”小翠道:“我翻查爹爹留下的一堆医书典籍,想到一个汤剂,可以暂时压制穆姑娘体内的毒性。”她说到此,见杨宗保沉吟不语,白净透明的面孔上带出歉疚之意,轻声道:“对不住,只是那‘蚀心掌’实在太过阴毒霸道,而穆姑娘如今身子又这般弱,咱们...咱们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杨大哥...”

杨宗保听她语声温柔诚挚,知她并无绝对把握,只觉身子一阵发冷,暗想:“倘若穆姑娘果然醒不转来,我...我...”良久咬牙道:“无论如何,请你都要勉力试试。”小翠见她如此,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涩,白净透明的面容里带出一丝苦笑,道:“我一定尽力就是。”转身与白婆婆一道将捣好的各色药材先用煮好的药汤清洗过,再一起放入药吊子内熬炼。杨宗保只是呆呆站在卧榻旁望着昏睡中的穆桂英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婆婆方才见小姐面色,早已看出小姐不知不觉间对杨公子情根深种,这时见他没事人一样只是盯着穆桂英瞧,将自己小姐的辛苦全不放在心上,心头不由暗自不忿道:“这小子不知哪里来的愣头青,竟将我家小姐当丫鬟一般轻贱。”见小姐神色凄苦,又觑杨宗保死人一样没有防备,偷偷将放进药吊子内的一味药剂加重,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到一旁收捡木格子。

杨宗保呆了一阵,回过神来,药雾缭绕间,见小翠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远远凝望自己,心中甚是奇怪,正想问她何事,却见小翠忽然身子一晃,几欲栽倒。他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白婆婆已抢先一步将小翠扶住,关切道:“小姐,你怎么啦?”小翠见杨宗保站在白婆婆身后,满脸关切之色,心中感动,笑说道:“我不过是一时忙得忘了吃饭啦,不打紧。”杨宗保这才知道她为了帮自己救治穆桂英竟是这般辛苦,心中不由一阵歉疚,柔声道:“对不住,我逼迫得你太紧了。”

小翠道:“杨大哥,不关你事,我自小身体便不好,稍微辛苦便头晕脑胀。”杨宗保见说,不由微微一笑道:“那你的遭际跟杨大哥差不多,我从小身体也不好,后来幸亏是跟着别人学了一身功夫才变得强壮些,以后得闲儿,杨大哥教你一些功夫,你练来练去,便不会怕啦。”小翠见他说话之时满脸关怀之色,不由心花怒放,笑道:“那你一定要说话算话,白婆婆可看着呢。”白婆婆道:“小姐你自己喜欢人家,何必非要拉上婆子一道儿。”

小翠不提防她忽然一语道破自己心中隐秘,不由一阵尴尬,啐道:“人家哪有。”见杨宗保一双眼睛望着自己,似笑非笑,更是脸红到脖子根,转移话题道:“药看样子已经熬好了。”吩咐白婆婆取来木盘药碗,从药吊子上倒取一碗药汤来,亲自尝了尝,端到卧榻边。杨宗保忙过去将穆桂英扶起,看着小翠用调羹慢慢喂进她嘴里。

好容易一碗药喂完,杨宗保见穆桂英全都吞咽下肚,并未吐药,又见小翠神色一松,知道多半有所起色,正想将穆桂英放下向她致谢,谁知陡然间穆桂英身子一震,手抓心口,扑地将那些药汤混着一口鲜血全都吐在小翠身上,紧跟着身子抽搐一阵,便不再动弹。杨宗保惊得呆了,小翠在旁见了,也是面色发白,不知为何竟会如此。

两人泥塑似的定在那儿片刻,杨宗保蓦然剑眉倒竖,双眼喷火盯住小翠,说道:“你...是不是你在药里做了手脚?”一面轻轻放下穆桂英,一面站起身凶神恶煞望着小翠。小翠自认识杨宗保以来,从未见他用这般神色对着自己,一时间吓得面色煞白,竟也不知道为自己辩解,只是瞪大眼睛直愣愣望着杨宗保。

白婆婆在旁见杨宗保双手捏拳,格格作响,只当他顷刻间便要动手,快步上前,一把将小翠拉到自己身后,双眉一立,道:“臭小子,枉我家小姐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恩将仇报!”杨宗保直直望着小翠的面色,见她一双眼睛流露出惊愕、恐惧、伤心,终于将拳头放下,道:“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如果被我知道,你有心要加害她,我...我决计饶你不过。”说完这句,灿若星辰的眸子好似被浇上一盆冰水一般冷寂下去,再也不回头看小翠一眼。

小翠见了,心如刀绞,喃喃道:“我...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碗救命汤药,如何顷刻功夫变成了催命灵符。白婆婆见她伤心,一股无名火登时腾地窜起老高,叫道:“姓杨的臭小子,我家小姐喜欢你,让着你,我老婆子可不怕你。”说话之中,衣袖一拂,击向杨宗保。杨宗保不料她说动手便动手,忙侧身闪避时,手臂上早着了一下,竟是火辣辣一阵剧痛。

他见这婆子武功如此不俗,心中刚因小翠而起的一点恻隐之心立马化为乌有,怒道:“好啊,你们是否也是早盘算好要害我们?”狂怒之下不及细想,双拳一招,势如疯虎一般向白婆婆连环攻出数招,招招拳重劲急。那白婆婆武功虽好,一来毕竟年事过高,二来未曾想到杨宗保外表看来斯文俊秀,一旦郁结于心便会不计代价,玉石俱焚,因此不过片刻功夫,竟被杨宗保一轮快攻压制得动弹不得。但这老婆子当真也硬气得紧,眼看再过数招,便要被杨宗保制住,也不讨饶,破口骂道:“姓杨的臭小子,你老子娘将你养大便是要你欺负老婆子小姑娘么?”忽然张口呸地一声,一口浓痰直直向杨宗保疾射而去。

杨宗保不料她又出怪招,又气又急,忙不迭收招躲闪。那白婆婆一招得手,心念一动,口中连连谩骂,双手变掌为爪,蹂身抢上,着着抢攻,瞬息间竟将局势逆转。眼看着这两人在方寸之地拳来脚往,越斗越紧,那小翠却恍若无闻,只是呆呆盯着卧榻,凝神冥思苦想。

忽然,只听她呀地一声惊叫,手指卧榻,仿若见到什么难以置信之事。杨宗保与白婆婆心中各有关切担忧之事,不由一起停手。小翠踏上一步,急道:“你们...你们快看!”杨宗保与白婆婆顺她目光望过去,只见穆桂英仰卧榻上,纹丝不动,都是一阵奇怪。白婆婆道:“小姐,你要我们瞧什么呀?”小翠道:“我...我见到穆姑娘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她见白杨二人似乎都不相信,急得跺脚道:“我没骗你们,真的!”

杨宗保半信半疑,一低头间,只见穆桂英瘦削白皙的手指竟当真动了一下,喜得大叫:“不错,不错!”走上前去,侧身坐在卧榻旁,唤道:“穆姑娘,穆姑娘!”过得片时,只见穆桂英轻轻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杨宗保乍然见到她苏醒,欢喜得声音都颤抖起来,说道:“穆姑娘,你...你觉得怎样?”穆桂英虚弱一笑,茫然中见到一旁似乎还有别人,说道:“咱们...咱们这是在哪儿?小花...小花呢?”

原来她晕倒之前,神志中并不能接受小花已死,只当她不过是寻常重伤昏迷,因此一醒来便关切问及。那杨宗保哪里想得到这一层,面上一僵,道:“小花...小花,她...我们...”原本以他的聪明伶俐,撒谎骗人并非难事,但不知为何一触及穆桂英那清冷好似皓月秋光的眸子,满肚子打叠好的各色由头便再也使用不上,终于实话实说:“她重伤不治,已经过身。”一双眼睛一瞬不瞬望着穆桂英,生怕她承受不住打击,再次昏迷过去。

哪只穆桂英听后不喜不悲,只是盯着屋顶出神。偌大书房之内,众人原本各怀心事,但一见到穆桂英淡漠宁静的神色,竟也都好似着魔一般各自呆呆站着,一语不发。

过得片时,还是穆桂英自己回过神来,道:“杨公子,咱们这是在哪儿?这两位是谁?”杨宗保见问,正要答话,忽听小翠道:“这里是我的府邸,我是个大夫,——今日偶然间见到杨大哥带着你和另外一个姑娘经过我府外的树林,便将你们都带了回来,只可惜那位小花姑娘.....”杨宗保感激地望了小翠一眼,点头道:“正是如此。”穆桂英一笑道:“想来定是这位姑娘费心救我醒转,有劳你了。”

小翠在旁,见她一笑之间好似寒梅初绽,秀雅柔弱中别有一份清华高雅,不禁自惭形秽:“她在病中已是这样美丽,难怪杨大哥对她这般死心塌地。”一双妙目偷偷望向杨宗保,见他温柔宁静的目光里全是穆桂英的影子,神色又喜又悲,似乎世上之事,再无比卧榻上那位脆弱美丽的姑娘更重要的事了,心底不由又是一阵悲苦。

正自烦恼,见穆桂英忽然凝望自己,说道:“你...你衣服上...”,她低头一望,这才想起方才穆桂英吐血污秽了衣衫,弱弱一笑道:“不打紧的。”走上一步,说道:“穆姑娘,你刚刚醒转,好好歇一歇,我去换过衣衫,再来为你把脉。”穆桂英道:“多谢你。”小翠又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杨宗保,这才向白婆婆一使眼色,两人退了出去。

白婆婆沿路看小姐无精打采,知道她心中难过,陪她走进闺房,一面给她找衣服,一面道:“我看小姐你压根就不应该救那姓穆的女子,你看他们哪一点儿知恩的模样?”絮絮叨叨,却不见小翠应答,忙回转头时,只见她呆呆站在那儿,直勾勾望着自己。白婆婆吓了一跳,忙问道:“小姐你怎么啦?”走上前去探手摸她额头,并不发烧,又关切问道:“小姐,你哪里不舒服么?”小翠将手指着心口,道:“我这里不舒服。”白婆婆以为她还是为了杨宗保,叹道:“小姐你何苦作践自己,那姓杨的死小子...”话犹未完,忽听小翠高声叫道:“白婆婆!”语声悲愤,之将她吓了一大跳。

定睛一望,只见小翠秀眉轻颤,薄面含嗔,盯住自己。白婆婆自小带大小翠,知道她做出这般模样那便是真的在生气,心中一阵惶惑,小心翼翼问道:“小姐,怎...怎么啦?”小翠道:“给穆姑娘的那碗药里,是你做了手脚了吧?”白婆婆吃了一惊,道:“我...你怎么知道的?”小翠摇摇头,在桌边坐下,道:“当时在书房内,有机会接触到药材的,除了我便是你,难道杨大哥会起意陷害穆姑娘么?我自小跟着爹爹精研医理,对于病人服药后的症状,最是熟悉不过,从那穆姑娘服药后的症状来看,很明显是有一位臣药分量加重,颠倒乾坤,这才导致她服药之后立时吐血。”说到此处,柳眉倒竖,圆睁双眼望着白婆婆,恨恨说道:“白婆婆,咱们余家世世代代都只知道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你怎能...怎能...”

白婆婆见她气得面色大变,唬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小姐,我...我也是一时气愤,才做出这般蠢事。”见小翠别过脸去不理自己,忙膝行到她跟前,哀求道:“小姐,你要怎样处罚我老婆子都随你,只求你...只求你千万别不理我老婆子。”小翠素来心软,一见白婆婆如此,慌忙站起,跺脚道:“白婆婆,你干么如此?”一把将她扶起。

白婆婆大喜道:“小姐,你原谅我老婆子了么?”小翠面有忧色,道:“你害的不是我,我原不原谅你,都不要紧,如今,只看老天肯不肯给你机会罢了。”白婆婆不解,问道:“怎么说?”小翠道:“你弄乱了我的汤药,本来非当场要了穆姑娘性命不可,但如今阴错阳差,反而让她清醒过来,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一瞥眼,见白婆婆目光炯炯,忙说道:“白婆婆,无论如何我的事情你都不可再胡乱插手,不然莫怪我按家规处置。”

白婆婆听小翠搬出家规二字,神色一凛,道:“老婆子不敢了。”小翠点点头,由着白婆婆给她换过一套衣衫,又向书房走来。杨宗保侧身坐在卧榻边,见她过来,轻声道:“穆姑娘说她有些困倦,已然睡着了。”小翠点一点头,见穆桂英身上盖着杨宗保的长袍,转头向白婆婆道:“去拿一床绢被过来。”杨宗保看白婆婆去了,向小翠作揖道:“小翠姑娘,方才是我错怪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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