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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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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赌约

卓不凡走开两步,仰望夜空,冷笑道:“若没有那些事,若没有那些事,当真是孩子话。”他似乎不欲再多提当年旧事,只转过头来说道:“你既如此聪明,不妨再猜一猜,我此番踏足中原,到底所为何事?”穆桂英道:“我猜不出来。”卓不凡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也不难猜,你只从最近江湖中最轰动的一件事去想,便可猜出个所以然。”穆桂英听他如此一说,心念电转,秀眉微蹙道:“莫非你竟也是为了那把‘胜邪’宝剑?”卓不凡笑道:“你当真是落叶知秋,见微知著。”他见穆桂英欲言又止,神色中颇为担心,心中微微一暖,笑接道:“你想要说,那把剑乃是不祥之物,拥有它的,没有一个可以善终,是不是?”

穆桂英被他拆穿心思,心中甚是疑惑:“此人虽然是我师叔,却也是逼害师父的罪魁,怎地我心中一听说他要拿那把害人之物,仍会为他担心?穆桂英啊穆桂英,你到底怎么了?”面上却只淡淡说道:“祥与不详,原是因人而异。”卓不凡道:“不错,不过想要拥有此物的,其实并不是我,而是萧太后。”他说到“萧太后”三字,似乎不胜感慨,不等穆桂英相问,便道:“你说萧太后足智多谋,善于用人,却不知此人博览群书,比起心胸狭窄的赵光义父子,不知要好出去多少,更难得的,是她目光远大,见解独特。当日我也曾对她说起,‘胜邪’剑虽神异,却颇多不详传闻,你猜她是如何说的?她说,所谓不祥之物,不过是那些得了好处的,私心作祟,怕旁人跟他争强宝贝,所以故意编派出来吓唬人,偏那编瞎话的自己忘了,世人虽然容易被怪力乱世之说吓唬,却也容易因此而勾起更多的好奇之心,当真得不偿失。”

穆桂英点头笑道:“这位萧太后果然特别。”卓不凡道:“实不相瞒,当初我投靠她,原本只是为了寻觅一个暂时栖身的所在,但后来几番长谈,顿觉若将一身抱负奉献此人,倒也不枉此生,因此便接受她的册封,成为大辽国的国师。”穆桂英见他侃侃而言,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本是宋人而觉得有所不妥,心中暗道:“自古良禽折木而栖,江湖中人骂他背祖忘宗,贪图富贵,却不知他投靠辽人,原是为了一展心中抱负。”不自觉中对卓不凡的敌意,又减轻了几分。

卓不凡道:“那萧太后春秋正盛,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混一四海,对大宋版图,尤其垂涎,因此对‘胜邪’宝剑重出江湖之事,极为重视,特地派我悄悄潜入中原,以便伺机行事。”穆桂英听到这里,见卓不凡电似的两道目光不住在自己身上打转,陡然间警觉,说道:“你为何要把这些事都告诉给我?”卓不凡笑道:“自然是为了请小英你出手相帮。”穆桂英又是疑惑又是惊讶,脱口道:“我凭什么要帮你?”卓不凡道:“就凭这个!”说话之中忽然伸手一抓。穆桂英见他出招似乎浑不着力,但破空之声却疾如利箭,惊呼:“鬼影神爪!”身子忽然飘退半步,斜刺里一道锐芒波地射出,紧跟着便见一条黑影,大鸟一般向卓不凡罩去。

卓不凡喝道:“好!”双掌一翻,后发先至,与那人对了一掌。半空里但听得啪地一声巨响,两条人影一交即错,那人被卓不凡掌力镇得不住后退,幸亏穆桂英在旁轻轻一托,总算勉强站定,嘿嘿笑了两声,哇地吐出一口血。卓不凡见与自己对掌之人正是常笑天,笑道:“江湖中都说你剑法高明,想不到掌力竟也如此厉害,难得难得。”原来方才穆桂英与卓不凡对谈之时,常笑天便在旁暗暗戒备。他虽不知卓不凡为人,但先前在明月居,亲眼见到卓不凡大弟子梅落风嘴上说放他们离去,背地里却向小姐下手,心想有其徒必有其师,这卓不凡定然也不怀好意,因此一见卓不凡向小姐动手,便将袖袍一拂,推开小姐,再以“弹指神功”扰敌攻势,紧跟着便是拼尽全力的一掌,但求能保小姐万全。如今一场比拼下来,虽知自己与卓不凡实力相差悬殊,但总算保住小姐安然无恙,心中甚是欢喜。

穆桂英在旁扶住常笑天,道:“常大哥,你怎样?”常笑天只觉全身骨架仿佛都被卓不凡方才那一掌给震散了,面上却仍是满不在乎说道:“我没事,你小心些。”穆桂英见他神色渐转憔悴,眼神却刚毅依旧,知道他怕自己担心,笑了笑,扶他走到一旁。常笑天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阴霾,再无往日那般明澈,心中暗暗担忧,却知这时多说无用,只又望了卓不凡一眼,便闭上眼运功疗伤,竟不多言。穆桂英感激地站起身来,转过头静静走到卓不凡身前,道:“若我不肯答允,师叔你今夜便要杀我么?”

夜色当中,卓不凡只觉她出尘脱俗,飘逸若仙,只那双清澈明秀的眼眸里,总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光彩,叫人一见之下,闲愁满怀,忍不住暗自想道:“我为何必定要如此残忍,将她也卷进这江湖杀戮当中?卓不凡啊,卓不凡,难道你竟连半点人性也没了么?”恍惚中却似乎又有一个巨大的声音在那里咆哮:“人性,能叫小蓝活转吗?能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燕妹能得天下,人性这东西要不要又有什么要紧?”心中一阵两股念头一阵厮杀,终于硬下心肠,冷眼瞧着穆桂英,笑道:“若是能不杀,我自然不杀。”

穆桂英见他如此,心中一阵冷一阵热:“穆桂英啊穆桂英,你是怎么回事?明知道眼前这人乃是当今武林最危险的人物,明知道自己师父是他设计陷害死的,怎么心中总是对他下不了狠心,你是怕他,还是压根心里就忘不了他当年对你的那点好?”她心念电转,知道自己与卓不凡今晚终究不免要一战,但若硬拼,自己决计不是此人对手,忽然又想到:“他方才出那招‘鬼影神爪’之时,劲力虽然劲疾,却似乎暗藏收势,反倒是后来与常大哥对掌,全然不留后手,莫非他那时袭击我,竟不是为了对付我而是为了对付常大哥么?是了,是了,他定是忌惮我与常大哥联手,那他为何只打伤常大哥呢?”想到这里,只觉全身犹如被冰水浇透:“是了,是了,他太知道我的性子,唯有如此,才能让我在与他动手之时有所顾忌。”

原来当年在骊山,卓不凡师兄弟同门相残,穆桂英其实并未目睹,其中种种,原不过是后来自己无意中破解无名老人留下的迷局,方才得悉详情,但她一来自幼对这位师叔颇为依赖,二来其中缘由太过曲折离奇,叫人迷惑重重,因此私心中一直觉得,卓不凡即便做了那些不可原谅之事,也定然有不为人知的苦衷在内。哪知今日陡然撞见,只是片刻功夫,自己便被这位看似旧情难忘的师叔给算计了,个中刺心斩肺之痛,当真非言语可以形容。

卓不凡在旁静静瞧着,见穆桂英呆呆望住自己,神色慌乱迷惑,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当即又踏上一步,说道:“你想好了吗?是与我合作拿到那把剑,还是跟我作对?”穆桂英身子一震,眼前似乎隐隐起了一层雾气,她暗自心惊,强笑道:“师叔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一霎时间脑子里转了千百条主意,面上渐渐宁定,说道:“据说就在七星楼主汪守园将宝剑请出的第三日,便有七八位黑白两道的少年英雄,强闯七星楼的‘珠光宝气阁’,但最后,全都铩羽而归。再后来,短短半月,又有数十位成名的江湖好汉,为了这把宝剑而闯关,也没有一人成功。”

卓不凡笑说道:“有钱能使磨推鬼,那汪守园别的不多,便是钱多。在他那‘珠光宝气阁’里,有两名少林寺达摩堂的高手坐镇不说,外围还有十六名丐帮一等一等的高手日夜巡逻。寻常江湖好汉,自然难以望其项背。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乃是他放那把剑的机关,据说乃是当时第一机关名家墨白的心血之作。”穆桂英微微一笑,说道:“师叔跟我说这些,必然早已做好了安排。”卓不凡笑道:“那是自然。咱们鬼谷一派行事,从来斗智不斗力。实不相瞒,我已就此事做了两手准备,一手仍旧是由落风出手,明枪暗夺,一手是由你出手,通过参加天下文士大会,以你的文采样貌,夺魁取剑,怎样?并不辱没你吧?”

他说到此处,神色慈和,似乎依稀仍是当年那潇洒不羁的书生,穆桂英微一恍惚,道:“你实在太看得起我了。”一低头,见到卓不凡腰间系了一块古玉,心中有了主意,说道:“要我答允你也成,需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卓不凡笑道:“举手之劳还要给我讲条件,好吧,你说。”穆桂英手指卓不凡腰间,道:“咱们打一个赌,赌我能否在一百招之内,拿到你腰间的那块古玉,如何?”卓不凡一时揣测不透她心思,便笑道:“一百招?”穆桂英道:“一百招。我赌自己必然拿得到。”神色间似乎浑不将卓不凡当一回事。卓不凡不禁有些气恼,道:“凭你多大本事,一百招便可取走我近身之物?好,我就赌你绝拿不到。”

穆桂英神色一动,似乎颇为懊恼,却仍强自笑道:“我若是输给师叔,拿剑之事,我一力承担不说,那部‘紫府神篇’也将一并奉上。”不等卓不凡答话,自顾自说道:“省得师叔你什么时候来了性子惦记,又打我的主意。”卓不凡哈哈笑道:“如此甚好,那么,——”穆桂英不等他说完,双掌忽然一错,身形飘动间便向卓不凡攻出七八招。她这一下虽是偷袭,但出手之时固然无声无息,全无半点征兆,出招之后变化繁复,虚虚实实竟是叫人难以捉摸。饶是卓不凡这般见多识广之人乍见之下,也是吃惊不小。

他不敢贸然接招,闪身退开半步,变掌为爪,连使三招“鬼影神爪”中的防守绝招,将全身上下护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哪知穆桂英忽然变招,以实化虚,虚劈之后,身子陡然纵起,矫若惊鸿般自上而下向卓不凡连攻五掌。卓不凡眼见她变招变幻莫测,心中不由一动:“相传那‘紫府神篇’中所记载的,无不是本门失传已久的绝顶武学,莫非便是小英现下所施展的武功么?”想到这里,情不自禁便分心去瞧穆桂英招数。

他是当世一等一的武学名家,眼力远胜常人,一见穆桂英精妙招数层出不穷,便如绝顶的国手见到妙绝人寰的棋局,无双的画师见到罕有的真迹一般,恨不能将全副精力都投入进去才好,虽然明知如此似乎大大不妙,但一时精力不到,那拆招应对之中,便不免缓了一缓,——虽则这一缓在常人看来不过瞬息功夫,似有似无,但穆桂英原是有心算无心,等的便是这似有似无,一眨眼又是眼花缭乱一套说不出名堂的虚实相套,正所谓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推演下去便是千变万化,若是寻常人,早已推算得头晕眼花,大吐特吐。那卓不凡纵然定力惊人,长此下去也不由大是头痛。

他一路拆解穆桂英繁花似锦的奇怪招数,猛然间心头一惊,暗道:“别三十老娘倒绷婴儿,被她小孩子给算计了去。”一转念中,掌风一变,对穆桂英虚实难测的招数全然不加理会,只是抱元守一,以拙对巧。他功力之强本就远在穆桂英之上,如今稳扎稳打,登时便占据了主动。哪知穆桂英却似全然未成察觉,仍旧只是以快打慢。如此这般之下,倒叫卓不凡莫名其妙。更古怪者,乃是她此番劈挂挡击,所用的竟全都是卓不凡方才和她拆解的招数。一套“鬼影神爪”虽不及卓不凡功力精神,姿势方位,也都似是而非,但但看外形,竟比卓不凡自己更得各种神髓。

瞬息之间,两人已拆到九十五招。卓不凡心道:“看来这丫头只是嘴硬。”催动劲力正欲尽快拆满最后五招之后便叫穆桂英向自己认输,忽然之间,眼前一花,不知为何自己一掌竟然劈空。再抬眼时,却见穆桂英指拈兰花,站在一旁向自己微微而笑,宛如一朵白茶一般娇美动人。卓不凡内功精深,定力之强,可说当世少有,这时却不由自主心中一迷。

他呆了一呆,双掌便不由自主又缓了缓。穆桂英一声娇笑,蓦然间身形飘忽,犹似鬼魅,嘴里却清清楚楚数着一二三四,数到“四”时人影一闪,卓不凡只觉腰间忽然窸窣一下,定睛一瞧,他那块古玉已然落到穆桂英的手中。卓不凡呆呆望着穆桂英,心念电转,暗道:“我实在是太过自信了些,忘了这孩子虽然不过是个女孩儿,却是个遇强愈强的角色。她必然一早就算定我虽然会被那些精妙花巧的武功暂时迷惑,却必然很快便能收束心神,因此并不打算与我斗智,而是打从一开始便留了一手。”想到此间微微一笑,道:“你最后四招,便是鬼谷门失传百年的绝学,飘渺七变罢?”穆桂英道:“师叔好眼力。”

卓不凡凝望穆桂英半晌,缓缓说道:“相传飘渺七变,乃是创派祖师写在‘紫府神篇’最后一章的绝顶武学,非有缘人不能见,是以千年以来,常常失传,就连我那位自诩无所不能的老师无名老人,也不过是只知其名,未得其功,想不到今日竟然被你学到。”穆桂英淡淡笑道:“那不过是我运气比较好而已。”卓不凡点了点头,道:“你今日如此这般兵行险招,赢了赌局,心中究竟作何打算,可以明说给我听么?”穆桂英微微一笑,道:“师叔你既如此聪明,不妨也猜上一猜,我如此这般兵行险招,究竟作何打算?”卓不凡被他问得一怔,不禁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着实有趣。我只问你一句,大名府的盛会,你会不会去?”穆桂英道:“我知道你并不愿意见我出现在大名府,但我必然会去。”卓不凡笑道:“是为你父亲,还是为了别人?”穆桂英惨然一笑,道:“你既已明白,又何必多问。”卓不凡冷笑道:“也好,只是希望以后,你不要再落在我们手中。”竟不再多问,转身便要离去。穆桂英扬声道:“你的玉佩?”卓不凡并不转头,淡淡说道:“能在一百招间取走我防身之物的,你是第一个。既然已是你的,便是你的,好好拿着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当中。

穆桂英见他走远,微微一笑,神色一松,回身见卓不凡仍在闭目运功,便走到一旁坐下,望着那渐渐熄灭的火球,静静等候天明。

那卓不凡一路在夜色之中狂奔,心潮起伏:“我自以为这些年来,已经绝情弃爱,为何见到那姓穆的小丫头,却总是不自觉为她留手?难道果然如燕妹所说,我竟然已在不知不觉当中,将对小蓝的所有情分,都转移在与她相似的一切人身上,而在这些人当中,小英与她最似,所以我心中对她的情感,竟然也已复杂得连自己也分辨不出来么?”他蓦然间站定脚步,仰天狂笑,只觉得如此这般的诡异心绪,当真是可怕之极。

一夜折腾,不知不觉天色渐明。卓不凡收拾心绪,转上大路,不多时便折回周府。他眼见府门前白花花一片丧仪,素日守备门前的少林派高手却不见踪影,便知一夜之间,周柏已在不知不觉当中完全取代了他哥哥周桐的位置,缓步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门里一个老者应道:“何人?”卓不凡答道:“快开门,我是你家老爷的朋友卓先生。”说话之间周府大门已开了一条缝,卓不凡四下张望了一番,快步走进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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