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逼天际的天阶似是望不到尽头,当年游故宫时,概叹那长长的台阶,天威浩荡。举目高眺,才知咸阳宫的天阶更让人产生渺小感。至高无上的帝王就在那天阶的尽头。
没有软塌,没有人扶持,头顶金钗凤,腕戴白玉鐲,身着绣花金丝黑锦,脚踩流云软底靴。绢长飘逸的披肩飘带随风搭在一级级的天阶上。
双眼平视前方,拾阶而上。这天阶虽看去似没有尽头,但每登一级,就少了一步。
“清夫人,要不要我扶您点儿?”一边的宋老爷小声问道。
“谢谢宋老爷,尚能行走!”看了眼一旁气喘吁吁的老头,他也是有心无力,自身难保。不许软塌进宫,下了马车一番搜身检查之后,徒手进咸阳宫。据那些宦人说是规矩。
规矩?暗自苦笑。这高贵的规矩今日定是要把我这双腿废在这高高的台阶之上。每走一步都钻心刺骨,如踩积棉。豆大的汗顺着额际滑落。多少人都以能见天颜为荣。只是这个荣耀来的也太过于艰辛。
今日咸阳宫接见大批富豪,聪慧的大王子扶苏会于殿前吗?
天际发白,还看不到东升的旭日。但若扶苏能在咸阳宫中大殿等候,这双腿废了也无所谓。只是希望摔倒不要太糟,若是顺阶而下,这条命定是不能见到孩子。
“清夫人,我扶您吧!”大腹偏偏的周贾有些担心提议道。
看了眼他那圆鼓鼓的腹部,也是很吃力的人。怎能麻烦于他。摇了摇头,强笑道“尚能行走!”身体轻颤,腿却努力往上抬。步步艰辛。
额际的汗水模糊了双眼,双腿已麻木。身边不时传来倒抽气声,不去理会,也不张望。只是爬。
“大王有命,赐清夫人软塌入殿!”尖细的声音传入耳际。
恍惚中,我甚至听到了旁人松了口气的声音。迷糊中给人扶上软塌。用力咬唇,企图保持清醒。
宽广的大殿里,站满了宫员,宦官尖细的声音不时传达着命令。
“大王有令,传枳地清夫人!”刚低垂头准备听令,就有传见的命令。二个宦官抬着软塌急速步入众官员中间空处。扶我下地,抬起软塌走人。
跪地腹身行大礼。双腿渐有知觉,疼痛无比,汗水直淌。头搁在平放在朱红丹墀之上的双手间,腹地不起。
身着黑锦高高在上的君王,离众人足有百尺,独自坐在大殿深处,接受着枳地寡妇清的跪拜。一村野寡妇能得到大王的召见,真的是一种荣耀吗?豆大汗珠从额际滑落到丹墀之上,所落之处,立即变为暗红。这红红的丹墀所用的朱砂出至巴家,没想到今日还有缘能跪于丹墀之上。
“起来吧!”良久之后,大殿深处传来低沉的男音。
腹地,不动。
四周传来嗡嗡低语。
“寡人要你起身!”那人提高音亮。
腹地低声回了几句。
“你说什么?”那声音终是不耐烦。四周静可以落针。踢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吧哒”一声,头上的金钗凤从发间滑落,原本绾得整齐的发丝散落,疯婆子就是这样吗?
“请大王恕罪,民妇不能起!”轻轻抬起头,视线模糊。腿上滴滴下落的血滴,打在丹墀之上,染得更为鲜艳。这双腿终还是废了。
“有什么不能起的,难道你想求寡人给你何恩赐吗?”声音变得越发愤怒。脚步声更近。
“不敢!”低垂脸。颤声回道。我是想要恩赐,可是,大王您是不会答应的!对吧?
“父王,这位夫人好象真的不能起,她的腿流了很多血!”一稚嫩声音回道,在这大殿之内起了回声。
可是,头很重,抬不起来,也不敢抬起来。那孩子是扶苏吗?直直瞪大眼,长长的衣袖挡住了外面的世界,隐忍的泪水不能滴落。不能让他看到,也不能让孩子看到。我的狼狈不是向他乞求怜悯的,也不希望孩子有何不好想法。
“你是故意的是吧?”手臂紧紧给他钳制。
“民妇不敢?”仍是不敢抬头。我能有什么故意,谁不希望身体安康,谁能不向着好。我没必要要与他斗气而失去双腿。
“你有何不敢?”
“我……又有何敢?”抬起头,眨眨眼,让水珠闪落,粘湿的发贴在脸上,双目直视那张怒气十足又英俊的脸。所有人和事都会改变,眼前的人也终是改变了。只是我的心不再那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