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随天赐回来的时候,正看见独孤剑和李乘风两位堂主在院子里进行地形检查并布置夜间守卫的事宜。独孤剑见了他似乎并不意外,依旧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李乘风的表情却有些古怪,特别是当听说展昭的房间就安排在教主隔壁,脸色僵了一僵,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展昭聪明灵透,心细如尘,见他如此,又联想在观荷庭夜宴那晚他的表现,心下明白了几分,不禁暗暗好笑。天赐见展昭看着李乘风的背影出神,以为他对刚才的无礼心怀芥蒂,暗暗埋怨李乘风怎么如此不识大体,赶忙解劝说:“乘风一向不喜欢与官府中人打交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我也实在是太纵容他了,展兄你别放在心上,改天我让他给你赔礼。”展昭摇摇头,笑道:“哪里,李堂主为人坦荡率直,正是江湖儿女本色,我又怎么会介怀呢。”
傍晚过后,大家用过送来的斋饭各自回房休息。展昭心中有事辗转难眠,干脆披衣而起来到院中,见天赐房内的灯仍然亮着,暗思这么晚了她怎么也没睡?遂上前敲门,“佑之,你还没睡吗,我可不可以进来?”天赐答应一声,过来开门,展昭见她身着夜行衣,似要出门的模样,不禁面露疑问,天赐一笑,也不打算瞒他,说道:“好不容易老朋友们都聚在一起,我和乘风他们打算分头去拜访一下,也好为明日之会做个准备。”“即如此我就不耽误你的事了。”展昭见是她教内的私密不欲多知,转身要走却被天赐拦住,“没关系,反正现在天色还早,也不急在一时,最近事多你我难得单独说说话,进来吧。”
展昭随天赐进屋坐下,见她从茶壶里倒了两杯茶,接过来一闻,清香扑鼻,饮了一口,赞道“好茶,哪来的?”“刚才有个小沙弥送过来的,我也觉得不错,没想到少林寺的老和尚还挺会享受的。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展昭一愣,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情不自禁想看看她,遂随口说道:“叶氏父子的事你到底有多少把握?不如等我回开封府替你查探一下,看看从官府方面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你愿意帮忙那是最好,其实是谁主使我心里也有几分猜度,不过目前还不宜动手,如我估计不错三个月也应该差不多了,你不必为我担心。”天赐面露自信的微笑,在灯火映照下越发显的婉约动人,果然灯下观美人如饮陈年醇酒,未饮先醉,展昭正看得发愣,忽听门外有人咳嗽一声,高声叫道:“教主,李乘风有事禀告。”天赐脸色一整,回答一声“进来吧。”李乘风推门进来见展昭也在,眉头一皱,一言不发,展昭会意就要起身告辞却被天赐拦住,说道:“乘风,有什么事就说吧,展兄并非外人。”李乘风的脸色更加难看,但教主令下,不敢违抗,只得上前递了封信给天赐,说道:“这是司徒堂主刚刚差人送上来的。”展昭一听,心想原来司徒朗也来了,看来天赐另有奇兵,怪不得她坦然自若,毫不把白道英雄放在心上,我到是白替她担心了一场,想到此不禁心中有些发堵。
天赐拆信一看,眉毛立时皱在一起,沉吟片刻对李乘风说道:“你让司徒朗密切注意对方的动静,不要打草惊蛇,先设法搞清对方的来路。”李乘风领命出去。天赐将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化为一团灰烬,转头对展昭说:“司徒朗在山下发现一伙形迹可疑的人,还不知道是不是针对我而来,明日之会说不定就是鸿门宴。熊飞,你本与此地的一切无关的,如今却被我硬拉进来,你会不会怪我?”展昭听到天赐忽然称呼自己的表字,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客气的称自己“展兄”,心里一跳,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当然不会,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天赐闻言,脸上慢慢浮现起惑人的微笑,“那明天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你会不会站在我这一边?”“这……”展昭一时语塞,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可从来得不出答案,如今被天赐突然一问,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赐见展昭沉吟不语,不禁有些失望,正要开口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到自己门前竟不敲门,径直破门而入,天赐一惊,正要发掌,发现来人竟是薛还真,只见他满脸焦急之色,问道:“教主可已动过刚刚送来的茶水?”天赐一愣,点点头,“那茶我已经喝了,并没有什么呀。”薛还真大惊,急道:“不好,我们中了人家的套了!”闻言之下,天赐和展昭也变了脸色,只听薛还真继续说道:“刚刚我在屋内检查携带的药品,不慎将一粒九转莲香落在茶水中,谁知那茶水立即变成了深紫色,九转莲香的主要成分乃是血莲子,只有与天山冰蟾酥相混才会变色,我怀疑有人在茶水中下了药。”
“什么?可我刚才并未觉得茶水有什么异样,现在也没有任何不适呀。”天赐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以她的功力一般的□□根本就奈何她不了,何况身在险境更是比平时多了数倍的警惕。
“回禀教主,这天山冰蟾酥无色无味,甚为罕有,我曾听师傅说过西域一带有人用此做药来迷惑人的神智,一般不会立即发作,需要周身血脉运行到一定时辰才会引发毒性,但这样的病例我还没有见过,所以也说不好到底什么时候会发作。”说到此,薛还真不禁一脸惭愧之色。
天赐听说不会立即发作,心下稍安,问道:“那薛堂主能不能立即配出解药给大家服用?”
“对于解法我到是略知一二,可是材料难得,工序复杂,一时半刻难以配出,只怕远水难救近火。幸好这次出来我随身带了沉香丹,此丹虽不能解天山冰蟾酥之毒,但可以把发作的时间推迟十二个时辰。”
天赐听了,想了想说道:“好,十二个时辰足够了,你马上把药分给大家服用,通知李乘风和独孤剑今晚所有的行动取消,大家分做两班轮流休息,加强戒备。并尽快将我们这里的情况通知山下的人,让他们随时准备接应,如今敌暗我明,不可轻举妄动,一切听我号令行事。”薛还真答应一声,出去布置。
见薛还真出去,天赐对展昭说:“展兄,如今形势逆转,前景莫测,你实在不适宜再留在我身边了,我看你还是立即下山吧。他们是冲我来的,应该不会难为你。”展昭闻言十分不快,说道“什么叫‘难为’,展某什么时候成了胆小怕事的人了,我们即是同来就应该同往,我怎能在危难之机弃你而去呢。”天赐看着展昭真诚的目光,心中感动,但还是说道:“我只怕真的动起手来你会左右为难。”“不会再为难了,”展昭决心已下,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他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人枉称江湖侠义,展某今日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天赐是在孤独中长大的,无父无母,无亲无友,一个人行走江湖,一个人苦苦支撑神教,一个人面对所有的明枪暗箭,常常以为生命就应该如此度过,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愿意与自己分担一切,愿意为自己遮风挡雨,不计任何回报,心潮澎湃可想而知,她低下头用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待眼中的潮红退去,才抬头对展昭灿然一笑:“长夜漫漫,百无聊赖,不知展兄棋力如何,可愿与我手谈一局以消长夜?”“好,”没有人可以拒绝世界上最明媚的笑容,展昭觉得自己心里的某块地方在悄悄融化,“不过你不要再称我展兄了,听起来很生分,我其实比较喜欢你称我的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