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四大富商:栖凤轩、明珠阁、铜雀台、萧瓷府。
栖凤轩作为江南第一号富商,它无论在经营规模还是财力资源上都是最实力雄厚的一家。它的三位经营者:金白丹三凤,分别是三位貌美如花的年青女子。来历不明,年龄不明,身份不明,但相同的却是高超的手腕与精明的头脑,尤其以大姐金凤为最。栖凤轩出道不过十年,却已经并吞了数十家的江南名户,一举超过其它三家,成为江南银场的第一把交椅。其经营范围,包含了银庄票户、织锦绣坊、玉器古玩、茶楼酒肆、花台鸟林、歌馆舞林。但凡是赚钱的买卖,她们几乎都做,只是除了…………
明珠阁,阁如其名,是主营珍珠的行当。据说明珠家当初是海盗从良后改投商海的,与海户交好的他们总是有办法弄来最好的珍珠,以此盈利以此出名得号。前几十年,明珠阁都只作珍珠的生意,有时候还买卖珊瑚之类的海底灵产,经营范围相当的局限,相对的财力名望上也停步不前大打折扣。直到十几年前时,明珠阁一改收购珍珠转行再卖的传统方法,改为了造船出海养买渔户,不只在海上捕捞珍珠,还顺带的捞鱼撒网,做起了海产的生意。当这方面的生意逐渐上了轨道后,他们又开始了远洋的路线,根据波斯外洋人的指引,派出远洋船到外国去买来新鲜时光的物事到国内出售,而再出海时则带了明光圣世的特产出去再售。来来往往,等于是没本的买卖,几年下来,明珠阁是赚了不知几百倍的利洋。一举脱离了中级商户的行列,跃之为江南第二富商。
铜雀台和前二者的来历差不多,亦是最近十几年新起的一家。他们的主人也不喜欢露面,是男是女都搞不太清楚。只是从下人那边打听到,他们主子的习性似是白理国的风俗。且…………白理国玉矿甚多,采玉琢玉的的功夫天下一绝!铜雀台初起时,也是靠采玉矿,做玉器发的家。后来在同栖凤轩的对置中,得知对方中也有琢玉的行家,便另改户去挖了铜矿。明光圣世不似其它朝廷,并不限制铜矿的采集,主要原因是明光圣世不用铜钱,所有的兑换币皆为黄金白银。于是,铜器在明光圣世中相当的高产流行,只是由于铜矿的难找难挖难炼造成了货源的急缺。铜雀台的出现大大的弥补了这一行的缺货,并由此彻底垄断了铜器行的所有来源与大部分铜器的制作工坊。强硬的作风,绝对神秘的矿厂来源,造就了无人可项其背的风光以及源源不断的财流。
最后一家的萧瓷府嘛,是四家商户中唯一一户历史悠久,长年不倒的商海古帷。萧家的经营项目非常单一,只作瓷器。可古来便有沁瓷赛玉的名句,由此可得,瓷器的名贵以及在中华文明中的特殊地位。萧家的祖先曾是当朝一品的丞相,因身份原因离朝后,便隐居在了宁远府。后因故奇缘,后人练就了一手造瓷的好手艺,于是便一辈辈的传下来。随着经年的流逝,萧家烧瓷的功夫是越来越商,品种也从原来单一的青花瓷演变出了数十种不同的瓷种,造型姿态就更加不用细说了。不只民间富户喜好收藏萧家的各色瓷器,就连皇室也指定了萧家专开了三所御瓷窑。
有名、有利、有背景的萧家,十几年前一直是江南的头号巨商,只是…………长江水后浪推前浪,商海中一代新人替旧人。
萧家的经营手法太过守旧、加之主家以儒商治理,仁德为先。于是,一天天的被其它三家比在了身后,若非百年老店的威名实在响亮,御用窑的品牌无人可动,恐怕这前四名的宝座,也早易主了。
然,天下会烧瓷的并不只萧家一门。
去年在盛京举办的名瓷会展上,北六省中的冀州陈家,惊耀世人双眼的推出了流光瓷。那瓷在无光的暗屋中只有净白的一色,可当有光照在其釉上时,一切便不同了。早上日出时,它会映出朝霞的瑰丽;西日欲垂时,它所散出的光泽比晚霞还令人沉醉;而当入夜,星月齐辉时,这流光瓷的风彩比夜明珠更加动人。毕竟夜明珠只有淡淡的一种颜色,而流光瓷却可由周遭的不同景以变幻出无数的风情来。实在是太过惊艳的亮相!
流光瓷的出现,惊喜坏了无数爱瓷人,一时间无数的订单涌向了冀州陈家。甚至于皇室内务府也破天荒的绕过御瓷窑萧家,向陈府订了一套牡丹流光餐具,专为明妃所用。
陈家,一举成名!
而萧府,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当中。
有三年了,萧家都没有推出新的瓷种。虽然他们烧瓷制釉的工艺实在是□□一绝,可太长时间的花色相同却讨不了世人的喜爱。毕竟喜新厌旧是人的天性呐!
生意上的不顺一波未开,家族里最近渐起的怪事却是层浪不绝,波涌而至。
先开始时,不过是几房中的纨裤子弟被人所殴,后来渐渐发展成了家中侍妾的偷情暴毙。莫名其妙却有理可循的怪异死亡,实在是让萧家内外混乱不堪。
兴庆府台陈进州是一个相当正直严肃的官吏,虽然素来敬重萧瓷府的地位与声誉,可出了事情也绝不姑息。虽然事到最后也没有定萧家任何一个人的罪,可萧家的百年美誉也是丢到了极点。
然,这并不是一切的结束,而是灾难的开始。
萧家的官司刚结,瓷窑就出现了崩塌的事故。萧家共有二十一座窑场,六十三间烧窑洞,不到半月的时间,居然倒了五十一间窑洞。这次,不是意外,而是确确实实的人为。据萧家的老窑工在勘察了现场后说:这五十一家窑洞,俱是让人抽掉了窑底最重要的十八块窑砖后倒塌的。
窑洞的倾倒在夜间,没有造成人员的伤亡,可是整整五十一窑的瓷器却是全毁了,萧家这回损失惨重呐!
而破财,却并不能免灾。
不出几日,萧家七爷就在小妾的房中出事了;又过几日,萧家六爷在邻县的客栈中翘了辫子;又几日,正给儿子办喜事的五爷在婚宴上发了病;又没过几天,四爷的遗孀和三爷的宠妾在听戏时,踩空了楼梯一起挂了。
不到一月的时间,萧家已经死了五个主子。如此怪事,不要说在兴庆府,就是整个江南也是从未所见的。一时间,街头巷尾流言四起:
这萧家,肯定不知是得罪了哪方神仙了。苦命呐,二十天死五个,简直闻所未闻嘛。
可不是嘛,先是官司缠身,然后是家庭丑闻,后来窑场倾塌,到现在的……肯定是有人来寻仇了。
你们知道那五个人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耶!萧家在出事后居然都不惊动官府的,自己就把尸体给收了。
可有人在现场见到了。
怎么死的?
全是死在瓷器手上的。七爷是让碎瓷片插进了心脏;六爷是让碎瓷片扎进了后腰;五爷是碎瓷片割断了喉咙;四奶奶和三房二娘则全是掉下楼梯后,让瓷片割断了颈脉死的。
啊?怎么全和瓷片有关呐?
你这消息准不准呐?你从哪里听来的?
当然准啦,我一个亲戚是萧家的一个管事,他亲眼看到的。而且…………
而且什么?
………………
有话快说啦!
唉呀!说出来也许你们不信。萧家的人竟然以为这一切都是鬼魂在寻仇!
鬼魂?谁的鬼魂?
萧家大小姐,萧采茉啊!这个月底,可是她的三年周期啊!
是啊!萧小姐死了三年了。可寻仇是怎么回事?难道萧小姐不是死于意外,是让人…………害死的?
你是外来的是不是?这话在兴庆府早传开了。萧小姐的丈夫和萧家二爷的女儿勾搭上了,二爷要抢萧小姐的权,女儿要抢人家的丈夫,丈夫又有了新欢忘旧爱的,三个人合起伙来把萧采茉给害死的。
是不是真的啊?不是说萧小姐是因为窑中失火,烧死的吗?
你这人真是…………你难道不知道萧小姐是烧窑的绝顶高手吗?明光圣世哪家的窑师敢出来和萧瓷府的萧采茉一较高下的?这样的人会意外死在窑里,才不信呢?
可是贺老板人看起来很不错啊!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
一帮子闲汉八婆在街角,看着萧家这个月的第五次出殡,大发闲谈。八卦的内容着实是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的热情注视与参加。就在仪仗队过去许久后,仍然是围在原处不散。某知情人在看到这么多人围观后,更是唾沫横飞的把四成的消息说到了十成。当时种种,萧小姐如此抓奸在床啦,丈夫如何薄幸,二爷和二小姐如何布局陷害啦,最后萧小姐死得多么凄惨啦,说得有声有色,鲜活淋漓的。仿佛当时他就在场一样!
旁边围观的人,更是听得津津有味。你一句,我一句的全说着萧家这怪事的由来,捕风捉影,凭空臆想的比原本的真故事还要悬疑、吸引人。
真是…………
在离这个街口大约十米的地方,停着一辆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初冬的时节,小雪初飞,确实也需要捂得严实些。只不过如此时节,一辆马车停在小巷里干什么?无人可知。过路的行人虽多,此时却没一个过问的,因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街头的编书大会上。于是,放任着车内一对玉人,安安静静、无人打扰地看着这幕可笑的闹剧。
那人是你主使的吧?没来由的,一个外人会把事情猜得那样准确。芙蓉一边逗弄着掌心的幼鸟,一边是看着车厢内另一侧,那个一脸冰寒的淡雅女子——朵茉、亦是外人口中所传的那个鬼萧采茉。
她是朵茉莉,清雅幽净、淡淡的放着沁人的香味,不浓不烈,却恒久不散。然…………这样的好女子却仍然拴不住丈夫的心,丈夫在腻了她的柔顺后,爱上了如火般热情的姨妹。于是,一场冤孽情债便这样产生了。芙蓉永远都记得自己在一朵湖刚刚见到她时的模样,那般的激狂惨烈!她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夫妻情深的丈夫会如此待她?亦不明白疼已爱已的亲友缘何那样狠心?居然想活活烧死她!她们不知道在火中燃烧时,她有多疼、多痛吗?不只是肉体上的疼痛,更是心碎肠断的神伤啊!
被情人、家人双重同时背叛,那样的感觉——自己理解。是故,予她今日这样的协助与支持!
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问这话,其实相当白痴。当初参与此事的七个人,有五个已经死了,剩下的便是那对夫妇——贺知秋、萧采晴。
这夜,异常的黑。
没有月亮、没有星子的此夜,静若冥堂。
萧瓷府
秋涵院中,孤伶伶的只亮着一盏素灯,原本青碧的纱窗让灯光照得有丝惨白,亦青亦白的一如屋中那对夫妻的脸色。
你…………你……你真的是萧采茉?黑黑的阴影中,黑黑的身形视若恍无,只有那头上的瓷面具,净白微亮,让人看得到她的方向。
萧采晴颤微微的问话,没有得到丝毫的响应。那个黑影,仍一如半刻前突现房中一样,静静的坐在那里,恍若无人只魂。但这时也根本不需要她的任何回答,因为她的那只面具就足可以代表一切。
萧采茉是萧家长孙女,亦是萧家在世人中烧瓷手艺最高的一个。在她去世前的一月,正在研究一种叫茉莉瓷的新瓷种,此瓷的釉制如茉莉的花瓣一样,微碧沁白、通彻明亮。当然这明不足以为奇,很多家都可以烧出这样色泽的瓷器来,但如果瓷出带着一种茉莉花香的话,那么它就是绝对前无古人的惊世杰作了。
如此杰作,萧采茉办到了。那天,三月未归的她喜滋滋的抱着一只刚刚烧好的茉莉瓷碗回家,可一进屋看到的却是丈夫和表妹的相亲相爱,那微鼓的肚腹,那一碗保胎的十三太堡,让一切变成了噩梦。时至今日,这噩梦走到了尽头。
那黑影一句话都没有和萧采晴说,只是一抬手,将一只碎瓷划破了她的颈脉。鲜血顿时奔涌而出,止也止不住的颤抖恐惧让采晴欲回身找寻丈夫的救助,然当她转回头间,却看到了贺知秋站在原处,痴痴地望着那团黑影。
他的眼里隐隐有泪,但采晴知道,那不是为自己亦或者是为他自己流的,那是他这三年来的悔疚与相思!随着热血的渐渐流尽,心跳愈来愈热,早支持不住的身躯萎顿在地,只是就算这般,她的眼神却一直仍然锁在那个丈夫的身上,看着他这三年来的死灰成烯,看着他那只放在自己身上三月的炽热眼光复又放到了萧采茉的身上,她终知——自己输了!
屋子里死了一个人,似乎是应该恐惧、悲伤、凄凉的吧?
然,为什么我会感到满足、欣慰和…………喜悦?
三年来,一直以为她死了,一直在数不尽的自责内疚和痛苦煎熬中度过。却不料……
想说什么,仔细思来却发现什么也不能、不必说了。
和她说什么呢?说自己和采晴的那个孩子在自己知道他们烧死了她后,推倒了采晴流掉了?还是说自己在那之后才看清楚她们这对父女的真面目?还是说这三年自己对她有多少的思念?
不必说了,真的不必!
不管再说什么,她不会听也不会…………她是恨极了自己和萧家的,否则依她那般对萧家无怨无悔付出的人,又怎会毁掉萧家最宝贝的五十一间窑场?曾经长年茹素的她为何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叔婶?
她是恨极了自己的!恨极了自己的!
今天她来了,肯定是来杀自己报仇的。
然,自己不愿意死在她手上。
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让她原本无辜的双手再染上更多的血腥。
于是,转回身去,走到书柜前。打开柜门,捧出一只烧得裂碎的瓷碗残片。这残片是在烧死她的那个瓷窑的瓦砾中发现的,自己一直视若珍宝。而此时…………
咣的一声,扔在地上,摔了粉碎粉碎。
那瓷片本在大火中受尽了焚练,这样一摔,真的碎成了矶粉。
贺知秋拿了一笺素纸,轻轻的将碎瓷粉扫了进去,然后起身将这粉末倒进了适才采晴端进来的那碗参汤之中——一饮而尽!
我的天!
他、他、他居然…………
朵茉见状,急得站将了起来,可刚站起来就觉得腿骨撕心裂肺似的疼。支持不住,摔倒在了地上。而在她落地的同时,她有个那只彩绘了一只茉莉花的瓷面具——掉了下来。
这状况欣赏坏了贺知秋,庆幸自己在死前还可以见到她最后一面。却不料,那面具的下面,不是脸,而是满脸满脸的坑坑洼洼、黑色伤痕!
曾经倩丽清雅的女子,变成了这般连鬼见了都要害怕的模样。且她的腿、她的腿…………看来自己果真是该死的,果真是该死的!
只是如今看来,自己造下如此罪孽,用吞瓷的方法来死,实在是不够啊!不够…………
碎瓷入腹,断肠碎心。
不到半刻时分,贺知秋的七窍便已经开始出血了。可即使脸色已经疼到刷白,他仍然笑着看着那个背着自己、坐在地上的女人,笑着看着她,很温柔的笑着看着她、看着她、看着她,直到再也看不见…………
随着当家与主母的同夜死亡,萧家的局势落到了最低点,然前期的噩梦也终结了。只是,豪门之内的倾轧,似乎永无休止。
又一年的萧瓷府、又一年的萧府、又一年的萧宅、又一年的萧家、又一年的…………
萧氏采月花空照,影下清茉双重娇。
只叹知秋不识趣,晴光热焰烈焚烧。
容毁足伤魇魔绕,一朵湖中炼奇招。
流光浮现瓷府尽,吞残含恨意萧萧。
卿主,为什么不管她?明明的,你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杀死萧家七口的瓷茉莉。骆无青是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个顶头上司司丰浩是怎么想的。半月前,他们接到了那个一朵湖瓷茉莉的信笺,起始时还以为她们还是来报仇的,却不料上面明写了说她要到兴庆府报仇种种。
不管是真是假,一行人如期而来。果不然的,见到了一幕人间难得的悲喜剧。只是悲则悲矣,喜却不足、太缺、伤人。
看他那一脸似悟非悟的模样,司丰浩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最后挥手,让华衣褚带着自己离开萧家的后院,那个刚刚看着瓷茉莉踉跄奔出的墙角,那个让他对一朵湖再也狠不下一点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