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艳阳高照,草木绿意更甚,生机外流;春风徜徉甚欢,轻盈其态。
如此惬意的情境,在赵暮雪眼中也毫无光彩。柔和的阳光闪耀得让她眸眼难开,清风似也能让她呼吸阻碍。她体内痛楚蠢动,脸色越发苍白。
周汀兰远远瞧见赵暮雪异常之态,知她负伤不轻,忙去到她身边,略探其脉,而后与之对掌过功,推宫行血之下,赵暮雪脸色已大为好转。
云进的双眸始终未离开过奕如风,流露出复杂的情绪。眼前此人,便是制造将军府血案的始作俑者,但是一天未查出他幕后之人为谁,贸然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份都是不明智的。故而云进心中虽波涛难平,却仍把持着一丝理性。
换作常人,面对云进这样昶而不讳、深机暗藏的目光,定会浑身不自在,奕如风却是施施洒洒、泰泰然然。论到心机,他称第二,谁敢争一?但是云进的反应确实令他略感惊讶,笑道:“云兄刚来中土不过一月时间,竟也听过奕某名号,看来奕某的名气倒是不小。”
云进很快拾回他淡看一切的悠然神采,揽袖推揖,洋洋浅笑,开口言道:“奕兄是声名赫赫的大人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然而云进草芥一名,竟也能得奕兄之侧目,当真是受宠若惊!”
奕如风微笑道:“云兄过奖了,刀兄与我情同手足,他的事我自然不可不理。但云兄豪气甘云,奕某也是极不愿与你为敌。不若就让奕某做个和事佬,帮二位化解这个仇怨如何?”
刀应宇冷哼道:“留下一只手来,我便不再追究!”
云进淡淡看他一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转头向奕如风道:“云某求之不得,但不知奕兄打算如何化解?”
奕如风微微一笑,自身后摸出一把红樱□□,黑色的枪刃在阳光下泛出乌金色的光芒,耀眼得好似一团火。他在枪刃上一阵轻抚缓摸,满是爱惜之情,幽幽道:“许久没有使枪,也不知枪法生疏了几许。云兄介不介意帮我试试枪法?”
云进道:“奕兄要与我比试兵刃?”
奕如风点头道:“不错。倘若奕某输了,几位随时可以离开,我担保刀兄不会动你们一根头发,而云兄与他之间的仇怨也就此做罢!但倘若奕某侥幸略胜云兄一筹,则云兄须应刀兄之言,不然此事绝难方休。不知云兄意下如何?”
云进长笑一声,道:“没想到云某能亲眼目睹逍遥楼楼主奕如风的‘惊鸿枪法’,妙哉!妙哉!奕兄,看招!”一动玄冰剑,寒气凝然而现,剑尖轻颤间,爆出碎光万点,化作漫天光雨,如雪似霜,乃是一招“江雪独寒”。
奕如风□□在手中无声转动,强劲的气旋龙卷风般卷起,混入初春枝头新生的嫩叶,也是如雨纷飞。嫩叶与碎光相触之时,竟也爆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初轮过招,不分高下。
奕如风突然收住枪势,一按一挺,一条火龙随着他凌厉的攒刺从枪锋上吞吐而出,千百枪芒,如火四溅。
云进脸上古井不波,剑锋轻轻一转,看似轻描淡写,却带出剑影锋芒,如水银泻地,更不失流水行云之飘荡。
只见点点金光在如波似浪的银芒中时隐时现,忽闪忽灭。眼见那金光被银芒吞噬殆尽,又奇迹般在另一侧破出旺盛的生机,此消彼长,无穷无尽。而银芒则沉静着它的涟漪,忘忽于它的节律,绵绵长长,似是以无变应万变。
十几招过后,奕如风招势又变,他手腕疾振,□□频频抖动,划出怒涛般的轨迹,缓缓推近间,又似火烧燎原。他动作奇快,手中□□舞动繁乱,仿佛火舌乱窜,令人无法洞察先机。
云进蓦然一笑,如一片羽毛般离地飘飞,玄冰剑在半空挽出绝美的剑花,一片银光溅射中,剑身倏然消散于无形,唯见银光翻飞如蝶,寒芒闪灭似魅。这招“鸿落寒滨”已是出神入化。
若说此时奕如风手中的惊鸿枪如一朵怒绽的牡丹,跋扈张扬;那么云进掌上的玄冰剑就似一枝傲雪的白莲,外荏内坚。两花争妍,蔚为奇观。
一连串兵刃相接的声音在这令人瞠目的美景中迸出,短暂而急促,清脆中又不失婉转,听来却让人胸口窒闷,喉头发甜。
绚丽夺目的招式在它最为凄美的瞬间骤然消失,似能夺命于无形的声响也荡然无存于天际之外,一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恢复了平静。奕如风仍在原地,惊鸿枪已收于身后;云也落回了原地,玄冰剑敛回鞘中。两人微笑着对视,没有一丝紊乱,就如同方才的激斗只是一场梦幻,他们谁也不曾出过手。
观战的数人不觉齐齐松了口气,连刀应宇和正在为赵暮雪疗伤的周汀兰也不例外。
奕如风朗声道:“云兄果然厉害,奕某不如你!”
云进淡然道:“奕兄过谦了,刚才一战只可算是平手。”
奕如风大笑一声,道:“云兄果真君子也!你这一句‘平手’,我们方才定下的赌约可就难办了。”
云进微笑道:“赌约是奕兄定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
奕如风笑道:“云兄如此慷慨,奕某若是不放你们走,倒显得小气了!”
云进道:“那谢了!”拂袖便走。
刀应宇突然跨上一步,拦在他身前,厉声道:“不许走!”转而又朝奕如风道,“奕如风,你忘了刚才的赌约吗?”
奕如风直视着他几欲喷火的眼睛,淡笑道:“记得清清楚楚。”
刀应宇怒道:“那你为何放他走?”
奕如风道:“刀兄亲眼所见,我们战平了。”
刀应宇喝道:“平了就是未输,怎能履行输了的诺言?”
云进缓缓看向他,幽幽道:“刀兄误会了吧,奕兄只是让我们走,并未承诺你以后不可找我来报仇呀。”
刀应宇一愣,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云进这样堂而皇之地要他去报仇,他没有激怒,反而感到一丝气馁。云进之强,连未逢敌手的奕如风都未能将其锋芒盖过,以刀应宇之能,似乎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