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背山面海,人口不多,城中百姓都以捕鱼为生。日子虽然并不富裕,但平淡也有平淡的滋味。
大雁南飞,隆冬将至。
每年此时,洛城大街上最是冷清。一则海上风浪大,不利出海捕鱼;二则天气寒冷,大家都只愿待在暖暖的家里,吃着特地为过冬储存下来的食物,而不愿出门忍寒受冻。但是这几天的洛城非但不冷清,反而人流如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尤其今日,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皆寓客满满。
洛城背靠一山,名曰“倚云山”,赫赫之名响誉武林。坐落于山腰的“缥缈斋”,与南郡如意堂、镖局遍布各地的兴龙邦、有“剑冢”之称的万剑山庄以及以卞凉飞刀门,是当今武林之中主宰白道的五大门派。
五大门派之中又属缥缈斋的开山祖师孟萦最为德高望重,也是因为她的关系,缥缈斋在白道中“领头羊”的地位虽然从未曾在江湖中明言,但也都是大家默认的事。自从孟萦七年前先逝,缥缈斋便交到她座下首徒卢景廷的手中。虽然没有师傅的威望,但卢景廷秉承先师的遗训一心一意要将缥缈斋发扬光大,也算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以德服人的作风更是让其它门派的长辈都敬他三分。就在卢景廷风光之时,他却断然决定退位让贤,传位于小师妹周汀兰。
正派武林头号大派的传位大典,吸引了整个武林的目光。要知道缥缈斋的一举一动,对整个武林而言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而缥缈斋地位的稳固与否,也将随时改变当今武林现有的格局与势力均势。如此重要的时刻,各门各派又岂能不露面?小小的洛城也自然热闹起来。
“望海楼”是洛城中最具规模、最有格调的酒楼了,虽只有两层,但第二层三面打通,设有木栏,只要择其一而临坐,海上美景便能尽收眼底,名唤“望海楼”也算名副其实了。
此刻正是晌午时分,望海楼内高朋满座,酒菜飘香,店小二慌上忙下团团转,掌柜的迎客收钱不亦乐乎。
一名身着华服年约十七、八的少年大摇大摆地走进望海楼,此子面容俊雅,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身后紧紧跟随的三名随从对他毕恭毕敬。四人对掌柜的点头哈腰视若无睹,径直步上二楼,找了一个凭栏的空桌坐了下来。
刚一坐定,那少年就大叫道:“小二,还不快把你们酒楼里最好的酒菜给我送过来!”
小二满脸堆笑,道:“好的客官,马上给您送过来!”
不一会儿功夫,四人的桌上就堆满了酒菜,算不上山珍海味,却也颇具地方特色,让人食欲大振。
少年瞟了一眼桌上的酒菜,执起筷子在面前的几盘里胡乱翻了翻,撇撇嘴道:“不是吧,这就是你们酒楼最好的?会不会吃坏肚子啊?”
小二倒也圆滑,笑嘻嘻地道:“客官说笑了,我们望海楼的菜出了名的新鲜可口、酒出了名的醇正香浓,我们怎么会在您这样的贵客面前砸自己的招牌呢?”
少年眼珠子一转,道:“算你有理。”说罢,夹起一棵青菜往嘴里送。
三个随从也相继执起筷子夹菜。
哪知那少年菜刚下喉,突然脸色大变,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那盘青菜,吃力地道:“这菜果然不干净!”
少年右手边坐着的胖胖的小子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道:“不对呀少爷,我也吃了这盘菜,我怎么没事呢?”
少年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能跟我比呢?我平时是吃山珍海味的嘛,不像你,皮粗肉糙……哎哟哟,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茅房!”说着,猫着身子,急匆匆就要向楼梯口冲去。
小二看傻了眼,心想:糟了糟了,酒楼招牌不保了;完了完了,掌柜的定会赶我走了。
只见少年左手边那年约四十的中年大汉突然站起身来,挡在少年前面,阴沉着脸道:“少爷,别再耍花样了,老奴这次无论无何不会再让你溜了。”
少年缓缓直起身子,冲着中年大汉尴尬地一笑,大失所望地回到座位上。
胖小子傻笑道:“原来少爷又在耍花招。其实这菜挺好吃的,不吃就可惜了。”说罢呼呼啦啦扒了一大口饭。
少年气结,咬牙切齿道:“吃你的饭吧,这么多嘴!吃这么多也没见你长脑子!”
对面个子瘦小的小子咯咯地笑出了声,道:“少爷的这招用了不下十次,不穿帮才怪呢!只有小正才每次都上你的当。”
少年不耐烦地嚷道:“是了是了,就你小武最聪明!”一转头,碰上中年大汉那洞穿人心的双目,无奈叹了口气,道:“算了,反正我做什么都瞒不过海叔,我乖乖跟你们回去就是了。”心里却在想:想得美!有机会我不逃才怪呢!
那被唤作“海叔”的中年大汉道:“少爷真这么想就好。老爷让我们抓你回去也是为你好,江湖险恶,可不像在府中,若有一步行差踏错便会招至杀身之祸,到时……”
那少年早已听得不耐烦,不停地搔着脑袋,待那海叔说到“到时”两字时,他终于忍不住将其打断,道:“小二,我不喜欢喝竹叶青,给我们来坛上好的女儿红!”
那小二本来失了魂,后来瞧清楚状况,心里便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这时,他已寻回了面对客人的那种老练,笑盈盈地答道:“好的客官,您稍等!”
小二“噔噔噔”跑下楼,又“噔噔噔”跑上来,手里已多了一坛浓香扑鼻的女儿红。正要将酒坛放下,那少年突然伸手将酒坛夺过。
少年连轰带赶地道:“去去去,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待小二退下后,少年便开始往四人碗中倒酒,道:“再怎么急着回去,也要先吃完这一顿再说啊。此次随你们回府后,恐再难有机会像今日一样,与你们无拘无束地同桌吃饭了。来,我们喝个痛快!”
哪知一语毕,三人只是瞪着三双怀疑的眼睛望着他,却不见动静。
少年从左至右扫了三人一遍,佯装奇道:“怎么不喝?怕我下毒啊?”见三人不回应,他一手端起面前乘满酒的碗,一饮而尽。
三人当然是怕他再耍花招,见他先饮,遂放下了戒心,也端起碗开怀畅饮起来。
海叔饮罢,言道:“少爷莫怪。只是少爷的鬼主意老奴已领教了不少,若不是少爷平日疏于练武,恐怕老奴根本抓不到你,所以不得不……”话还未说完,“咚咚”两声,小正和小武已“醉倒”在桌面上。海叔顿觉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只往下掉,心中大叫不好,想伸手抓住那少年,却再也使不上劲,也如同那二人一,一头倒在桌上,不醒人世了。
原来早在那少年夺过酒坛时,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坛口涂上了蒙汗药。而他一早料到三人不会轻易上当,故而涂一边留一边,给他们倒酒时用涂了药的一边,自己则用另外一边。他三人虽早有防范,却仍是敌不过那少年的诡计多端。
少年凑进海叔耳边连唤了几声,未见动静,当下放心,得意道:“海叔啊海叔,你真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啊。这一局,又我赢!”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笑嘻嘻地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