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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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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走进白楼,一声声咳声便穿过楼宇水榭夹在风里断断续续地传了来。

听到这般厉害的咳声,正匆匆步入楼里的蓝衣女子蓦地顿住了脚,秀丽的容颜唰地苍白。

这,这是……

咳到了这种地步,楼主他……

她的脚便顿在了门栏上,身形一定,几乎不敢再迈出一步。

站定良久,她忽地抬手扶住身旁廊柱,深深吸了口气镇定心神,才缓缓向楼中走去。

楼主的密室外也不过寥寥几个人,墨大夫却不在。

她微微颦眉,向西角窗边倚棂而立的白衣男子走去。

“南公子。”南楚转过头来,一手正按在腰间佩剑上,手心似微微有冷汗沁出。待看得是她来,似是一口气松了松,面色很是平缓了些。

“怎么样了,萧楼主?”她略有些烦乱地捋了捋额旁垂落的青丝,急急问道。

听得她问起楼主病情,白衣男子一脸凝重:“怕是厉害得很了。”

他抬眼望望天,哞中闪过一丝担忧:“方才我和楼主正在商议洞庭那边的事,大哥突然发了病。你知道,楼主发病时除了靖姑娘一律不许人待在身侧,连墨大夫也靠近不得。现在靖姑娘不在,可怎么办?”

一想起常伴在楼主身侧的那个绯衣女子,秦婉词神色一黯,叹道:“天山玉露可拿给楼主喝过了?”

南楚点点头:“墨大夫去配了。”

“那好。”她沉吟了一下,道:“那我在门外候着。等楼主好了些,再进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只听“嗤”的一声,密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面色苍白若纸的萧忆情倚在门侧,一只手按在胸口。似是刚刚咳过血,薄如刀片的唇间透着反常的嫣红。

“婉词,进来罢。”萧忆情一边断续地咳着,一边招手示意她进来。

她走进去,望了望靠在软榻上的白衣楼主用手抵着胸口,似是极力遏制体内翻腾的气血,心下大震,脸色又是一变。

楼主那怕是已撑到了极限的。

她暗自惊心一忖,心下便是一凉。

真是……

记得上月她才与墨大夫看过楼主病情,虽是渐趋血气溃散,但楼主自身功力深湛还尚可压服,再配以天山玉露那般的灵药,也该不会恶化到如此地步啊。

难道是,楼主他自己……

恍惚间她蓦地想起前几日在绯楼上看见楼主极度疲倦的神色,不由极为忧心起来。

“我知道,我这病已是无救了。”她刚刚坐下为萧忆情把脉,听雪楼主忽的抬首,望着她淡淡一笑,低低说了一句。

听语声,竟似平静得令人心寒,甚或夹着些微的笑意。

她握着那人青脉的手便是不由自主地一颤,轻声:“楼主莫要这么想。虽然楼主这病确非人力所能及,但若是能好好照拂自己,目下保命应是无豫。”

她的话说得却是极为恳切,隐隐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萧忆情看了她一眼,本是幽冷的目光也似柔和起来,却又泛起了丝丝倦意:“那又是何苦?这二十多年来一直这么撑着过来,我也有些累了。其实,就这么死了也未必不好啊。”

秦婉词大惊——

她从未听萧楼主说过这样的话!

这般寂寞、疲倦、萧索甚至绝望的语调根本不可能是那个叱咤风云、号令武林江湖的听雪楼主所有的!

她也是个大夫,自然知道以楼主体质能坚持活到今天那该是吃了多少常人无法想像的苦,有时候连她看着也是怅叹心折。

可楼主却有着坚韧到可怕的意志力,十年如一日操持楼中事务、征战江湖扫平中原武林成为一代英杰霸主,江湖中的神话传奇。

即使他病得再如何厉害,也从未曾在任何人面前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除了那个绯衣女子。

在万人仰望他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站在万峰之巅的霸主其实是一个病人,一个病入膏肓仍挣扎求生的病人而已。

他的身上实在有着太强大的精神力量,令每一个遇到他的人,都折服在他那不可一世的王者气度之下。

有时候她甚至想,楼主这样的人是不会死的,只要他不愿死,就一定不会死。

可如今,他却要放手么?

是什么令一个人心灰至此,甚至失去了生存下的意愿?

“是因为靖姑娘么?”沉默良久,为萧忆情把脉的蓝衣女子突然抬头,望着靠在榻上气色苍白虚弱的男子问道。

萧忆情一怔,倒是一时没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秦婉词敛了敛眉,拿起搭在萧忆情腕上的手,也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他。

“你……”沉默了一会儿,白衣男子忽的起身,踱至窗前。

这一刹,长身而立的病弱公子忽然之间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几乎令她不敢再说话。

然而她顿了顿,吸了口气,仍继续道:“恕婉词大胆。我方才问过三楼主,楼主并不曾杀了明烟,为何楼主要……”

萧忆情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颇有些清冷地一笑:“杀与不杀又如何呢?”

他没有转身,眼光似是一直注视着窗外,声音幽然而沉静:“她从来未曾相信我,即使告诉她她也未必肯信。”

“何况虽然我不杀明烟,却也绝不会再让阿靖见到她!”

“那孩子太狠,阿靖对她又太心软。我怕,她是会伤了阿靖的。”萧忆情垂下头,微微咳了几声,他抬手散漫地敲了敲窗棂,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她听着楼主悠然却寂寥的话,仿佛突然感到了那个傲视天下的听雪楼主心中一瞬的茫然无助,不由脱口:“楼主还是在乎靖姑娘的。如果楼主肯和靖姑娘说清楚,说不定她不会……”

话刚出口便觉唐突,果然萧忆情蓦地转头望他,眼神凌厉得令她心头一寒。然,只一瞬,他的目光又黯淡下去,幽幽笑了笑:“你不明白的。她其实已经……”

话没说完,白衣楼主只是淡淡叹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一阵清风拂过,窗外木叶簌簌作响,几瓣雪白的桐花随风飘落,洒在白衣男子干净淡白的衣襟上,幽如漫天飞雪。

萧忆情再次转身,昂首望天,眼角眉梢闪过依稀的茫然,一句似有若无的话极度极轻的似是从风中飘来,夹杂着不知何谓的笑意散在她的耳畔:“很久以前……她就不再愿意留下来了吧。既然不愿意,又为何强求呢?我……不会拦她的,她……不明白么?”

“我以前总还是希望她呆在我看得见的地方的,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只是现在……呵”萧忆情回过头来轻轻浅浅地微笑,语气是少有的平和安然,却令她听来有着莫名的心酸。

自觉再没什么可说,蓝衣医者只得淡淡劝了一句:“无论怎样,楼主还是保重自己的好。”

微微行了礼告退,转身时转眼瞥见白衣楼主孑然倚窗的背影,秦婉词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不是忧伤,他只是望着天,很远很远……

走下楼来,又望见楼外斜斜飘下了几瓣桐花。

她蓦地想起,那花原是没有香味的。虽然飘落时柔若轻雪翩似娇蝶,却不曾携来一丝丝沁人心脾的清香,仿佛是已死去的花,虽然极尽娇妍,却早已失去了生命的味道,只是在无尽的天宇间静静地陨落,等待着踏上最终的归途。

“靖姑娘。”

刚刚从白楼上下来,便望见了那一身绯衣静静伫立在楼下的女子身影。

似是未曾听见她唤,绯衣女子没有回头,依然那么孑然地站在白楼下,清静的双眸注视着二楼上那一扇半开了的窗,一动未动。

秦婉词待得再唤,然而望着她那般安静得近乎空无的眼神,蓦地想起方才楼主望天的神情,居然是如此的相像。

一样凝眸地相望,望得时空都仿佛静止。然而那两个人依然静默着,伫立在空寂的蓝天下,看那苍茫的天宇里隐约掠过的那一抹晕黄的色彩,惨淡却又奇异的迷离。

她忽地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掠过一阵苍茫的痛来。

听得她叹气,阿靖蓦地转过身,仍是伤重苍白的脸,但已经些微有了点起色。望见是她,淡淡点了点头:“婉词。”

她应了声,扶栏而下,缓缓走到绯衣女子的身边,默默陪着她望向绿荫深处的那一栋楼阁。

静静站了会儿,阿靖似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怎样了?”

听得她如此静默的语气,秦婉词陡然间竟觉隐约的心凉。一向温婉的女子心里忽的有些不知名的伤心,想起方才那个白衣男子落寞孑然的身影,突然对这个冷漠的靖姑娘隐隐有些恼怒起来。

她冷冷答:“楼主他如今元气耗尽,怕是时日无多了。”

绯衣女子身形不易察觉地一震,然而她却不曾说话。望着楼的时候,唯有一丝丝奇异的光从瞳中掠过。

看着她这般冷静得近似乎无情,秦婉词几乎已忍不住想斥她一句,然,想到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大夫,也是说不得什么的,只得生生扼住。

“楼主还在上边,靖姑娘若是无事,还是去看看的好。他,恐怕真的是撑不了多久了。”顿了顿,她低下头来,轻声:“说不定,楼主他有些话想对靖姑娘说。”

“嗯。”阿靖淡淡应了声,也不回头。

她悄然斜眼望过去,看见那般清丽的眸子,却似是没有温度的。她的心突然便沉到了底,想,自己这话恐怕也是多余,靖姑娘她……又岂是旁人所左右得了的?

呵,听雪楼的靖姑娘,人中之凤。

这样的凤,竟完全不似那凤翔九天般的光华绝世、絢烂夺目,这样的凤在苍穹上掠过时,却是唯有金翅冷冷扇动的声音,翩跹似惊鸿。

爱上了这样的凤,只怕不能和她一起龙行千里翱翔九天,而唯有追逐着她的暗影,一齐堕落在暗夜的星辰之下吧。

秦婉词蓦地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和这个绝世而独立的女子隔了好远,仿佛和面对着那个一身白衣似雪的人中之龙一般,是永远也走不进他们的身畔的。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面对着这两个不似尘世中的人,即使再为他们心痛,却也做不了什么了。

于是暗暗转身,从花丛中穿梭而过。一阵风过时,隐隐嗅到了那一缕蔷薇极淡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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