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日,洛阳王在庭院里摆了八桌,却不是众星拱月的排法,而是一字排开。
庭院四周摆满一盆盆的菊花,黄的有御衣黄、密友菊,大小金黄、金盏金台、大小金钱;白的有白新罗、白喜容、白缠枝、玉球、鹅毛;红的有杨妃、佛顶菊、玛瑙鹤顶等,俱是名种,清艳夺目。
微风拂过,清清菊香中却夹有桂花的浓香,却是庭院四角均植有一人来高的桂花,在这朗朗秋日开了大半,犹如碎玉一般,风流雅致处不让名菊。
洛阳王坐在中间一桌,身边的还是司徒靖言,桌上摆着的是足有六两重一只的大闸蟹,旁边金樽盛酒,花香蟹香中夹杂的便是陈年花雕的香气。
洛阳王笑道:“今日请大家露天一坐,为的是赏花品蟹。”
众人齐称一声好,杯酒都敬了过来。
洛阳王笑呵呵的喝了一杯又一杯,忽然道:“如此名花好酒,怎能无美,我这便请我众夫人出来给大家一观,请大家选出今日花魁可好?”
大家素闻洛阳王风流之名,他七位夫人俱是人间绝色,更是早已闻名,此刻听洛阳王如此一说,都是没声价地叫好。
洛阳王哈哈大笑,道:“这便请她们一个个上来吧。”拍了拍手,原来早有准备。
掌声刚歇,一个少妇已款款而来,她年纪也不小了,但杏眼桃靥,眉梢眼角处风情无限,穿一身杏色衣裳,正是最时兴的款式,颜色却不张扬,看上去只觉风流无限。大家不禁都喝了声采。
洛阳王笑眯眯地:“这是二娘。”
三娘上来却是另一番颜色,她高挑身材,眉飞入鬓,神情冷艳,穿一身黑色绣金花的衣裳,华丽中带着高不可攀的表情,似是天下的须眉都未放在眼内,但那种骨子里散出来的媚艳,却如玫瑰一般,虽是明知会刺得手指流血,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去摘。
四娘身材娇小玲珑,小小的脸上色若春晓,一张芙蓉脸总是宜喜宜嗔,一双桃花眼总好像要滴出水来。她的衣裳是桃子色的,也不见得如何出色,但她走过之处,留下小小的脚印中间都显出一朵莲花的图案来。有风吹过,莲花消散,大家却又嗅到了淡淡的胭脂香气。原来这三娘心思灵巧,在鞋子底上用针扎出莲花图案,在鞋子夹层塞满了香粉,随着她脚步移动,那香粉就透过针孔筛在了地上。
只听那七桌中有人情不自禁称赞道:“好一个‘步步生莲’,妙啊。”
四娘听了,甚是高兴,又回过头来笑了一笑,百媚横生,众人都失了神去。
洛阳王见大家神态,不禁呵呵大笑,甚是得意。
洛阳王的夫人果然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漂亮,只一会儿功夫,已走过了五位,大家目迷五色,都有了眼花缭乱的感觉。
绛雪楼的洛少当家也不禁笑道:“人道‘花多眼乱’果然都是真的……”忽然住了口,原来看见了洛阳王的第七位夫人。
这位七娘竟然便是昨晚抚琴的女子,她还是一身白衣,浑身上下再无修饰,神情也是冷冷淡淡的毫不在意的样子,走了过来,随便行了个礼,就想走了,不知怎地,她一袭白衣混在百花丛中竟是觉得素雅得很。
洛少当家再也想不到七娘竟然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刚才的话说到一半,却变成了“奇怪,奇怪。”
洛阳王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蓦地喝道:“杜薇,今日宾客在前,你也不打扮打扮,这个样子,好不失礼。”
七娘怔了怔,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洛阳王哼了一声:“老是这副脸孔,看了真教人生气,当年要不是为了你家的‘□□’剑谱……”
听到“□□”剑谱四个字,众人心里一怔,原来这貌不惊人的女子居然是□□神剑门杜家的后人。
司徒靖言忽道:“‘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七娘如此打扮,正显出与众夫人卓尔不群之风韵。”
洛阳王一怔:“你说什么?”
司徒靖言笑了笑:“刚才洛兄也说过了‘花多眼乱’,众夫人有如百花齐放,各有各的艳丽,各有各的风采,七娘这一出现,却显出她的与众不同来。就如牡丹有其艳丽,菊花有其秀美,莲花有其清韵,这小小的桂花也有其雅洁啊。”
洛阳王一头雾水:“你是说……?”
司徒靖言一笑:“我是说七娘如此打扮令我眼前一亮,挽救了我在百花丛中迷失的双目。”
洛阳王给他这么一说,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手一挥,便令七娘退下。
七娘走过司徒靖言桌旁,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双眸子精光乍现,深不可测。
她只看了一眼,就匆匆而去,但司徒靖言心中却似台风过境,空白之中只剩下了那双照到他灵魂深处的眼睛。
只听洛阳王哈哈笑道:“还要请最后一位出场。”
众人都是一怔,心道,洛阳王不是只有七位夫人么?正室早逝,适才已经过去了五位,现在怎么忽然多了一个?
在众人惊讶之中,一个锦衣女子走了出来。
这个女子果然年纪最轻,不知怎地,漂亮得教人吃惊。她的衣着最是华丽,锦衣灿若云霞,不知用了多少金丝织成,珠钗明铛,环佩叮当,身上累累坠坠的也不知挂了多少名贵饰物,但华衣丰饰在她身上都成了陪衬,她发出的光华竟把衣饰的光华都压了下去。
她款款走到庭院里,对大家福了一福,大家张大了嘴看着,心里都是在想:天上的仙女下凡间来了。
锦衣女子离去之后,众人还是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洛阳王笑道:“如何?”
此前众人纵有异议,此刻也不禁异口同声道:“八夫人艳压群芳。”
洛阳王看了看司徒靖言,司徒靖言只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似乎正是默许的样子。
洛阳王甚是高兴,哈哈大笑道:“刚才那位不是我的夫人,正是小女缨络啊。”
众人哗然,缨络缨络,大伙本来大都是冲着金家财势而来,但这金家小姐竟是出乎意料的美若天仙。大伙正是意动到了心动,一时摩拳擦掌,志在必得了。
只听洛阳王道:“我这最后一个女儿可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决意为她挑出一名最佳的夫婿。我只剩这宝贝女儿在身边了,当然不希望她嫁了之后受苦,我们金家是何等样的人,也不会嫁女儿嫁得给人笑话。”他顿了一顿,笑道:“‘欲获彩袖殷勤意,须得量珠聘美人’,小伙子们,明天这个时刻,拿出你们的真本事真家底来吧。”
这话正如一锅沸水,在众人心头“哗”地一冲,辣辣地冒起一阵白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