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鸳梦欲重温
(三)
两口子各有欣慰之处,都有抱怨之言,但决非全无道理。毕竟,都有难以告人的苦衷。简单地说,二人的矛盾焦点,集中体现在“两个远远”的对立上面。
杨蕙茹可能是原先没明没夜地操劳生意,把自家的生气、活力耗进去了吧,也可能是先天生性使然吧,结婚十六七年了,向来对□□缺乏兴趣,从没主动找刘光达要过,并且被动程度远远高于一般被动女性。而刘光达在那方面的欲望和能力,则远远高于差点儿挨了他耳光的亚当。早些年,他还不觉得太怎么的,出差十天半月、甚或二三十天,倘若得便解决了便罢,否则即便是怄了一肚皮的气,回来后却还能耍耍大爷脾气,硬起头皮不找她,勉强克制住观察她。谁知,费了半天工夫,却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她什么异常的反应都没有,就连起码的暗示也无从发现,仿佛二人从未分开过一分一秒。但刘光达忍忍也就罢了。近些年来,由于种种原因,他也弄不清自己是性情变坏了,还是耐性变弱了,总之在得不到满足时,心中就像窝着一团烈火,而且越烧越旺,火苗越蹿越高,往往忍不住想找谁一吐为快,甚至大发雷霆,体验一番虐待狂的感受。
红与黑两军对峙,摆垒待战,可说是战火欲燃,一触即发。但艳萍总认为,这是老板家的私事,自己只是个打工妹,跟他们除了工作关系,没有、也不该有任何关系。因此,她便持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对李云霞传来的小道消息,同样是“守口如钢瓶”。万没料到,他们贤夫妻之间战火尚未燃起,倒先要烧到自己身上了。
“你想怎么样啊?这些时,你关照过我倒是不假,我心里感激得很。可你来这一手什么意思?想要我报答你吗?”艳萍猛将身子一拧,挣脱了刘光达,“呼呼”喘着气,冷冷地说。
“话不能这么说。应该换一种口气才对。”刘光达瞅着她的脸色,难为情中带着些嬉皮笑脸的味道,“我已经表明了心迹,你心里也清楚了,下面的事儿,既是我的事儿,同时也是你的事儿,对不?我想,咱俩的事儿,咱俩自己解决。咱俩都要冷静下来,好好商量商量,看究竟怎么处理才合适。你说呢?”
艳萍戒备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她感到脸上很烫,好像要起火似的。
“我的意思,咱俩不妨交个朋友——那种意义上的朋友,先秘密交往一段。过些时,要是你觉得合适,我就跟她离了,咱俩走到一起。那以后,你不就成了这儿的女主人了吗?请放一百个心,往后我一定会待你更好,让你更幸福的!”
“你——”艳萍羞愤已极,胸脯急剧起伏,“无耻”二字冲到舌尖上,又被勉强咽了下去。她喘息一阵,沉声道:“这儿的女主人是蕙茹姐,跟我可沾不上边儿!再说了,我也不希罕,更不想让你赐给幸福!我也有脑子,也有双手,我自己会通过劳动去创造。老板,你不愧是做生意的,算盘打得真好!先叫跟你秘密交往一段,当一段地下情人,玩儿腻了就说不合适,然后一脚蹬开……”
“不、不,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我可以发誓!”刘光达两手乱摆,急得什么似的,“你看你想哪儿去了,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的品行你也该有所了解的。我这个人,不管对谁,最讲究‘仁义礼智信’。”
“我就信吧。权当我脑袋进水了。”
“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好吗?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儿关系到咱们俩呢,光我一厢情愿也不行,是吧?所以我想,等咱们秘密交往一段之后,如果你认为我这人还可以恋、可以爱,可以同甘苦、共患难,那咱们就登记结婚,正正规规地生活,绝不是偷偷摸摸。艳萍,我全是在为你着想的呀!”
艳萍轻笑一声,眯起眼睛“嗤”了下鼻孔,不紧不慢地说:“这话说得挺好,简直无懈可击。但我要说,这不过是剃头匠的挑子——一头热罢了。”
“怎么,你对我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刘光达瞪大了眼,表情急速变化着,身体也凑了过来,“不会的,我不相信。艳萍,亲爱的!我这是跟你说正经的呢。”
“别、别、别,我可不是你亲爱的!”艳萍竖起双掌,似挡似推地晃着,讥嘲道,“刘大老板,你的自我感觉好得过头了吧?你以为,你人长得帅气点儿,潇洒点儿,手里又有几个人民的币,不管哪个女孩都会对你一见钟情,都会被你迷得不辨东西,都会向你投怀送抱?呵呵,未免太过自恋了哦。”
“嗐!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确实——”
“请你不要再表白什么,也不要再分辩什么了。我林艳萍是个乡巴佬,一向是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告诉你吧老板,我这人就是土了点儿,笨了点儿,脑瓜子就是不像有的人那样开窍,就是不会做那种不明不白的事儿!”艳萍说罢,转身就去拉门把手。
“你别、别慌走!”刘光达连忙拽住她,“即使你真的不同意,那也好说好商量嘛!”
“这可就奇怪了!既然我不同意,还有什么可说、可商量的?”艳萍轻轻而坚决地推开他的手。
“那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刘光达“啪啪”捏了捏指关节,带着少有的庄重表情说,“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跟你说说清楚,以免你把我看得太什么了。原先,我跟个别人的确有过那什么事儿,但都是闹着玩儿的,只图一时开心罢了。但是这一回,我可以对天盟誓,我对你确确实实动了真感情,也确确实实动过离婚的念头。没想到你却……也好,心里的话吐出来了,从此以后,我也就没什么包袱可背啦。”
艳萍怔怔地立着,未发一语。
刘光达点了支烟吸两口,摇摇头,勉强笑着说:“艳萍,刚才的话权当我没说,这事儿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好不好?你我今后还是老板、员工的关系,还是正常的朋友关系,好不好?请原谅我的鲁莽。”
艳萍疑惑地望他一会儿,似乎有点感动,默默拉住他的手握了一握。
“能不能,吻我一下?”刘光达脸上露出企求之色,“吻吻额头也行。”
艳萍即刻放下脸来,充满戒意地瞪着他,嘴唇痉挛似地动几动,终于紧紧抿住了。她拽开房门,“咯噔咯噔”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