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下）暗香
“楚姑娘。。。”无情一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嘶哑，他叫了这一声，又不知道接下去该要说什么，语意也停顿在那里，变作了一个无声。
她是个坚强女子。
温言安慰？这是不适合她的，也同样不适合他。
检视伤口？这不便，也不妥，何况，她的医术比自己高明百倍。
所以他没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放开了手：
放开了掌中那一片温润。
他放手的同时她也正要缩回手。
所以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他们有什么斥力，以至于一经接触，立刻弹开。
楚风景其实伤得并不很重。
她只是很有些一如既往的疲倦，每到这种时候她总是累。
孟色色的这一剑，本来可以要了她的命。
可是结果没有。
她没有死是因为：
那一剑并没有直接击中她。
她的怀里还有一方丝锦扎的小包：
里面有铁器。
那是无情午间遗落在院里的暗器。
这暗器却救了她的命！
孟色色的剑，先打中了她怀里的暗器，才刺中了她的身子，所以伤口其实并不是很深。
但她的神情看来特别疲倦。
她自无情掌中抽回了手。
尽管被这样一双手握着，会忽然有一种心安，平静，有了依靠的感觉。
她用抽回来的手一下拔出了剑。
鲜血这才缓缓涌出。
但她并未忙着止血。
反而先抹去了唇边溢出的血，
“快去小别楼，温柔恐怕有失。”
她说这话的时候胸前已红了一片，映在浅色的衣衫上分外触目惊心。
她的脸上也因此涌出了一点点的血色。
还显现出一种遇挫不伤，遇悲不痛的英雄气概。
这种时候她更像一个男子：
有信念也能承担的大丈夫！
她还勉力一笑，似看出了他还有点犹疑，宽慰道，“我会叫解意他们过来，然后查查他是怎么进来的。。。你还是快去，这里没事——就是有事，我还应付得来。” 她还能思虑清晰，说话也还连贯没有气喘，无情也已看出她并未伤重。
他看了看月色，又看了看她，以及她胸口的伤口和血，深吸了口气，道，“好，我去。”他道，“你留在这里。”
他没有回到车里，手在地上一拍，人已如飞鸟般惊起，几个起落间，就已消失在夜色掩映的院内。
楚风景看着他的挺立孤独的背影，终于沿着最近的一棵老树滑坐到地上，掩不住的疲色更显，她摸到伤口，那里面流出的是她自己的血。
啊。
好热。
我的血是这样的热。
这么些年，一意孤行了，孤军奋战了，在这边荒之地，我做的，还值得吗？
还会有谁记得吗？
也想问自己，也曾问自己：
楚风景，你累了吗？倦了吧？后悔了没有？也会疼痛的吧？
你，还记得，你本是个女子吗？
或是你已经忘了，或是你早已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
无情来了，你要医他，温柔来了，你要保护她，孙青霞来了，你要帮他。
谁来帮你？谁来救你？谁来看你有没有伤心和难过？谁知道你也在暗夜里有自己的泪和痛？
她在月色下静静地显露自己的一刻的脆弱，也只有这一刻的脆弱。
她抱住了双膝，抵住了伤口的流血，静静地流了一会儿的泪。
哭。
可是无声。
她把血和泪放在一起流，但都那么沉默寂寞。
但她的寂寞是自己的。
谁都没有看到和听到她此刻的一场静默的哭，无声的泣。
谁都不知道这样的夜色月明时分，还有这样的一个美丽女子，在一场激战后如斯萧索。
月色下她的袖里隐有一物：
那是一方玉佩，青惨的颜色，温润的质地。
方才她挺身而上，以一己之身挡住了无情的视线，就是为了接住这一块玉:
孟色色在奔逃之际,仍不忘飞掷给她的这一件物事!
无情的衣袖,在夜风中翩飞犹如白蝶.
他却没有赶往小别楼.
而是积安居:
那是孙青霞暂居所在!
他一至积安居外的廊沿,就见到孙青霞房内烛火下映照的他持刀的影子.
还隐约听到孙青霞冷笑了一声.
以及他冷笑后的出刀!
接着烛火俆地灭了,一条瘦小的人影破窗而出,就地一滚,翻过了花圃,起势就要往院里奔逃!
同时孙青霞也出现在门口,依旧一手执刀,一手却抱了个人:
正是犹昏迷未醒,睡容香甜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