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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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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过宣州,山路渐渐崎岖,路经一个转弯,一辆大车轮子蹭过山壁,哗啦一声,轮轴竟然歪下来,半边轮子轱辘轱辘滚下山去,幸好赶车的反应敏捷,急打马朝山壁侧去,不然非得连马带车翻下山去。

前面甘大娘停下车,笑骂道:“郭老八,八十老娘倒绷孩儿,几十年的车白赶!”郭老八面红耳赤,嚷嚷道:“这车出鬼了!”

慕容帆此时已跳下车,过去检查损毁的轮轴,他沉吟道:“确似被人动过手脚。”后面一辆车上下来几个汉子,把郭老八车上箱子搬上另一辆马车。慕容帆站起身,扬声道:“弟兄们,前面路上,要多加小心了!”

众人继续上路,没过半里路,又是一辆车撞毁了轮轴,甘大娘皱眉道:“真有人搞鬼?”她一猫身钻到车下,过了片刻钻出来,伸手递过一件物事:“郎君,你看!”慕容帆接过,弯了弯,竟是一柄弹性极佳的钢锯,甘大娘道:“这玩意儿绑在车轴上,车轴一转,就慢慢儿被锯断,做的还真他妈的精巧!”慕容帆拨弄锯条,道:“照这样看,当是昨晚邸舍里动的手脚。”

四辆大车已毁其二,众人把沉甸甸的箱子搬上其余两辆车,为不使马车过量载重,车中人纷纷上马,殷紫也只得骑了一匹马驹,她见这些人垂头丧气,大是幸灾乐祸,不小心“咯”的一声笑了出来,众人对她怒目而视。甘大娘瞅了殷紫一眼,大声道:“老八,我听说宣州一带土匪,最是凶残,听说有人落在他们手中,身上肉都被一块块割了下来。”郭老八一唱一和道:“可不是,听说他们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娘儿们,看见了绝不放过!”殷紫面色发白,不由策马靠向慕容帆。

慕容帆纵马走在最前,不徐不缓行着。一行人穿过这座山坳,再往前翻过一个山头便是大路,众人神情却越发谨慎起来,忽然慕容帆勒马停住,抱拳道:“不才慕容帆,敢问前面哪座山头好汉?我等路过宝地,不及递贴,望恕罪则个,他日必当登门拜山!”等了片刻,前面幽寂无声,慕容帆缓缓道:“既然如此,便得罪了!”反手取下背上朱弓,三支羽箭齐搭弦上。他目光如电,扫过前方郁郁丛林,指一松,三箭破空而出,没入丛林。

只听两声痛呼,自林中摔下两名汉子,一人箭中左臂,一人箭中右肩,另有一个白袍老者,却是轻飘飘自树上跃下。老者五十余年岁,精瘦,长须,他扔掉手中箭支,赞道:“好俊的听风辨位!慕容公子,你没杀我两个徒儿,老朽承你这个情,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留下车中物事,下山罢!”此时灌木晃动,他身后站出许多持剑的汉子,影影绰绰百十余人。

甘大娘哈哈大笑,朝慕容帆道:“郎君,咱们天山雪惯来黑吃黑,没想今儿竟有人黑到咱们头上来!”

老者身后一个白面汉子叉腰喝道:“管你们在北方多大名头,蜀中八仙门在此,若不从我师父之令速速滚开,叫你们血溅当场!”

慕容帆皱眉:“八仙门?阁下是钟凡门主,还是钟会前辈?”八仙门这名字虽然飘逸,其实却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巨匪,只是他们一直在四川称霸,却如何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

那白衣老者负手道:“老夫钟会。今日钟某只欲劫财,不愿伤人,汝等且速速离开!”

慕容帆淡淡道:“车上黄金珠宝是我弟兄们搏命夺来且有用处,恕难从命。前辈亦是道上声名赫赫的人物,便依着规矩,与晚辈切磋一场如何?前辈若是胜了,我等立刻便走,若晚辈侥幸在前辈手中胜出一招半式,便恭送前辈离去。”

钟会喝道:“爽快!只是老夫‘雷霆剑法’之下从无点到为止,非死即残,看你年纪轻轻,老夫倒觉惋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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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门弟子和天山雪一干人分据两边,中间空出场子。钟会手扶剑柄,森然道:“请──”慕容帆知他自重身份不会抢先出招,抽出腰间佩剑,躬身道:“有僭了!”出剑直指中宫,乃是武林中一记规规举举的起剑式。

钟会按剑屹然不动,待慕容帆剑尖逼到胸口,方拔剑相迎,他拔剑好快,甫一出鞘,便带风雷之声,风云电掣般朝慕容帆劈去,慕容帆横剑相截。

钟会仗剑平胸,绕着慕容帆迅不可及地转开圈子,他轻功在八仙门诸人中可算第一,这时身法展开,当真是翩若惊鸿,白衣飘飞间缤纷剑影,急如飞矢,迅若雷霆,一干八仙门子弟只看的心旌动摇,大声喝彩。又过了一会,剑气逾盛,只听“铮铮铮铮……”连绵不觉的双剑交击声,旁观众人只闻其声,只看见一道白光缭绕,再也看不清招式。

一名弟子骇然道:“掌座用剑如此之快,我等欲观清尚且不能,那慕容帆又非三头六臂,如何支撑这许久?”

莫说旁观诸人奇怪,钟会心中也大为震惊,他这套“雷霆剑法”别无花哨,讲究一个奇快,钟会幼时初练剑,师父当空悬起一个铜盘,远隔三丈站着,手中扣一枚铜钱。师父铜钱射出,他便拔剑出鞘,要在铜钱割断绳子铜盘落地前,在其上斩出七道剑痕,少一道便是一记火辣辣的鞭子。后来随着年岁增长,要求愈发严苛,师父站的越来越近,铜盘也换成了瓷盘。可是自己挨的鞭子也越来越少,到后来一剑斩过,盘子落地前已碎成四十九片,周围几乎没有细微碎末,始是大成。

钟会艺成二十载,未逢哪个对手可以接下百招,便是同掌门师兄拆招,也泰半未过百招便分出胜负,像今天这样两百多招过去,反而没有底,心里越来越焦躁起来。

慕容帆出剑也甚快,但剑招朗丽清楚,一招一式,都叫人看的清晰。

殷紫在一旁看热闹,她不懂武功,但看着慕容帆剑气剑意,不知怎的,竟有熟稔之感。

但见他剑法圆劲古雅,意致悠闲逸裕,神潜而趣自超,不骋而敛锷,若龙跳天门、虎卧凤阁。殷紫忽然叫道:“快雪时晴!王羲之的《快雪时晴贴》!”

慕容帆回她一笑,道:“不错,便是快雪时晴!”抖手一剑脱出,翩云般掠向钟会颈项,钟会急退,只觉剑锋险险擦过耳畔,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王羲之是东汉书法大家,后人称他“字势强雄,笔力飘逸,灿若游云,矫若惊龙。”《快雪时晴贴》乃行书四行,字体流利秀美,全贴寥寥二十八字,然意采目眩世人。

但见慕容帆剑走圆顿,点划勾挑不露其锋,剑势平稳匀称,优美的剑势中,流露出质朴内敛的意韵。

“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贴,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候。”

“当”的一声,钟会长剑落地,慕容帆长剑划过钟会手腕后顺势收回,正是“晴”字的最后一划,如行云流水,畅快舒意。

钟会腕上滴血,恍若不觉,他大声道:“辋川剑法!这必是辋川剑法!”

慕容帆肃然:“在下确是辋川弟子,前辈既然认得这套剑法,想必与我派某位尊长相识?”

钟会木然道:“我不曾有幸结交辋川中人,只是听掌门师兄说过,凌云剑法缥缈有仙气,而辋川剑法却最是变化无端、鬼神莫测,且其派中人多精文墨,蕴诗画于剑意之中……嘿!辋川剑派,好个辋川剑派!”

“山外之山,剑神辋川;云上之云,剑圣凌云。”

这句话在江湖中流传近百年,说的是南北两个使剑的门派:储秀峰凌云观和蓝田辋川。

辋川剑派,武林中极为古老神秘的一个流派,这一派并非都是师徒传承,也没有严格的上下尊卑之分,倒类似于一群意气相投的人举办的集会,然其剑术之精,冠绝天下,历代绝世高手辈出。当代辋川宗主赵歌之,与凌云掌门周辰宇,并称当世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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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会面如死灰,道:“辋川剑法,果然世间第一。钟某二十年来在蜀中坐井观天,今日方知惭愧!”

慕容帆摇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辋川剑术虽精,这‘世间第一’四字,未免太过狂妄。”钟会嘿道:“那也不必太谦。”拾起地上长剑,沉思片刻问道:“闻贵派赵歌之宗主,剑术之精冠绝当世,不知比兄如何?”慕容帆道:“萤光明月,不可同日而语。”钟会摇头只作不信。

一干八仙门人垂头丧气,讪讪离开,慕容帆忽然开口问道:“钟前辈,贵门一向雄踞蜀中,不知为何千里迢迢出现在这里?”钟会犹疑一下,苦笑道:“原是丢脸的事儿,不过早晚总会被人知晓,告诉你倒也无妨。”他问道:“公子可曾听说过李静川这个人?”慕容帆问:“凤翔节度使李静川?”钟会点点头道:“此人当真枭雄!月前他率大军绕过兴元,直取剑南,剑南也算易守难攻,竟被他数日攻了下来,山南西道节度使江斌被杀,部属投降者五千人被杀,益州……被屠城。李静川拿下蜀中后,血腥整顿,绿林豪杰不是被杀,就是流窜出蜀。唉!八仙门数十年基业,竟也没能保住。”

他心中羞愧,也不欲多说,在马背上拱拱手,率领门下弟子飘然离去。

别过钟会等人,慕容帆沉吟道:“八仙门在蜀中好大基业,凤翔节度使竟能逼的他们背井离乡,这个李静川,倒真是厉害人物。”

甘大娘道:“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殷紫想起婚约,浑身一哆嗦,她愁眉苦脸,心道:“也不知崔健那小子跟珊瑚怎么样了?多半是私奔了,唉,阿耶若知道是我一手撮合,非逼着我去嫁那凤翔节度使不可。”想到这里,倒有些庆幸被人绑架了。

之后一路太平无事,行过两日,便到黄州,众人白天赶路,晚上打尖,并不匆急。

过了黄州,便出了殷纶义势力范围,前面襄州已是山南东道节度使辖地。慕容帆勒马道:“七妹,到此咱们就分成两路,韩小仙率领义军正在潭州一带游战,你运珠宝和一半黄金过去,助他买粮草马匹,我送另一半去泾州大云寺,之后便去同你们会合。”

他对殷紫道:“殷小娘子,一路来委屈了你。你且与七妹同行,经过昌南镇时有我们的人,可以送你回扬州。”

殷紫瞧瞧甘大娘凶煞煞的表情,哭丧着脸:“我还是跟着你好了。”慕容帆想了想,道:“也好,到了大云寺,可以托人送你回去。”

慕容帆驾着一辆大车,殷紫坐在车中,朝泾州驰去。一路簪星曳月,风餐露宿。慕容帆谈吐既风趣,见识又极博,沿途指点风物,与殷紫讲述些前朝典故、江湖趣闻,倒也不寂寞。有时错过宿头,露宿山野,他便料理些野味,香喷喷的松鸡、鲥鱼、竹荪,殷紫险些连舌头也吞下肚去。是故两人抵达大云寺时,殷紫倒有些嫌旅途太短,她一生之中虽然锦衣玉食,倒是最近这些日子,过的最为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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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州大云寺依山而建,庙门前松柏挺拔,殷紫仰头看庙前牌匾,上书“大云寺”墨字遒劲有力,只是边角略有破损。一个小沙弥坐在门前石凳上,看见他们兴高采烈地迎上前,牵过马缰:“慕容公子,师傅命我恭迎多时了!”

慕容帆含笑拍拍他肩膀:“木鱼,你师傅他可还好?”

木鱼生的憨头憨脑的,此时一吐舌头,倒有些精灵之气:“师傅成天吃、喝、睡,都快成猪了!”

进了庙门,只见十几处殿宇,规模倒也宏伟,只是年久失修,处处破损不堪,正殿前的香笼中不见香火,积污垢倒有厚厚一层,便那功德池中,也早已干涸的只剩一滩积水,石龟光溜溜的脊背滑稽地露了出来。只院中几棵千年银杏树,倒是参天蔽日亭亭华盖,枝桠间满筑鸦巢,殷紫自树下穿过,一摸头上发髻,满手鸟粪,险些气晕过去。她骂道:“泾州大云寺也是有名的古刹,怎么这般不像话?”

木鱼小和尚涨红了脸,大感羞愧。慕容帆递给她一块方巾,道:“大云寺百年前倒是香火鼎盛,后来甘肃连年战乱,民生凋敝,就渐渐衰败了,如今的住持,他……呵呵他性格洒脱,不怎么经营,庙中大和尚纷纷另谋高就,如今只剩他和木鱼两个了。”

走至殿后,更显寒酸,一溜将倾未倾的房屋,最东边一间略微齐整些,有个门帘又不怎么透风的,约莫就是方丈房了,尚未走近就听见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木鱼红着脸道:“我去叫师傅!”他钻进门帘,过不片刻只听里面噼里啪啦咣当……乱响一气,接着一个洪亮的嗓门骂道:“打你个小秃贼!你叫我起床也罢了,作甚拿东西敲我头!敲我头倒也罢了,为什么用这还没喝完的酒坛子敲?真是暴殄天物!”接着便听木鱼委屈地说:“别的东西都已经敲过了,只是敲不醒!”

慕容帆忍住笑,扬声道:“方丈,故人来访,得见否?”

里面默静了一会儿,接着“趿趿趿”拖鞋声响起,门帘一挑,一个胖大和尚趿着僧鞋出来,一把抓住慕容帆双肩,便是一阵猛摇:“慕容老弟!你怎到今日才来?”他双目微红,颇有些潸然欲涕了:“我、我已经半年没收香火钱啦!慕容施主,还望布施则个!”“扑通!”殷紫摔倒。

胖和尚一指殷紫,问:“这位女檀越是?”

慕容帆尚未答话,殷紫抢先道:“老和尚,你是谁啊?”

胖和尚笑眯了眼,他眼睛本就小,一笑成了两条缝儿,越发像尊弥陀佛:“老衲就是禅宗鼎鼎大名的慧眼禅师啊!”

殷紫吃惊,上下打量他:“慧眼?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慧眼?”

慧眼洋洋得意:“女施主听说过老衲?”

殷紫老实地说:“只听说你是禅宗之异端,山西的常善云海法师告诫弟子时常说:‘千万不能像慧眼那样啊!’杭州的文山功界法师曾经发誓,如果他知道门下弟子中有人敢拜谒你,他就敲破他们的头!”

慧眼禅师摇头叹息:“功界师兄气量太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无。”

殷紫侧头道:“老和尚,你可知道眼前这位慕容居士是个杀人如麻的大盗?居然称兄道弟,也算出家人!”慧眼笑嘻嘻地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佛家以度人为本,居士以杀人济世,手段不同,却是殊途同归,居士不曾嫌弃老衲,老衲又岂敢挑剔居士。”

“方丈,”慕容帆笑道:“我此次前来,倒真是为了布施。”

“多少?”

“黄金一万两。”

慧眼道:“今年黄河一带灾民众多,一万两黄金,倒是不多。”他忽又闷闷不乐:“其实和尚只希望能得五百文布施足以,起码是和尚自己的。别人是酒肉穿肠过,和尚我却是黄金手中穿,黄澄澄一堆,顷刻便散尽,叫人好生心痛!”

慕容帆大笑:“大师心痛归心痛,佛自在心中。”他自袖中取出一个描金经函,道:“我却另有一件宝物赠你。”

那经函黑漆描金,很有些年头,慧眼打开经函,拿出一卷经书出来,经书绢质旧黄,以工整的楷书抄就,外书《宝箧印罗尼经》六字。

慧眼摸着经卷,先是爱不释手,过了片刻忽然重重叹了口气。慕容帆问道:“老方丈,莫非不合意?”慧眼不住摇头,愁眉不展,摩挲经卷良久,道:“宝箧印罗尼经,据传佛塔中如藏有此经,便能招来佛门至宝。可叹我得到这卷经书,却要失去供奉多年的宝物了!”慕容帆讶道:“禅师何出此言?”慧眼道:“你跟我来,自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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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跟着慧眼,来到庙后佛塔前,这座宝塔高七层,六边形穹顶,白壁黑檐,每一层檐角都坠着铁铃,风一吹动,凭添肃穆庄严。慧眼禅师却不进塔,转到塔后,在一座石雕大鹏像上拨按几下,石像下竟露出个暗门,黑黝黝地直通塔基下面,慧眼端着烛台领头走进去,慕容帆和殷紫跟在他身后。

地下幽暗不辨阶路,慕容帆道了声失礼,隔着衣袖牵住殷紫的手,几人顺着阶梯走下,阶梯尽头是一间黑黝黝的地宫。慧眼手持烛台,缓绕一周,点燃起四壁的油灯,小小的火焰依次亮起,照亮了四壁砖墙上的彩绘壁画。殷紫仰起头,看着上面刻的栩栩如生的香炉、宝盖和飞天,又看看门内两侧不怒而威的天王力士像,不由屏住了呼吸,慕容帆拉着她走进地宫,在慧眼禅师身后站住。

慧眼禅师跪在地宫正中一座灰扑扑的石函前,合十念经:“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在摩伽陀国无垢圆宝光明池中,与大菩萨众及大声闻僧,天、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人、非人等无量……”他平时嘻笑没正形,此时神色却颇端庄。

这石函灰色大理石质地,方形覆斗顶,四周镌刻缠枝西番莲,函身四周刻着许多梵文,又有许多人名,大约是建塔官员和僧众的姓名,落款纪年为“延载元年”。殷紫知道延载是一代女皇武曌──死后改封则天大圣皇后的女皇帝武则天的年号。这位女帝在位时所做的令后世史官费解的行为之一,就是她对于更换年号的狂热兴趣──在她代帝摄政时就更换过好几个年号,登基之后,又换了十几个。

慧眼跪在石函前念那《宝箧印经》,殷紫听了一会,只觉无趣,又扭头去看壁上飞天,好容易慧眼禅师念完经,把盛有宝箧印经的描金经函供奉在石函前,方才起身,转过身来,对着慕容帆恭恭敬敬深鞠一礼。慕容帆连忙回礼,道:“禅师不必如此,凡有事慕容力所能及,必不推辞。”慧眼禅师哈哈一笑,道:“须知瞒不过老弟。”

他转过身去,双手搭住石函顶盖,两膝微踞,把函盖缓缓推开。殷紫此时已看出这石函乃坚硬大理石制成,单一个顶盖,怕不有数百斤重,不禁暗自咋舌。却见慧眼禅师俯身从里面捧出个铜匣来。这铜匣形状与石函相仿,方形覆斗,通体鎏金,用一个鎏金铜锁牢牢锁住。慧眼禅师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钥,小心翼翼地打开锁。

殷紫此时已极端好奇,单这一个铜匣,已是做工精美不凡,里面放的东西自然价值不菲,却不知是何物。

却见铜匣打开后,里面又有一银椁,状如卧棺,錾刻缠枝忍冬花纹,四面均是精美的镂花勾栏。

慧眼禅师打开银椁,内又置一小金棺,更加精巧华丽,周围用各色宝石镶嵌成莲蒂、莲蕾和莲叶,顶上又有一朵盛开的莲花,用金银、珍珠和绿松石镶嵌而成,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慧眼禅师合十做拜,随即双手郑重地打开棺盖。只见金棺正中一个小小的垫座,铺着绣满五瓣梅花的暗纹织锦垫,上面放置一物,被一方贴金箔的丝帕笼住。殷紫此时不由屏住呼吸,看慧眼禅师轻轻揭去小帕,只见一个小小的,内外通澈的琉璃瓶,在灯火下摇弋出明净的光泽,十数粒白色晶体,形如米粒,质似珍珠,晶莹地躺在瓶底。

殷紫失声道:“这是……”

慕容帆面色郑重,问道:“大师,这瓶中,可是佛骨……”慧眼禅师道:“正是我大云寺供奉百年的佛祖骨舍利!”慕容帆道:“大师带我前来,自不是没有缘由?”慧眼禅师自怀中取出一块白绢,道:“居士请看。”

白绢上书八个字:

“阴风魅影,落日幽冥。”

色做殷红微暗,竟是鲜血书就,左下角一个血骷髅,寥寥数笔,却画的狰狞诡异。慕容帆面色沉了两分:“弥山兰可!”慧眼叹气:“正是那个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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