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极其华丽的屋子。水红的锦被绣着鱼戏莲叶的图案,大红的锦帐装饰着密密的流苏。紫檀雕花的桌子上,摆着用贝壳制成的烛台,别有情趣;上面一支残烛早已熄灭了。精致的花窗已经打开,清晨的阳光给这间屋子镀上了淡淡的金光。翔翼只记得自己浑身发烫,好像要烧着了一样。若兰扶着他出了凝碧山庄,上了一辆马车,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这里。侧头望见窗边倚着一个人,发丝也被染成了金色。那人听见声音,回过身来。
翔翼轻唤着:“夫人……”
若兰像是心情不错,端详了他一下,微笑道:“好些了么?”
翔翼感觉那种折磨了他一夜的炙热感已经消失了,道:“好些了,身上已经不热了。”
“你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若兰一笑,道,“昨天是十五,我守了你一夜,发现你一点毒发的症状都没有。也许是李浩然的毒火掌以毒攻毒,反而把你体内的‘葬兰’彻底消除了吧。”
“是么?”翔翼精神一振,转念一动问道:“夫人一夜都没有休息?”
若兰疲倦地点了点头,好像这会儿才感觉到倦意。
翔翼心中怜意大起,夫人日夜兼程赶到凝碧山庄,一定没有好好休息;又为了照顾自己的伤,一夜未眠。轻声叹道:“我本来是不想劳动夫人的,想必是师弟告诉夫人了?”
“不错。”若兰点头。
他直直地望着若兰道:“那天我不是有意要骂她走。”
“我知道,那天是十五,你不想有人看到。”
“是。”翔翼心中一片温暖。
“可是,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他们的提议?李思仪是个好姑娘。”若兰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做我不喜欢的事。虽然那样可以免了眼前的麻烦,可是却会带来一辈子的麻烦。”翔翼带点儿幽默地道。
若兰不禁笑了,翔翼很高兴自己能引得夫人一笑。
“而且,那姓李的老头又一幅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讨厌。他儿子武功不济,还自以为是。他女儿自作多情……”
“翔翼,”若兰脸色一沉,打断他道:“李思仪对你是一片真心,你可以不喜欢她,但你不能不尊重她的感情。而且,”若兰叹道,“以后江湖上那些无聊的人,不知道会怎么编排这次的事情。”
可怜李思仪这样一个纯洁的女孩子,恐怕不得不忍受众人指点了。
翔翼肃然道:“是。”又犹豫着道:“夫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情?”
“什么?”若兰心头大震。
翔翼低声道:“本来这次我赴凝碧山庄之约,就是抱着必要的时候玉石俱焚的决心的。可是没想到,李浩然请来的六大高手,居然都跟夫人有……交情,没有对我痛下杀手;后来我决心硬接李浩然三掌,也是想赌一赌,如果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如果侥幸活着,我就要……”他咬着牙道:“如果我活着,这就是上天的意思,让我能够继续留在夫人身边,坦诚对夫人的爱。”
若兰觉得全身的精力好像一下子被什么力量抽光了,软软地靠在窗边,不知道什么好。她忽然明白了那时候翔翼的眼神,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他是在决定告别过去。
“我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可是当夫人的手扶着我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一定不能死。如果我死了,夫人会很孤单。”翔翼很认真诚恳地道,“我觉得夫人活得太苦了。夫人,”他忽然问道:“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哪一天,是完全为自己活的呢?”
若兰感到自己心中一处柔软的地方被重重击中了。以前从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这些年的辛酸一下子涌上心头,抑制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夫人!”翔翼也慌了,他连忙撑起身子,觉得胸口剧痛,无法起身,但还是咬着牙,勉力扶着床慢慢站起。
若兰连忙擦了一下眼泪,过去扶他重新躺下。
翔翼却不肯躺,他靠着床栏,拉着若兰在床边坐下,用手指轻轻地帮她拭干泪水。只见她密密的睫毛粘着晶莹的泪珠,楚楚动人之态,是翔翼从未见过的。他忽然冲动地把她拉在怀里,完全不顾自己的伤,紧紧地抱着她柔声道:“对不起,是我话说得太重了。”
若兰只觉得自己多年来心上的那层冰封的外壳突然融化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却不小心碰倒他的伤处,痛得他身体抽搐,却不肯松手。她不敢再动了,一时茫然,放任自己沉浸于这个伤痕累累,却又坚强结实的胸膛。
翔翼抱着怀中这个软弱的女子,心中悔恨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知道夫人的内心是如此的脆弱。她总是在为别人着想,为别人的事操心。每次受伤,总是夫人在照顾自己,而自己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以前总是觉得自己是日夜煎熬,觉得夫人不理解自己,所以会怨恨,会急躁得想冲谁发脾气,仿佛只有看到夫人那种焦急而又充满内疚关怀的目光才觉得心里安慰,踏实。其实她什么都明白,只是默默地忍受着,克制着。现在看来,她的心实在是已经太累了。他暗下决心,以后一定会好好呵护她,不让她再伤心。默默地想着,师傅,如果你真的地下有知,也不会希望夫人生活得如此痛苦吧。
若兰呢?她是个美丽而高贵,让人不敢仰视的女子。可是忽然被人击中了心灵的要害,她就变得跟普通的女子没什么区别了。这十多年来,她一直做得很坚强,因为不能让孩子没有了父亲,又没有一个能够保护、教导他们的母亲。她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翔翼的感情。他们之间,隔着太宽的距离。而且,因为已经失去过一次了,那种伤痛是那么刻骨铭心,所以她不敢再去拥有,不敢相信还可以拥有。
若兰感到情绪平复了一些,轻轻拉开翔翼的手,强笑道:“我失态了。”
翔翼摇摇头,道:“这才是真正的你,是吗?其实,你没有那么坚强的。只是,”他那么怜惜地望着她道,“你总是告诉自己,不许哭,不许这么软弱,所以才把自己包裹得那么坚强。我希望,”他认真地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生活得开心一些,不要这么痛苦。”
若兰垂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他轻轻托起她的脸,望着上面泪水流过的痕迹,忽然觉得她是如此地柔弱。怎么以前从没感到过?他伸手擦去她的泪水,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叹了口气,想把她再次拥进怀里,若兰一惊,推开他跑出了房间。
翔翼愣愣地坐着,又慢慢躺下。
正午时分,翔翼听见门被推开,一看,进来的是一个身穿杏黄色衣衫的艳丽女子,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笑着答道:“公子不必惊慌。夫人身体不适,所以叫婢子无双来照顾公子。”打开她带来的食盒,捧出一碗药。
翔翼一声不响地喝完药,问道:“夫人呢?”
无双答道:“夫人去休息了。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婢子。”
翔翼冷冷道:“我一向不喜人服侍,你出去吧。”
无双抿嘴一笑,似乎很了解他的脾气,道:“是。婢子就住在隔壁,有事公子大声叫就可以了。”说罢退出。
翔翼心中暗暗诧异,不知身在什么地方,居然会有如此妖艳的婢女。后悔刚才没问一声。也不知夫人怎么样了。
翔翼很耐心的等到了晚上。他知道若兰现在不会想见他。总要给她点时间想想吧,心中暗叹。但是他又实在耐不住性子想见她。
无双推门进来,翔翼问道:“夫人呢?”
“夫人说很累,从中午就一直在房间睡着,不让人打扰。”无双答道。
翔翼沉默一下,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无双有些诧异,道:“这里是翠红楼啊,除了翠红楼,滁州城哪还有这么精致的房间。”随即笑道:“婢子是本宫中人,这里是本宫的一处分舵。谁也想不到翼少爷会在这里养伤,就算有人想找麻烦也找不到这里。翼少爷有事尽管吩咐,不必见外。”
怪不得这无双生得如此艳丽,谈吐又如此大胆。翔翼道:“你去问一下夫人,我想见她,看她现在能不能过来一下。”
无双犹豫一下,还是去了。
没想到,再次进来的不是若兰,而是素梅。
翔翼诧异道:“梅姨,你怎么来了?”
素梅道:“我当然是跟夫人来的。她去救你,我在这里安排。不过,”她沉吟了一下,道:“夫人已经走了,让我在这里照顾你,直到你完全恢复。”
“什么?”翔翼觉得犹如五雷轰顶。
素梅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早上回去以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了。后来说要去一个人走走散散心,要我在这里照顾你就行。她知道除了她,也就是我能稍稍管着你一点儿了。”
“我要去找她。”翔翼说着就要下床。
素梅按住他道:“你还要她伤心么?”
翔翼一愣。
素梅望着他,慢慢道:“我不知道你对她说了什么,可是她看上去很烦乱。一个人在房间阴沉了半天,才做了决定。但是她还是记着你,怕你不肯好好养伤,才要我留下。如果你真的是带着伤出去,岂不是更让她担心?翼少爷,”素梅语重心长地道,“你的心思,我多多少少能看出一些。可是……夫人毕竟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已经是个妻子,是个母亲,你对她逼得太紧,太着形迹,恐怕……”
翔翼猛抬头,没想到自己的心事会被别人看破。他闷声道:“可是我实在无法忍受。”
“那你有没有为她想过?你轻松了,所有的烦恼都交给她了!以前有多少人对夫人念念不忘,夫人只好能躲就躲,甚至硬着心肠冷言冷语,希望长痛不如短痛,不想给别人徒增烦恼;可是你,”她语气一重,“我想她拿你真的没办法,她不想伤你的心,也不忍心看你难过,可是……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顿了一顿,继续道:“她给你留了张字条,但只有你伤好了之后才可以看。”
字条上写着:“也许该去见见水仙。”
品香院,是京师最高雅最有品位的青楼。这里的姑娘们容貌自然是百里挑一,难得的是她们都是自小接受各种训练,除了歌舞乐器之外,还都有一项专长,比如弈棋,绘画,作诗,填词,甚至会陪客人去钓钓鱼。
水仙,是京师品香院上年选出的花魁。
她的容貌不是最美的,歌舞也不是很出色,也没有什么专长。
也许她唯一的专长,就是陪人聊天。或者说,是听话,听别人讲话。无论是谁,一坐到她面前,就会觉得安稳,舒心,觉得是跟一个可信任的朋友在一起,什么烦恼都可以跟她讲。而她清澈纯净的眼波,总会带给人无限安慰。
无论是浪迹天涯的游子,还是琐事缠身的商人,又或情场失意的浪子,仕途坎坷的文人,都把她视作温馨的港湾,都喜欢坐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小手,望着她温柔的眼波,诉说着所有的开心和不开心。
自从她被选为花魁后,更是名声大噪,身价大涨,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可是她却很不开心,因为一年多没有见到他了。
他就是沈翔翼。
四年前,她才十五岁,第一次接客,心里忐忑不安。那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裙,简单的插戴了几件普通的首饰,静静地低着头站在那里,等着一位第一次上门的客人挑选。没想到那个客人选中的就是她。
可是她发现这个年轻男子并不像她的那些姐姐们说的那些客人一样可恶。她紧张得低头坐在那儿,偷眼看着,发现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她,一动不动。这时她发现,他腰间的衣襟上,隐隐透出血迹。抬头一看,这个年轻男子脸色苍白,衣衫也有些零乱。
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来这里?”
“因为那些人想不到我会躲在这里。”
原来这人是来避仇的,看来伤得还不轻。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她心中怜意大起。
那个年轻男人盯了她一眼,她觉得他的眼睛就像刀那么锋利。
“你帮我?你根本就不认识我,又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你帮得了么?”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
“我觉得你不像是坏人。”她犹豫着道。
“坏人?坏人脸上又不会写字。”他淡淡一笑。
她脸红了。
那人忽然又道:“好吧,也许你可以帮我,把一件东西交给一个人。”
于是,第二天她就按照他的吩咐,假装说去买些东西,把一封信和一方绣着银色兰花的白丝帕送到专卖胭脂花粉的一品阁花大老板手中。她没问信里写什么,他也没说。只是那封信安全送到之后,他又在这里住了有半个月。老鸨自然是喜笑颜开,她没想到刚刚接客的水仙就能遇到一个这么大方的客人,从此就觉得水仙这姑娘一定能为她带来财运,所以一直都对她不错。
从此,每年的中秋节前后,他都会来这里住几天。姐妹们都羡慕她,因为这位客人不仅人长得英俊潇洒,花钱也大方得很,似乎身上的银票花也花不完。她知道他叫沈翔翼,可是她从来不主动问他的事,除非他愿意讲,她就听着。不过品香院毕竟来往的人多,姐妹们听到什么消息也会跟她讲讲,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沈公子,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他出身名门,武功高强,为人孤傲,又有花不完的钱财。尤其难得的事,似乎这位沈公子从来不找女人,除了她。所以姐妹们才那么羡慕她,私下讲悄悄话,也要她好好抓住机会。
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虽然沈公子每次都来找她,可是从来都没碰过她。每次他来,总是默默的一个人喝闷酒,痴痴地望着她,又是摇头,又是喃喃自语。等他清醒了,他也会跟她聊聊天,谈谈江湖上的事,却是很少谈自己。他甚至没有进过她的卧房。
她不是他的女人,最多,只是个朋友。十五岁的小姑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她已经是年近二十的女人了。难免想得多一些,感伤多一些,心痛多一些。每年他都在中秋前后来,花大价钱把她包下;但在中秋节当天,他又会突然不见。他从来不说为什么,只是常常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她。看起来,很忧伤,很痛苦。这种忧伤和痛苦,仿佛是一道高墙,使别人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他似乎情愿被这种忧伤和痛苦紧紧包围着,拒绝别人的靠近。
去年春天,他忽然来了。她很开心,因为除了中秋前后他没来过。他看上去心情也不错,有时候还会望着她微微的笑,笑得她心头扑通扑通直跳。正值花魁大选之际——品香院向来是三年一选,她站在台上任人品评,紧张得不得了,忽然看见他在人群中微微一笑,就觉得心里踏实了。
果然,她当选了当年的花魁。一位不肯透漏姓名的公子,送了她一颗鸽卵大的宝石,可以说是无价之宝,顿时轰动全场。当天晚上他留在她的房里,她问他是不是他送的,他不肯说,只是恭喜她,催她去休息,自己依旧坐在外间喝酒。可是第二天带着甜蜜的梦一醒,却发现他不见了。虽然有点儿失落,却还不怎么介意,可是去年的中秋,他却没有来。
从此,水仙的眉宇间,总是带着点儿轻愁。
又快中秋了,还有半个月吧。他会来吗?水仙心里暗想。去年几乎没听到他的消息,可是前一阵子听说,好像是凝碧山庄的庄主想把女儿嫁给他,他不肯,庄主大怒,几乎快把他打死了,幸好他的师娘救了他。也许伤得很重吧。她心里有些担忧。
凝碧山庄的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应该长得很美,又是金枝玉叶,暗暗叹气,连这样的人他都看不到眼里,自己又算什么呢?正在自伤自怜间,忽然听见楼下妈妈在叫:“水仙,沈公子来了!你快出来呀!”
水仙心头一振,连忙奔下楼。
老鸨阿谀的媚笑着道:“沈公子多时不来了,我们水仙丫头啊,可一直念着你呢。”
翔翼淡淡一笑,塞了两张银票在老鸨手里,她眼睛一亮,连忙叫水仙:“快陪沈公子上楼歇着去,一会儿叫小玉送茶。”
水仙强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跟翔翼上了小楼。水仙住的是个单独的小院,二层小楼。一楼是客厅,一般都在这里招待客人;二楼是她自己的小花厅和卧室,只有亲近的熟客才会被引上二楼。
翔翼上楼一看,道:“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变。”
水仙道:“是。”
翔翼望了望她道:“你好像瘦了?”
水仙一阵温暖,道:“也许有一点吧。”
翔翼坐下道:“让人拿酒来,我想喝酒。”
然后,水仙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一杯一杯地灌酒。她知道他不是想喝酒,而是想醉。她发现他的眼神中,有一点后悔,悲愤,更多的是解不开的痛苦,忧愁。为什么呢?她情不自禁地想,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到,有什么东西得不到?为什么他会这么痛苦?
翔翼自从坐在桌前,就再没有看水仙一眼。他眼中好像就只有酒壶,酒杯。
自从若兰走后,素梅果然是很用心的照顾他,他也很配合的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因为他想知道夫人留的字条上写的是什么。看了之后他觉得颓然,伤心,好像一下子被淘空了。他无法面对素梅怜悯的眼神,于是他不告而别,赶到京师第一件事就是找水仙。
认识水仙完全是偶然,四年前是为了避仇才一时躲在青楼。别人都知道他向来不近女色,自然不会上这种地方来找他。可是无意中遇到了水仙。当时的水仙年纪幼小,垂头不语。那一身白衣,安静的神态,吸引了他的目光。当水仙第一次抬起头面对他,他就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长得跟夫人有几分神似,可又不完全像。不过她能带给他一种温馨的感觉,所以他每年都会来住几天,看看她好不好。在他心里,也许就是把她当作一个可疼爱的小妹妹吧。
可是谁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他痛苦地想到,难道夫人真的以为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别再喝了。”水仙忍不住劝道。
翔翼斜了她一眼,不理会,举杯晃了晃,一杯酒又没有了。
“公子,你心里有什么事么?如果有事,喝酒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水仙道。
翔翼放下酒杯,凝视着她。
水仙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目光。
翔翼轻轻拉过她的手,这双手,比夫人的手还要柔软。夫人毕竟是武林中人,双手都有因为练剑留下的痕迹。而这双手的柔滑光洁,绝对胜过世上任何一块羊脂白玉。
水仙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却不愿抽回自己的手。
翔翼忽然放下她的手叹道:“真美,真美。可惜,可惜……”
望了她一眼,看见她不胜娇羞的样子,心中一动。认识她五年了,从来没碰过她。他知道她是不会反对的,可是他并不想让她做他的女人。毕竟他真正想守护的人,只有一个。
他并不是一个没有欲望的男人。当他需要的时候,也会去找女人。每次荒唐过后,他总是更加沉溺于痛苦之中。
那都是些风过水无痕的事。那些女人,也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这样也可以减少很多麻烦。不过他并不想对水仙这样做。
但是今天呢?
月白风清,草壁间的阵阵虫鸣似乎也在诉说着无尽的相思。
他想要陪伴的女人悄悄地走了,另一个人能不能代替?
那张纸条的意思,是不是让他试一试?
翔翼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扶上了水仙的香肩。肩若削成,惹人怜爱。
水仙轻颤一下,并不躲闪。
带着点儿醉意,翔翼托起了她的脸,在灯下细细欣赏着。她并不艳丽,却很柔和,也许就像她的名字,水仙,清雅,脱俗,远闻有香,近观有态。跟五年前相比,多了点儿成熟的韵味,但眉宇间还是保留着那一抹清纯。
水仙微微张开眼帘,那清澈的眼波,又岂像是青楼女子所有?
恍惚间,心里的那个影子,和面前的这个影子,似乎合二为一了。翔翼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嗅着她身体淡淡的芳香。只听得她欢喜地轻唤一声:“公子……”
翔翼心头大震,一把推开她。
水仙吃了一惊,却见他满眼的痛苦。
两人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