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秋，越往西北，景象越发辽阔，但也越发荒凉，人烟稀少，远远望去，除了高广蔚蓝的天空，便是山川黄土草原荒漠，偶尔有大雁从空中飞过，鸣叫声愈加显得大地苍凉。
戈壁某处，这里显然在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恶斗，几百人的尸首还有马尸层叠散落在此处，不会有人来收捡，不过多久，胡兀鹫和野狼或许就会闻味而至，享受战争给予他们的美餐，从死者的装束来看，他们大多是异族军队。
这时，这片死寂之地出现了一个妇人，她牵着一匹骆驼，身后还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两人穿着都有些破烂，应该是这沙漠戈壁上的游民。妇人看到满地的尸体，回过头来，冷冷的对男孩说道：“看到了么，那就是弱者的下场，不仅要死，死后连尸体都要受到野兽的欺凌。你要是不想像他们那样，就只有拼尽全身的力气去变强。”男孩睁着一双大眼，虽然从里面仍旧流露出对死尸的恐惧，但更多的意境是不符年龄的冷然。
妇人上前去，在那些尸躯中翻检，希望能捡到些值钱的东西。正在她弯腰去探向一个军官模样的死者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人动了一下。她唬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定睛一看，却真是一只手在轻轻的颤动，在他鼻下探了探，气息犹存。妇人撇开他，捡得差不多了，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回去，嘴里骂道：“得，算老娘晦气，头一遭遇到这回事，算了，就当给孩子积回德。”她将那个军官从死人堆了拖了出来，又冲小孩喊道：“羽人，还不过来帮忙。”小孩跑了上去，帮妇人拿怀里的东西，妇人把军官剥了铠甲，架上骆驼，离开了这里。
过了月余的行程，素还真和谈无欲也越来越接近玉门关了，这一路上，他们已经听到了不少消息，但口头流传，道听途说，总是真假参半的。
两人到了甘州，正在城中一家酒楼用饭，突然听到远处一阵喧哗，接着有一个军官骑着马疾驰而来，高喊着：“玉门大捷，玉门大捷，魔军已经败了。”街边的小贩有躲闪不及翻了铺子，也难得没有叫骂，自行收捡起东西，酒楼里的客人也纷纷议论起来，大家都喜形于色。
一个穿着锦衣的胖子一拍大腿，喜滋滋的说：“看吧，我就说有练郡主在，有朝廷的大军在，那些蛮子哪容易那么得手呢，哪像老王，被吓得屁滚尿流，卷了细软就逃了。”
旁边一个留着老鼠胡子的干瘦中年人嗤笑道：“切，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昨儿不是还去雇车了么，只是没弄到罢了。”
众人一阵哄笑，那胖子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哼哧地说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另一桌一个青衣秀士捋着胡须摇头晃脑说道：“这次大捷，咱们大军也不至于兵不血刃，不知这一仗折了多少将士。”
有人接话说道：“嘿，就那几个胡儿，算什么东西，咱们大辰的将军一人就能拿□□挑死好几千。”
倒是有人忧心忡忡的说道：“我看不然，我倒是听人说，那些魔军十分了得，咱们估计也损失了不少，没占多少便宜。”
谈素二人抬起头来，眼睛中都充满着不确定，赢应该是赢了，可是真的是大捷么，双方损耗到底怎样呢，他们无心再继续吃下去，结了帐，打算加紧行程，尽快去玉门看个究竟。
几天之后，他们便到了这所天下闻名的险关，“玉门关城迥且孤，黄沙万里百里枯”。战后城市的元气明显还没有恢复过来，走在路上清扫的多为孤老残孺，更有许多戴孝的，估计他们的亲人都在之前的战役中死去了，来往的士兵脸上都多少露出了疲色。
“古来征战几人回”，素还真谈无欲看着这萧杀的景象，脑中都不免想到了这一句，却突然看到远处走来两名僧人，穿着整洁，面色沉凝，那些妇孺们见了，都急忙纷纷拜了下去，待他们走远，才站起身来，那麻木的面孔也因这份虔诚生动了几分。
过了会子，又走来两个道士，年纪虽小，看上去都颇为沉稳，大家都对他俩躬身行礼，谈素两人不禁感叹，果然不愧是佛道宗主所在的地方，信教风气竟然如此浓厚。
他们走上前去，对着一个老妇人问道：“大娘，刚才的长老和道长，都是些什么人啊？”那老妇人看他们两个气度不凡，恭敬的回道：“二位公子，刚才那些都是万圣岩和玄宗的贵人，这次多亏神灵保佑，圣上郡主英明，打赢了仗，唉，死的人那也叫一个多，这些贵人菩萨心肠，说是要给死去的人做一场大法事呢，这城里不是信佛祖的就是信道家神仙的，他们两家合起来，倒也好办事。”
旁边的大姑娘听到，嘴快说道：“听说这次万圣岩的善法大师、莲华大师都会亲自出来，玄宗的宗主也会路面，哎呀呀，这是几百年都难遇的呢。”
老妇人瞪了她一眼，怒喝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大姑娘面色有些讪讪的，低下头去，玩弄衣角，也不说话，老妇人摇头叹气道：“太惨了，这几个月的事，大家都没胆子再提，现在能保住命就不错了，那城外还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也是太惨了，这次贵人们才都出来，唉，都是些好小伙子啊，让他们早日投胎有个好出身吧。”
素还真谈无欲谢过了她们，默默不语，找了间民居，要了间还算整洁的房子，暂住几日。他们问好了作法事的时间，打算去目睹两大江湖宗门的排场和高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