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丹枫馆,素续缘直接说要见老板。伙计们顿时用看疯子的眼光看他,倒是一个总管似的人物迎了上来,客客气气的,说有什么事情可代为转达。素续缘双手递上一封信去,信封里装的正是那张花笺。
丹枫馆顶楼的一间房里,老板坐在桌前把玩着花笺,挑眉问道:“真是素还真的儿子?”总管垂首拢手站在一旁答道:“是的,看他的相貌气质装束,尤其那对漩涡眉,属下可以断定他就是素续缘。”“这样啊,真是有意思呢。”女老板笑答:“那好,我现在就下去见他。”
丹枫馆中一片热闹喧嚣,这一楼二楼是俗玩,只要有钱,什么人都可以坐上来一把,三楼的客人却是雅玩,至于赌的内容,从钱到命,包罗万象,没有什么不能赌的,只要在桌边坐下,那么出手的决不会是等闲之物。素续缘站在下面等着,他第一次来这种场所,颇有些不自在。
突然,人声鼎沸的场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不时的低低的惊叹声提示着这里并非无人之处。只见楼上缓缓走下一位红衣女子,手中拿着一把绯红洒金的扇子,不经意摇着,一步一步,仿佛走在云上,说不出的风流婉转,嘴角微翘,却又似笑非笑,自然透出一种威慑之意来,她生得极美,这种美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又微微透着妩媚,却毫无一般女儿的脂粉柔腻之气,端的是一股子英姿勃发绝世独立的凛然,那目光轻轻一扫,竟教许多男人不敢直起腰来正眼看人。
素续缘第一次看到这么独特的女子,他所见的女子中,最出色的算是自己娘亲,也都是那种传统温柔贤淑的模样,就算刚强也是隐藏在温顺之下。而现在眼前的这位女老板,让人一看,便明白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更是教“金陵女儿无颜色”。
红衣女子走到素续缘面前,看了他两眼,竟是微微一笑,言道:“是你吧,随我上去。”便领着他上楼去。底下顿时炸开了锅,艳羡有之,嫉妒有之,惊叹有之,疑惑有之,一时议论纷纷,叹道这太阳居然打西边出来了。
素续缘被带到楼上书房里,书案上还放着他刚才送过的信笺。他做了个揖,言道:“姑娘,叨扰了。”没想到女子扑哧一笑道:“真是个孩子,有意思,我算不得姑娘了,不管是论年纪还是关系,就是被你叫声‘姨’,也是无妨的。”
素续缘大吃一惊,还来不及揣摩她的话,便听到一声喝:“哪里来的小白脸。”瞬间一道红影破窗而入,定睛一看,是一位俊美异常的男子,更奇异的是,他一头金发,眼睛也是蔚蓝色,高鼻深目,一看便是异域人士,素续缘心中默念道,你自己才是称小白脸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相貌呢。
金发男子面色不善,凶神恶煞的看着素续缘,素续缘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那女子却勃然动怒道:“好你个蝴蝶君,发的是什么疯,这是我的客人。”金发男子转过脸去,顿时软了下来,一脸谄媚之色,变脸之快,叫人叹为观止,他哀声连连:“阿月阿月,我不是怕有歹人嘛。”被他称作阿月的老板冷冷说道:“那你是说我没有本事,不能自保么?”“我……我……”
素续缘心中好笑,躬身施礼言道:“这位公子,看来这是一场误会,在下素续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金发男子傲然答道:“姓钱名蝶,人称阴川蝴蝶君,我向来是会面白两,谈话千两,今天算你免费罢。”
素续缘思忖,这人难道是做刀口上的买卖不成,他微微一笑,说道:“钱公子,在下此番来,是有事请教钱夫人,实在是添麻烦了。”
蝴蝶君立刻眉开眼笑,色如春花,和蔼可亲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小子你一表人材啊,如今这样的年轻人真是不多见,不多见啊。”
老板冷哼一声,对素续缘言道:“你叫他蝴蝶君吧,我姓公孙名月。”
素续缘便脆生生的唤了一声“月姨”。公孙月点点头,一扫不悦之色,言道:“你既然有这张帖子,想必是已经见过那人了,这也是他的意思,那你就这月二十八,申时到柳桥,我会在那里等你,这次他作东请客,不会无聊的。”
素续缘答应下来,就告辞离去,回家等着那天到来,他这十几年来几乎都跟着僧侣生活,被一页书带着云游时,也多是和平民百姓穷苦之人打交道,偶尔在家中看各路豪杰往来,那些人也是恭敬有求得居多,自己从未曾连续遇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不禁心中雀跃不已。
长安城外,一名黄衣人骑马疾驰,身后扬起阵阵尘烟,他面色焦急,似乎有什么重大的急事发生。直到在郊外灞桥附近,看到了另外一人一骑,往灞桥方向去,他方才放下心来。
于是立刻飞奔上去,拉起缰绳,强制马停下。竟是横在那人骑前,另外一匹匹马差点受惊,被主人强硬压住,那是一个面貌俊秀的白衣青年,双眉紧蹙,整个人跟冰山似的,洋溢着一股肃杀之气,冷冷的看着黄衣人。穿黄衣的这位男子相貌却是可用娟秀二字来形容的,一双弯弯的桃花眼,不语仍带三分笑,他笑眯眯的回视着白衣男子,言道:“羽人非獍,你要丢下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