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似乎是着了道。”作为护卫,这是最不可原谅的。七寒自责地撑起身子,打量周围。
四下黑漆漆的,不知身处何处。
“你目力行不行?小心别踩着我。”谢心妍慵慵懒懒的声音响起,显然意识清明,毫无惊诧。
“我们这是在哪?”
“囚室!”七寒讶异地跳起来,“怎么回事?我们怎么被抓到着鬼地方了?”
“囚室。哎,你别乱蹦了,那边没有出口,我早检查过了。”谢心妍挪了个位置,以免被七寒踩到。“群芳阁那两个家伙把咱请来的。你已经饱饱睡了一觉,我可是为了你的安慰,一直警醒着。别折腾了,让我睡饱了再说。”说着推推搡搡将七寒赶到三尺远处。
“天衣教!”七寒心中一寒,他们竟让天衣教给抓了,但又马上听出谢心妍的言下之意,“那你是眼睁睁看着我被迷到,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抓到这?”这回一向嬉皮笑脸的七寒也呲牙咧嘴了,她简直不可思议。
谢心妍一口承认,“那当然。部迷倒你,你愿意来?再说,人家好心好意,诚心诚意邀请咱,怎能不给这个面子呢。”
“但那是天衣教啊,魔头丰昔的天衣教!”悲哀啊,被打扮成书童不说,还邀莫明其妙地英年早逝,这谢姑娘不是一般的怪啊。
“不过是打着天衣教名号的旁门左道罢了。”谢心妍嗤笑。
“你怎知道不是天衣教?说不定丰昔一时兴起,又来中原折腾个鸡犬不宁了。”七寒努努嘴,认命地坐下。
谢心妍索性坐起来,“他们不是说割美人皮做面具吗,我听说南方有一种树,割开树皮流出的白色乳液,我们管它叫胶乳,这胶乳凝固后极有韧性,当地人称之为‘橡胶树’。乳胶可以打薄加工,制作面具。我师父说,胶乳制成的面具轻薄柔软,贴在脸上不易被发现。你说天衣教身处苗疆,到处都是这种树,制作面具简便之极,犯得上千里迢迢到中原来采人皮吗?”
七寒也曾挺两位公子提起过这种树,到没往面具上想,听谢心妍如此意分析,倒信了一大半。“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招?”说实话,跟着谢心妍惊吓是多了些,但也挺刺激的。既来之则安之,七寒也不是扭捏之人,诧异过后便放开了。
“过来,我说与你听。”七寒附过耳,听谢心妍计划得很周密,更是兴致高涨,巴不得马上行动,大有大闹龙宫之意。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铁门外传来脚步声,谢心妍示意,七寒马上躲到角落,用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挖墙角,故意发出微弱的“铿锵”声。但在寂静的囚室中,金属撞击声还是那么清脆。
当脚步声接近铁门,七寒倏然停止挖掘,脚步慌乱地回到谢心妍身旁。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会,又渐行渐远。七寒又簌簌爬到那个角落,继续掘墙。那个脚步声迟疑了下,放轻落脚声,悄悄回到铁门前。七寒与谢心妍相视一笑,动作更卖力了,声响也越来越大。
“嘘,小声点,别惊动看守。”谢心妍比划了割手势,掩嘴窃笑。
“是。公子,我好像听见流水声了。”七寒语气中带有兴奋。
其实以他二人的耳力,一进囚室便听到墙后是湖泊或水池的水流声,但门外人一直把他们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这囚室后面确实是小湖。莫非……他们真的快掘透墙壁了?他二人若跑了,上头怪罪起来,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掏钥匙开锁。门缓缓裂开一条缝,光线伸进房中,门口一个五短身材的人影探头察看里面情形。谢心妍身形一闪,已点了来人的穴道。就这样,两人轻轻松松离开囚室,重见天日。
确实,此时已是次日清晨。
月闲在杏园迎来了他的娇客——段宜兰。
只见她一袭水红衣衫,外面金福乡薄银纱罩面,银红色腰带系着盈盈杨柳腰。她是长相静柔的美人,静如姣花照水,动如弱柳扶风。细看,眉似春山初黛,眼若秋波乍泛,面如雨中海棠,唇若丹朱新施,齿比两排碎玉。
宁顺带着她进了内院,月闲出月洞门相迎。
“宜兰见过公子。”见到月闲,段宜兰盈盈一福,身边丫鬟鸳歌叶栖身一拜。。
月闲忙作揖,“姑娘多礼了,唤我月闲便可。”他亲自带路,将这“兰花仙子”迎进屋。
宁顺麻利地送上茶水,见段宜兰坐着垂眸不语,月闲也看向前方不说话,气氛静谧。
“这是湘南君山银叶,段姑娘请用。”月闲打破沉默,做了个请的手势。段宜兰微微欠身致谢。
一旁的宁顺忽然觉得烦躁疲劳,便拜后退下。他不得其解,这没由来的心烦所为何事?
段宜兰抬头,见月闲面如美玉,目如朗星,笑如和煦春风,一时失神,“据说君山茶的第一颗种子是三千多年前娥皇、女英播下的。”说着忽然面上飘过一朵红云。
月闲闻之,嘴角噙笑,“姑娘博学。”
段宜兰闻言,脸上更是红得娇柔可爱。“数月前在京城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陪同家嫂回江宁省亲,听闻公子下榻杏园,特来拜访。”
“月闲何德何能,劳姑娘屈尊,实在受宠若惊。”
两人停停断断地聊着。
“枢宜兰冒昧,公子此次可是回京?”段宜兰纤纤玉手绞着丝帕,低下头。
“正是,明日便动身。”
“那可巧了。”一旁的丫鬟鸳歌拍手道,“我们也明日回家。”
段宜兰含羞带怯地低头一笑。“家嫂有了身子,不宜远行,所以亲家伯伯打算派几个家仆送我主仆二人回去。”
月闲明白她们的言外之意,“姑娘不嫌弃的话,不若与我等一起进京?”
段宜兰面上又是一红,娇羞中带着盈盈笑意,轻点臻首,“有劳公子了。”
次日,段宜兰只带鸳歌一个丫鬟过来,“宜兰寻思,公子乃谦恭低调之人,太多从仆难免张扬,没的污了公子美名,故谢绝了亲家伯伯的好意。”
月闲不甚在意,“姑娘考虑周全。”
四人二马一车缓缓上路。
且说谢心妍与七寒将替他们开门的那位仁兄送入囚室后,七绕八绕才离开这个地牢,回到地面。
“我们竟然在山里。”七寒望着四面环绕的青山,不免有些沮丧。连颠簸的山路也没将自己震醒,这点武功修为可要好好反省了。
“江宁素有‘六山一水三平原’之称,这里想必江宁的六山之一横山了。”谢心妍一一指着四座高峰道,“这是主峰四进山,是最高的峰,那边中部有牛首山、祖堂山、方山突兀其间。”
“你似乎什么都了解。”七寒由衷赞叹。
谢心妍理所当然道:“每到一处,必先察看地形,遇险时也方便逃跑。”
“只是没想到这郁郁山林中竟然还隐藏了这么割地方。”她纵身一跃,脚尖借力假山,上了身旁的二层楼阁,七寒紧跟其后。
二人环视四周,只见这是个深藏在群山中的庄园,依山傍势而建,重门叠巷、庭院棋布回廊穿梭,还有个天然湖泊。湖边种着许多奇怪的花草。七寒不识药草,谢心妍却看得真真的,那是西域的千红窟,花朵娇艳,却剧毒无比。据说,宫廷中处死宫妃宫女,最常用千红窟制成的□□,因此宫内流传一句话“千红一杯(悲),万艳同窟(哭)”。
这是,只见一个矮胖的大胡子带着两个手下,押着一红衣女子从假山中绕出来,打谢心妍他们匿藏的阁楼下走过。他们瞧清楚了,是昨晚群芳阁一舞惊四座的红衣舞女。此时的她,美貌依旧,却少了昨晚的妩媚动人,恰多了几分嫦娥离月宫的淡漠与清冷。
四人沿抄手回廊往东边去,在一座石殿前停下。为首的大胡子示意手下门外候着,他一人经门外管事领着进了内里。
许是初来乍到,那两个手下见已经到了人家地盘,松懈下来,左顾右盼地打量周围。这时,红衣女子趁二人不注意,挣脱擒着她的手,提着长裙往回跑。二人发现,立马回身追赶。女子本没那二人跑得快,况且还穿着及地长裙。眼见前面那个快要够着她的衣服了,她竟毅然将薄纱舞裙脱下,往后抛去,正好盖住那人的头。自己只着件火红抹胸和又薄又短的衬裙逃命。谢心妍见状,眼中颇有几分赞赏之意。
“要路见不平吗?”七寒沉声问道。
谢心妍看到女子一路往这逃来,“英雄救美也要时机成熟啊。”
另一个见离女子不过一臂之遥,便伸出爪子去抓她的玉臂,眼看她在劫难逃,不想她以一个奇异的角度侧身,躲过了他的手。舞与武本相通,那女子自小习舞,身子骨软,还能糊弄他们几下。不过终究实力悬殊,很快她又在劫难逃。
这时,谢心妍凌空飞跃过去,一脚踢飞一个才落地。另一个不想半路杀出程咬金,一时不知进退。紧跟而来的七寒替他做了决定,飞假山上去慢慢吐血。
女子认出这两位男子是昨日群芳阁客人,只是不想他们看似若不惊风,竟一招将人打趴下。“多谢二位搭救。”
谢心妍看出她眼中的怀疑,这是个聪明的女人,在危急时刻没有哭哭泣泣扮娇,也没有喋喋不休地道谢,更是一眼就瞧出他们救她不是偶然。“不用急着道谢。我们把你救出他们之手,却不一定救出这地方。”
听了此言,她竟然脸上露出笑容,“那我就跟着姑娘吧,只是望姑娘不嫌累赘。”原来她精通音律,对声音甚是敏感,尽管谢心妍伪装得高明,她还是听出了声音中的女腔。
谢心妍一惊,而后了然一笑,都是女人,何况是如此聪慧心细的女子,怎能瞒得过。
“你叫什么名字。”谢心妍接过七寒递上的她的外裙,转手递与她。
女子穿上外裙,只是将下摆撕短,“小女子星舞。”
“星舞。”谢心妍咀嚼着这个名字,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七寒。
这时,石殿那边人影重重,看来追兵将至。谢心妍将星舞往七寒那边一推,自己身形骤闪,上了屋顶。
七寒无奈,将地上那人踢进假山的草丛中,又扶着星舞跃上假山,再借力二楼檐角,才上来屋顶。谢心妍却笑嘻嘻地坐在屋顶看着他艰难地携人上房。
“你又想做什么?”七寒没好气地问。
谢心妍歪头戏谑地看着星舞,“去你本该去的地方。”
七寒坐下,神情悲伧,“早晚会被你的好奇心害死!”
“难不成七寒大侠怕了?”谢心妍嘻笑着问星舞,“星舞啊星舞,你怕吗?”
“有二位在,星舞不怕。”星舞脸上神情坦坦。
“我那是担心你们两位姑娘有所闪失。”七寒闷闷地分辩。
“呦,才多大点功夫,七寒就懂得怜香惜玉了。”谢心妍脸上笑意更浓。
下面喧闹声渐近,他们噤声。
“一个女人跑不了多远,肯定在哪窝着发抖。”大胡子恨恨道。
“你都已经向教主禀告了,现下人没了,怎么交代!”那进去通报的管事怕殃及池鱼,心下也急得很,语气很冲。
大胡子气势一下矮了下去,“是是是,我马上派人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说着赶紧安排人分头找寻,自己和管事的一起向南面寻去。
谢心妍等人待他们散去后,飞檐走壁往石殿那边去。
这石殿殿身面阔三间,进深八椽,厦两头造,副阶周匝各一架椽,构成重檐。柱子除外檐柱外,其余均呈梭形,柱顶有覆盆式卷杀。大殿屋面用灰色板瓦,无脊饰,不施飞缘。子角梁向上反翘,使屋檐两翼角有很大起翘。
只是这石殿建筑颇为玄妙,偌大的殿周围除了五丈宽的护殿河外,就一条石铺小径与外界相通。这河虽不宽,谢心妍的鹤影神功一跃八丈之外,七寒也能轻松跃过。只是河上弥漫着澄色雾气,高五丈。河面幽蓝得诡异。三人虽不知这是什么河,却也晓得河上隐藏着危机。再说那小径,直通殿大门,一路不见守卫。路面上的鹅卵石颜色各异,排成奇怪图案。
“这是文字吗?”星舞指指那些歪歪扭扭的图案。
谢心妍略一思索,“也许是传说中的玛沌文字。”
“玛沌文字?”七寒自认为跟着两位公子见识颇多,却也没听说过这种文字。
“西域一种失传已久的古老文字。”谢心妍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是远古巫师施咒的文字,远看只是奇怪的图形,走近却能被迷惑心智,自相残杀。”
星舞恍然大悟,“难怪刚才管事只是让我们等候在外,自带大胡子一人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可惜当时没顾上听他说什么。”
“那怎么过去?”七寒有些幸灾乐祸,“你的冒险行动是不是中止了?”
谢心妍冷哼一声,“这有何难。陆上不能过,我们还不能空中飞?”
“你说笑吧,除非是轻功天下第一的天衣教主丰昔的鹤影神功,不然只能望河兴叹。”七寒惊诧,她也未免异想天开了吧。相反,星舞也许对武功毫不了解,倒没什么特别神情。
“我们现在落脚的屋顶是离河最近的建筑,离大殿起码也有十五丈远,若往下飞,势必会落在河面,若往上飞跃,估计才挨河边就力尽而坠。”
谢心妍想,我虽会鹤影神功,但与师父相比,大巫见小巫,不过想过去,未必非用轻功。
她轻笑道:“且跟我来。”说着率先往山林方向奔去,七寒环着星舞紧跟。
谢心妍迂回着带他们来到山腰,从这里望去,石殿就在脚下,只是距离更远,除了神仙,谁都无法飞到石殿那头。
“七寒,你且看我的。”谢心妍微笑着摘下自己的银镯。
七寒星舞二人一眼不错地紧盯着谢心妍,只见她先将自己的手镯由两边往外拉扯,手镯立马变成两半,只是彼此之间连着根头发丝般粗细的银线,若不是他们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七寒知道,这是天蚕银丝,天下最细、最坚韧的丝。
谢心妍又照之前做法将手镯断成四截。她将四段弧形背对着排列,再用那根丝线捆扎在一起,一个小巧的抓构落于她掌中。她又从身上摸出一枚银戒,拽着戒指上的红宝石往外抽,戒指越来越细,最后尽成了一根长长的丝线,团团堆积在地上。
七寒蹲下细辨,亦是天蚕银丝。这天蚕银丝万金一丈,这一大摞可比黄金宝石值钱得多。看来这谢姑娘不像面上那么穷。
谢心妍继续摆弄她的玩意。她将有宝石那端固定在抓构上。接着,她又摘下星舞腕上定当作响的三个并排银手镯,除去铃铛,套在银丝上另一端则固定在身旁一棵粗壮得俩壮汉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上。
此时,二人已然明白她要作甚,眼中尽是赞赏之色。
果然,谢心妍轻甩着抓构,越甩越疾,最后尽力一掷,银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所幸光天白日瞧不出来。而那银抓构向大殿屋顶疾驰而去,落在一角飞檐上。谢心妍拉扯手中的银丝,抓构纹丝不动,这才放开手对身边二人道:“现在只等天黑,便可行事。”说着转身进了林子深处采摘野果裹腹。
夜幕降临,三人来到白天系银丝的地方,借着夜色,手握银镯,顺势滑下,轻轻松松上了石殿屋顶。
大殿正殿内灯火通明,却静悄悄的。两个偏殿各有一盏羊角灯笼照明,不甚明亮。
星舞留在屋顶没下来,谢心妍与七寒悄声溜进偏殿,见这里布置得像个炼丹房,各色矿物分门别类堆积在各个角落,常常的大理石案桌上放着巴掌大的秤,一大摞裁成四寸大小的牛皮纸,以及一小堆一小堆放着的磨成粉状的矿物。边上是玄铁制成的捣药罐,估计是用来磨矿石的。屋子中间是个大炼丹炉,停了火。二人靠近细瞧,这是个雕花青铜炼丹炉,据说是上古遗留的雕有花纹的青铜炉,不过又与一般的炼丹炉有所不同。一般炼丹炉由炉体、炉盖、测温装置、丹药捕集面组成,炉体与炉盖为螺纹密封连接,测温装置位于下端封闭且插入炉体的套管中,丹药捕集面固定在炉盖下方。这个炼丹炉外部与一般炉无异,但内里却是一块平整的玄铁板,面上有呈环形整齐排列的黄豆大小半圆的坑,七寒一数,正好九九八十一个。
抬头看炉盖,果然也有同样密布小坑的玄铁,每个坑与炉内的相吻合。
“你看,这炉上有字。”七寒轻声叫道。
谢心妍俯身细看,果然,炉身刻着几个大篆字:紫泉幻境锁烟霞,欲取天家有机子。“是天家圣手有机子!”手抚着字迹,心中念头迭起。
这有机子是当世最聪慧手巧的人,故称“圣手”,他是天家有离子门下高徒。天家是武林中传承了几百年的一个神秘门派,武功不怎见长,故排不上武林榜,但它以设计制作器械闻名。相传天家创派先祖乃汉代蔡伦。蔡伦幼年进宫做了太监,历汉明帝、汉章帝、汉和帝、汉殇帝、汉安帝五朝,在宫中地位颇高。他蔡伦曾任尚方令,负责监造各种刀剑和器械,无不精工坚密。由此创建“天家”。天家子弟皆心灵手巧之人。安史之乱后,天家门人由宫中转到民间,由朝廷锻造司变成武林中一个门派。只是天家的发明设计很少涉及兵器,大多是利于民的生活用具,如蔡伦发明了蔡侯纸。
“有机子怎会与这歪门邪派掺和在一块了?”七寒也纳闷。
“有人来了!”谢心妍作势躲到挂灯笼的墙角。所谓灯台照人不照己。
四个人细细簌簌进了正殿,为首的吆喝着:“动作麻利点,把盖搬的搬走,不要拉下什么。”
“是,米总管。”余人迅速散开开始搬运家什。
“轻点。喂,说你呢,你倒是动作轻柔点,这可是教主心爱的瓷器,碰坏了你脑袋不保。”那个被称为米总管的絮絮叨叨地说着,底下人不敢吭声。
从米总管的话语中,谢心妍二人大致可以猜出,由于他们的逃跑,为不暴露形迹,他们不得不连夜搬离这儿。他们口中的教主白日里便已经离开,留下总管在此善后。
待大殿只剩米总管时,谢心妍一个旋身,便来到他面前点了他,回身示意七寒过来,“问问他,才不枉我们费尽心思进来一趟。”
她又转头注视着米总管,后者面露惊恐,“告诉我,你们是何门何派?教主何人?为何冒充天衣教?为何专抓容貌美丽之人?”她劈头盖脸审问,米总管只是愣愣地望着她。
“对了,你不能言语。”说着她在他颈间轻轻一点,米总管张口就喊,谢心妍毫不客气又给他点上了,“耍诈?那我保管你吃更多苦头。听说过‘猫爪儿’吗?”米总管听闻,猛然一震,心中一凉,目光顿时委顿下来。
谢心妍将他表情看在眼里,“想来你一定听说过了。就像猫抓似的挠你的骨头,让你浑身奇痒难忍,却又抓不到挠不着。嘻嘻,想不想尝尝?不想就眨眨眼。”
米总管忙眨了眨眼睛。
“那我问的话想不想回答?想就再眨几下。”
米总管犹豫了下还是眨了眼。
谢心妍又解开他的穴道,“说吧,什么派的?”
“天、天倚派。”他结结巴巴地答道。
“还在扯谎!天衣教明明在苗疆,怎会跑这山谷里来了!”谢心妍大怒,掏出“猫爪儿”作势撒出。
“女、女侠,听我、听我说,是‘倚靠’的‘倚’。”米总管脸色惨白,急急解释。
“天倚教?好大的口气,天都要倚靠你们!”谢心妍嘲弄道,“教主是谁?”
“不知道。”米总管回答斩钉截铁。
“你可考虑清楚了?”七寒指了指谢心妍,“你看她像观音吗?”
米总管一愣,看着谢心妍面色不善,眼中闪着寒光,不禁一个哆嗦,“我真不知道,教主老人家整天戴着银鹰面具,我们从没见过他真面目。不过,听说教主是西域来的,我们这里只是分舵。”
“还有什么你知道的?”米总管茫然摇摇头,接着眼前一黑,倒下了。
谢心妍环顾正殿四周,想找些蛛丝马迹,但见着正殿广阔恢宏,气势巍峨,里面更有不少尚未来得及搬走的名画古玩。他一样样地翻看着,没发现什么线索,目光随意瞟向墙上的字画,却别其中一幅字吸引:初下江南不用刀,大朝江山没人保,中原危难无心座,思念君王把心操。
当初从云海山庄出来,半路打了只鸽子打算找人家煮了充饥,不想是只信鸽,脚上还绑着信,她记得心上也有这几句话,以及一些回禀事项,署名是梁永鑫,也就是林子里碰到的梁侍卫。
这似诗非诗的,到底什么意思?谢心妍锁眉思考,忽然恍然大悟,拍手大笑,“原来如此,早没想到呢。”看来他们是一伙的,这是他们的接头暗号。
“又有什么好玩的吗?”七寒凑过来,谢心妍却已经转开身,“这儿已经没什么好玩的,咱回吧。”说着又上了屋顶,拉了星舞原路离开,剩下七寒在原地撇嘴抱怨。
“果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莫明其妙。”接着急急出去,“等等我。”
“林外似乎有打斗的声音。”三人出了横山,正穿过一片树林。谢心妍老远听见动静,不禁有些兴奋,“刚才都没尽兴。”
七寒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禁头大,“您老人家又要打抱不平了?”
“非也,非也!”谢心妍摇头晃脑,“不过作壁上观而已。”说着凑近戏谑地七寒,“说心里话,难道你就不好奇?”
七寒脸上一红,他确实也好奇,但已经一天一夜没回去了,不知道公子他们是不是还在江宁。
“知道你琢磨什么,在群芳阁时我便让小乞丐送信给月闲,让他们先启程,我们随后跟上。”谢心妍笑嘻嘻地拉着星舞往林外跑去。星舞见她还身着男装,却一副小女儿姿态,不由捂着嘴偷笑。
林外十来个黑衣蒙面人围堵一年轻男子与他的六个随从。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而那男子的随从武艺平平,早已被大得落花流水,唯有他还在苦战众敌。
“是他!”谢心妍认出那男子就是云海山庄少庄主曾奇寿,便转身就走。
“怎么又要走了?女人真善变。”七寒不解地挠挠头。
一黑衣人耳尖,发现这边的动静,一支飞镖斜剌剌刺来,七寒一恼,腰间银鞭闪动,飞镖被打了个掉头,反向黑衣人袭去,却被躲开了。
这时他的同伙也注意到这边,原本激烈的打斗变得稀稀落落。
“什么人!”其中一人大声喝斥道。
“你太爷爷来了。”七寒满不在乎地回应。
“你不是不想来吗,现在又掺和什么。”谢心妍沉声埋怨,语气中躲了几分不耐。
“妍妹!”曾奇寿发现谢心妍,满心欢喜,竟忘了身处险境。
“妍妹?”七寒一直将谢心妍看成是公子的人,此时听曾奇寿如此亲昵称呼她,竟为公子吃起醋来。
谢心妍见走是走不了了,低声道:“冤家路窄,就当是还他人情吧。”便加入混战,七寒见她陷进去了,也不好旁观,虽心底不满,却也帮曾奇寿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