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什么时候又给我做新衣服了?”萄心打开衣柜看到一件蛋青一件淡黄的新衫,惊喜地回望平澜。“前些日子吧,好像是你缠着刘镖头学武那阵。”平澜倚在床边说,手里还在无意识地绕弄那片叶子。
“姐姐你做了就自己穿呗,干吗又给我,你已经给我做了好多了,我可能二十岁也穿不完。”萄心边把那两件衣衫往身上比划边说。”“傻丫头,你以为二十岁来得很慢吗,说不定睡一觉,就到了。”平澜幽幽地说。
“是吗?我怎么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啊,爹爹都走了一天半了还没有回来。”萄心天真地说道,“穿这个蓝色的吧,爹就喜欢蓝色。”作出了这个决定,她有些开心,回头看看平澜,神情很有些奇怪。怎么奇怪法,萄心说不出,反正她知道平澜此刻有心事。她自己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于是扳着平澜的肩头问:“姐姐你怎么了,是又在想你自己的爹娘了吗。”
平澜像被蛰了一下的浑身一颤,提高了声音说道:“我早已没有爹娘了,你的爹娘就是我的爹娘!”萄心被吓了一跳,随即感到一阵歉意:“姐姐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的。”她亲热地搂住澜心的脖子:“我的爹娘当然就是你的爹娘,你也是我的好姐姐,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多好啊。”
澜心不被觉察地苦笑了一下,缓缓地环住萄心的腰,把头靠在萄心身上。萄心觉得这个感觉很不错,从小都是她这样依靠着平澜,现在她长大了,会武功了,所以平澜才会这样倚着她,于是她便更紧地搂住了平澜。
屋里淡粉的幔帐,床上蛋青色的衣衫,两个抱在一起的年轻的小脸,空气是清爽的,气氛很温暖。
“心儿,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平澜艰难地说。“怎样?”萄心问。“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很难过。”平澜说出这句话,心里突然很平静。“为什么这么说?”萄心又惊又急,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假设:“不可能,不会死,不会死的!”她胡乱的摆着头,反复地说,越说越仿佛触动了她心里从没想过的一些东西,大大地眼睛已经蒙了一层雾气,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好了好了心儿,不会死不会死。”平澜哄着她,突然眼圈也红了。“姐姐你怎么了?”萄心看着平澜要落泪,又惊又怕,只眨了下眼,几串泪水就迅速地挂在了她的小脸上,怕已经变成了哀求。这时平澜已经倒吸了口气,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露出个笑脸。“姐姐说着玩的,你看你,不要哭了。”
“你说这个干吗啊,我害怕,不要说了以后。”萄心扁着个嘴说。澜心给她擦着泪,缓缓地说:“那你以后也不要学武功,学武功多危险啊,学了就想找人练,你不知道我们看着多担心。”萄心也笑了:“我怎么不觉得你们在担心我,我觉得你们很乐意看我摔跟头。”
“你呀,你个傻丫头,快点把衣服换了,一会爹就回来。”萄心吸了吸鼻子,开始换衣服,她看见这件衫子的袖子上精致的绣了几粒青色的葡萄,不由笑了,说:“姐姐你下次给我绣个紫色的葡萄,青色的怎么吃啊。”平澜也打起精神来笑道:“下次干脆我连你也绣进去吧。”“好啊,还有爹娘,你和哥哥。我要是穿着这个到镇上一走,那他们得多羡慕我们啊。”
“什么多羡慕你?”说话间朱有方颇有兴趣的进来了。“姐姐说给我把衣服上绣上爹娘我和她,只是没有你。”萄心笑嘻嘻地说。“你个小没良心的,没有我你还笑得那么开心,枉我还巴巴过来告诉你,爹回来了。”朱有方佯装生气地说。萄心高兴极了,“爹回来了……”边说边“咚咚咚”往外跑。
这座庭院的构造很简单,朱萄心绕过长廊直奔爹娘的卧房,嘴里大叫:“爹爹!……”朱可醒听见叫声也迎了出来,朱萄心像只小狗一样一头撞进她爹的怀里,在她爹胸前一阵揉搓。“爹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声音也格外娇娇地。
朱可醒看见女儿也很高兴,把她抱了一抱,说:“爹有事嘛,你在家有没有顽皮,有没有惹你娘生气?”萄心也不说话,还是拱啊拱的。她娘又好气又好笑,过来拉她,“你这个孩子,都多大了,起来,让你爹歇息歇息。”
萄心冲她吐吐舌头,用两只胳膊抱住她爹的一只胳膊,满脸的企盼,“爹你有没有,你到底有没有给我捎那个东西回来?”“什么东西,我怎么忘了呢?”“啊?你忘了?你答应我的。”萄心一脸失望。“爹没有答应过你,女孩家要什么不好,想要把剑,你还想要什么?”朱可醒正色说道,看到萄心那个垮掉的脸又有些不忍。
这时朱有方和平澜也进了屋,平澜笑着说:“爹回来了。”又说:“妹妹又怎么了?”朱可醒用那只空着的手摸了摸平澜的头,这边厢萄心恨恨地甩了下她爹的胳膊,气鼓鼓地坐下了。
朱有方奇怪地说:“这怎么了,心儿嘟囔了多少遍盼着爹回来,这是又挨骂了吗?”朱可醒说:“不用理她,这两天有什么事发生吗?”“没有,哦,对了爹,我们旁边那个宅子搬进新的邻居了。他们下午来拜访过,见您不在,说下次再来。”朱有方说道。“是吗,是什么样的人?”“来的是一老一少,父子俩,看不出做什么的,不过看着都很气派。”
“才不是,我说看着很讨厌。”萄心忍不住说道。“你为什么觉得他们讨厌?”朱可醒问。萄心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却又说:“因为他们笑话我武功不好,笑话我爹不给我买剑,所以我武功不好。”说着又气了。
朱可醒正想教育她,又看她确实有几分气,话就变成了:“方儿澜儿你们看,我这次到集市上带回了不少好玩意。”一边说着一边解包囊。
朱有方和平澜饶有兴趣地围过去,萄心忍了一下,没忍住,也讪讪地加入进去。朱可醒掏出几件女孩儿的玩意递给澜心,又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弓箭,萄心眼疾手快地要抢,朱可醒却飞快地递给了朱有方。萄心看着她爹,有些委屈。
朱可醒又把手伸进布袋,拿出一个奇怪的物件。只见九个金属小环相连,套在一根条形横板上,框柄是个小剑的形状,各环均以铜杆与之相接。“是九连环吗,爹?”平澜颇感兴趣地问道。“嗯。”朱可醒把它递给萄心,萄心闷闷地接过,放在手里转了转,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朱可醒对她说:“心儿,你若能把这九个环在一天的时间里解开,爹就给你买把剑。要是打不开,你就乖乖地打消这个念头吧。”“当真?”萄心又看到一丝希望,高兴起来。
“嗯。”朱可醒轻轻点了点头,“但不能要其他人帮你。”“那自然,我们家里还有比我更聪明的人不成。”萄心洋洋得意地说,一心一意研究起那个九连环来。朱有方和朱氏相视笑了下,朱氏边笑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太阳悄悄落山了。萄心顾不上吃饭,专心致志的解环。
月亮也爬出来了,萄心还在解环。朱有方来看过几次,劝她明日再解,不要伤了眼睛。她也顾不上理,爬在桌子上费尽地想啊,拆啊。平澜也不言语,早早地躺下了,但也没睡着,翻来覆去。
一夜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