萄心吃痛,抵死推他,却毫无意义。她大叫道:“你疯了,疯子!恶人!”付幸情骤然抬起头,看着她浅笑,薄薄地嘴唇上沾着一丝血迹。
萄心简直无话可说,她愤恨地抽手,却被他又一拽,放到嘴边,一边眼睛看着她,一边伸出舌头,轻轻舔着她还在渗血的伤口。萄心无技可施,一脸颓唐与无奈。
他舔够了,突然就把她的手臂扔下,盘腿坐在石床上,摆出个练功的架势,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萄心检查自己的手腕,没有多深的两排牙印,已经止了血。她觉得莫明其妙的委屈,莫明其妙的屈辱,可是她没有办法,而且最近这样的委屈和屈辱实在不是一件两件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没人疼,没人照顾,没人依赖,没人信赖,甚至没人说话。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偏偏也都一步步适应了。
萄心苦笑一下,看着付幸情的脸色发红。她在他身边,都能感觉他通体的不寻常的热气。对这个男人,她一向在心里称他恶人。她想想他的行径,便恨不得打他一顿解气。倘若我还能见到莫大哥,她想,我一定告诉他你是怎么欺负我的,一定要让他狠狠教训你一顿。她这么想着,仿佛看到他向莫三番告饶地情形,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从来没仔细看过他,今日他一动不动,她不无恶意地盯着他看,漂亮的瓜子脸,白皙更胜女子的皮肤,高挺的鼻子,薄薄水润的红唇。闭着个细长的破丹凤眼,男人还长的那么长的睫毛真是恶心。萄心越看他越觉得他像一个人,仔细想了想,他有点像金菊酒,还有点像平澜。想到他像平澜,她不由自主地坏笑了一下。
付幸情轻吁一口气,睫毛抖了抖,睁开了眼,神情轻松,对她说:“效果很不错。”萄心不去看他。难得他没多挑事,离开了石屋。
萄心不止一次的研究这石门的古怪之处,可总一无所获。她懈下气,这半日也有些劳累了,再过一会,他又该过来吃饭馋她了吧。萄心绝对自己的心里越来越不正常了,就是这个恶人,只要他不折磨自己,有也比没有的强。
萄心慢慢睡着,在梦里她正吃着一只烧得很香的鸡翅膀……什么东西在碰她的鼻子?她被吓一跳,睁眼一看,原来是付幸情拿着一物一下下的碰她的鼻子,正是一只鸡翅膀。又来!她恼恨地转过头,付幸情把一只手伸到她脖子底下,勾她起来。“吃吧。”他简单地说。萄心根本不信,他一松手,她立即躺下,捂住脸。
付幸情伏在她耳边轻轻说:“我喊三个数,你不起来吃,我就扒光你衣服。一,二……”他很满意地看她“噌”地就弹了起来。“吃吧,瞪什么瞪,就你眼睛大。”他说,把一个食盘往她面前一推。
萄心见那一盘美食,差点喜极而泣,她试探地拿起筷子,付幸情根本不去理她,自行拿起另外一双,夹了块笋片吃了起来。她小心地伸出筷子,胆怯地夹了片青菜。付幸情突然咳嗽一声,萄心吓地手一抖,连筷子都掉了。付幸情见状大笑起来。
萄心又气又羞,悲从心中生,呆坐在那里,泪水迅速凝聚在双目,撑不住,一串串流下来。
付幸情见她这样,倒也不笑了,觉得有些尴尬。想了一下,他倒了杯酒,递给她。萄心不接,他送到她唇边,被她一巴掌打翻,并顺势甩了他一个嘴巴。他压根没想到,往后一闪,还是被她扇到了下巴,“我恨你!”她双眼发红,嘴角轻颤。
付幸情气得大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脸杀意地和她对视,她毫不退缩地看着他,泪水汹涌。付幸情不知道自己吃错了什么药,面对这么一张猪脸,他竟发不起狠来。
此时萄心已经不管不顾,她手一扫,把整个食盘摔在地上,有几只碗登时烂碎。付幸情居然不去管她,拂袖而去。
萄心命令自己不许再哭,她蜷缩着躺下,心中酸涩。
过了一会,石门又开了,她也没有睁眼。只听有人在悉悉簌簌地收拾地上地脏物,她好奇地眯眼一看,居然是那恶人。她想,大概有想出什么新花招整我了,等着吧。
这恶人干活还很利索,一会酒收拾地干干净净的了。萄心只听门开,又闭,又开。他再次进来,又放下一个食盒。萄心一动不动,他碰碰她的胳膊,有些讪讪地说:“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萄心不吭声,他问:“水?盆子?被子?”声音轻柔。萄心差点心动,使劲告诫自己,不能上当不能上当!
付幸情见她不回答,又走了,一会拎进来一桶水,抱来一个枕头和一床薄被,走了。好久没回来。萄心真恨这扇门,偏偏就他来去自如。
又过了一会,她实在忍不住,便坐了起来。她撅着嘴,一脸丧丧地看了眼这几样东西。打开食盒,看到里面有四个精致小菜。她看看门口,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一块,成功地放到嘴里了……这一吃便不可收拾,她把所有的菜吃得干干净净,真感觉自己已经饿了几生了。吃完了又喝了整壶酒,喝完了觉得头脑热乎乎的,很舒服。她把食盒放在一边,摆好枕头,拉开被子,就这么睡着了。
萄心一觉醒来,喝了点水,百无聊赖。她在石屋里转了几十个圈,几乎把每块能够着的石头都摸了个遍。摸不着的地方,她便跳起来摸。这一跳吓了她一跳,她居然能跳三四尺高,她兴奋地跳啊跳,觉得身体内的某处,积聚着释放不出来的力量。
付幸情就在此时进来了,他看着傻乎乎地她,嘴角浮起一丝莫名地笑意。“想学武啊,我教你啊,教你怎么杀我,如何?”他抱着双臂,这么说道。
萄心不理他,回床躺下。
付幸情跟过来,坐下,说:“昨天的饭菜还不错吧,我要把你喂胖一点。”萄心心生疑窦,果然,他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说:“因为从今天起,我每天都要喝一些你的血。”
虽然他说什么她都不会觉得太惊讶,可听他这么说了,她还是又害怕又气愤。他把她的情绪收在眼底,说:“你体内有血母的血,我要拿这个血练功。所以,你好好活着吧。”萄心瞪他,他又说:“我练成此功,会放了你,你信不信?”
萄心摇摇头,带着轻蔑地意味说:“我永远不会相信你。”付幸情也不争执,他掏出一颗药丸,让萄心服下。萄心想也不想地吃了,他有些愕然地看看她,见她一脸冷笑。他也脸色一凛,点了她的昏睡穴,拿出一个指宽的锋利小刀,在自己的右手食指和她的右脚腕上各划一刀,不等两处的血滴下,他迅速把两人的伤口相对,暗运一口真气,萄心流的血,一滴不漏地尽被他从食指吸入。
付幸情深知此功异常难练,也不着急,只吸了能有一茶盅的血,便给她止了血,点开穴道。萄心悠然转醒,活动了一下,觉得右脚腕有些疼,一看,果然有个伤口,也没吭声。
她见旁边的付幸情脸色深沉,正在打坐。他右手食指火红,姿势奇怪地顶着左手掌心,二者交汇处,略有红色气体飘出。她看看他嘴边,也没有血,想:还好,不像拿嘴吸的。屋子里总算多了个人,多了点活气。比较而言,他在她身边练功,她也能接受。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付幸情结束了打坐,缓缓睁开眼睛,心情很欢畅。他和颜悦色地冲旁边一副爱答不理表情的萄心问道:“还需要什么东西,我给你带来。”萄心翻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胭脂?镜子?香精?”他笑嘻嘻问道。
萄心不由自主地想想这三样东西,“要哪样,还是三样都要?”他凑过脸问。萄心猛地相后一避。他嘴里“啧啧”作响地说:“给你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这个猪模样,你知不知道你怀疑我对你有不轨企图是对我付某极大的侮辱?”
萄心恼怒地瞪他,他故作女态地朝她抛个媚眼,加上媚笑,扔下一句:“给你好看。”飘飘然走了,萄心差点吐出。
约莫过了半天,付幸情左手拎着食篮,右手拎着个包裹,进来了。萄心对他已经见怪不怪。他将筷子递于她,她就大喇喇吃了起来,付幸情也与她同吃。他每次来,不忘捎带一壶紫色的美酒。萄心不善饮酒,只觉得此酒入口味佳,每次都或多或少喝上一些。
今日显然付幸情心情极好,斟了一杯给她,也斟了一杯自饮。萄心一气喝下,他摇摇头,说了来后的第一句话:“可惜了我的美酒。”萄心回道:“你爱拿来,爱倒给我。”他抢着把剩下的喝了,萄心觉得他行为幼稚可笑。
一会儿两人用完了饭,付幸情把碗筷收回食篮。萄心觉得此人性格真不易琢磨,一会暴戾冷酷至斯,一会又平和柔静。
他仔细地收好后,打开包裹,一样样拿出来,有一面镜子,一把梳子,一盒胭脂,一瓶香精等等杂物。萄心在看到他拿出一摞厕纸时脸红了一下,又见他拿出一把精致的茶壶和两个茶杯,和一副——九连环。
萄心见到九连环,一把抓了过来。付幸情诧异地看着她,却见她泪凝于睫。“你哪来的那么多眼泪啊?”他问。萄心握住九连环按在自己胸口上,声音颤颤地说道:“我爹给我买过一个,说我要能一天解开它,就准我学武……”“那你解开没有?”他问。“没有,”她说:“有一个人帮我解开了,但我不能欺骗爹爹,爹爹背我回家,要我答应他永远不要学武。我答应了,当天晚上,我哥哥重病,我去抓药,回来娘……娘,就不知被谁杀害了。爹爹,哥哥,姐姐都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没用,找不到鸟喙仙株,找不到爹爹哥哥,姐姐也不与我一起找他们,我又不能学武报仇,我又被你关在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付幸情听她此言,脸色复杂,见她哭得伤心之极,想了想,柔声说道:“这里是我练功的密室,没人知道。你且在这里住几日,助我练成子血大法,我自会放你出去。”萄心抽泣道:“你若永远练不成,我岂不是要一辈子陪你在这里?”付幸情对她此言甚是不满,但仍和声说道:“半月之内,如果练不成,我要你也无用,放你出去就是。”萄心泪眼朦胧地猛一抬头,说:“此话当真?”付幸情点点头。
“可是你多次骗我。”她说。“如果我这次还骗你,那就……”他琢磨着这个赌咒,萄心一脸企盼地看着他,“那就罚你永远陪着我好了。”他一脸坏笑地这么说。
萄心并没有多失望,说:“我就知道你从来不是如我心愿之人。”这句话说得付幸情脸色一僵,“既然彼此了解,那你就安心在这儿养老吧,我答应你,定会给你送终。”说罢,他拂袖而去。
萄心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九连环,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