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关】
乌黑的青丝垂地,衬着那面无血色苍白透明的面容,宛若剔透的水晶,平静的侧脸完美的无懈可击,这个桀骜的少年露出了忧伤的神情。
一阵冷风拂过,吹落了他那件单薄的外袍,肩头包扎的伤口赫然可现,清瘦的身影,落寞的神情,以及那绝世的容颜,在这座宫殿里显得那么孤单无助。介冥伸手抚摸那株樱庭草,“还有你们……”
他立起身,任愈来愈寒的风倾入那裸露的伤口,面无表情,都习惯了,所以不会痛的。抬头仰望天空,他苦笑了,那一只只飞过以圣殿的白鸽全部被射死,飘零的羽毛纷纷扬扬地落下。
一抹金色在他的眼前掠过,介冥依旧面无表情,熟视无睹。“如果我告诉你,水流歆就快要死了,毓琉珠也快要得手了,你还会这样悠闲地在这赏花观草么?”
“你说什么?”他蓦然回首,青丝随风缠绕住了他的伤口,显得异常妖娆,墨色的发丝,鲜红的血渍。“放我出去!”
昊映炎赟残酷地笑了:“放你出去,也救不了她吧,你该不会忘了你现在伤得有多重吧?如果你可以打败以圣殿门口的三位‘铁将’,你就可以出去了。”他的话音一落,介冥便冲了出去,一个可怕的声音在脑后想起,“你要抓紧时间哦,只有一个时辰。”
失了失神,他再次飞奔。
昊映炎赟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小,逐渐沉淀成哀伤。
以圣殿有四重门,“入琛”,“乾阳”“司珂”,“眷朝”。而此时在“眷朝”初等待介冥的是一名高大的黑衣蒙面人,他正认真打量之时,面前这个黑衣人开口了:“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手下留情!”语毕,这人便卷起狂风,霎时风云变色。介冥直飞入鬓的双眉一挑,强忍着锥骨之痛,做着高难度的翻越躲避此人的狠招,不过这个人的寒风对他一点也不见效,逐渐靠他,介冥终于开始反击,迎面而来的是慢慢的熟悉感,不知不觉他便使出了“破雷掌”,蒙面人摘下面纱,拱手道:“你过关了。”
原来是四大护法的听雷。没有再多想什么,他直奔“司珂”门,一名白衣女子似乎已久候多时,正是烟川女子允暅。“怎么是女的?”介冥皱起了眉头,“我不打女人的。”允暅的笑容妖娆极了,并不说话。“好吧,看在你也不是什么好女人的份上,我就……”二话不说,他横飞而出,单脚劈出,直直漂亮地落在了女子的腰部,暂停片刻,他用劲狠狠地将其一撩,不料那女子骨骼柔软,仿佛无骨之人俯下便轻松躲开,而后道:“只怪你动作太过技巧!”笑话,他才没空和这个妖女闲谈,甩开的乌发如瀑布一般流转而出,他取下一只冰晶玉洁的发簪丢了出去,允暅瞪大眼望着那只飞来横剑将她钉在了“司珂”门的柱子上,那股强大的气流竟然连人带后,惊得她连“你过关了”也无法开口道出。
很快地,他看见了“乾阳”这两个气势磅礴的大字,却没有看见该出现的人,也许这关将会是最难度过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人到底在哪?
“你的伤口流血了……”一个细软如玉的声音,仿佛余音绕梁,清甜无比,“我来帮你包扎吧。”
怪了,有声无人。这声音除了那个“魔仙”——妤姝,天下不会再有人会这种用声音勾魂迷心的法术了。据说这魔仙是从西域带入,非人非妖,她的容貌和常人相似,但却有着一副迷倒众生的嗓音,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封印千年的“魔之音”。
介冥理解用手捂住双耳,道:“好啊好啊!我的伤口真是痛死了!赶紧来吧!”
昊映炎赟这次失策了,像魔仙这样的角色他可是有办法对付的。魔仙的本性并不坏,只是听命主人而已。她终于飘然而至了,依旧用她那魅惑的嗓音轻哼着,天边的雄鹰都醉了。介冥终于挨近了她,把放在耳边的手拿下,抓住魔仙,点住了她的哑穴。
终于停止了,若非他有防范意识,此刻的他便会因七窍流血而亡。所以,打败了这三个“铁将”,我自由了,水流歆,等着。
【明了】
一抹乌蓝闪现在牢狱之中,柳吹儿一惊,转身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剩半个时辰了,水流歆还在坚持着,真是固执!柳吹儿一边烦恼着还不快得手的神珠,一边警惕着这诡异的气氛。果然,“呃……”一只手用力地钳住她的脖子,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愤恨地用余光瞥向那个忽然闯入的人,剑眉星目,面孔冰冷,乌发狂吼,这,这不是中原朝廷的护法么?她刚想挣脱,那声音如一根根冰针刺入她的耳:“停止!停止!”
于是她试图发出声音:“呃……呜……”
“我叫你停止!”即使那样夺走它,也只是一颗废珠了!“一彻红着双眼咆哮着,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玷污他的宝物!
“你,你先放手!”终于解脱了,柳吹儿瞪大杏眼,低吼道:“你真是莽撞,我们不是在同一战线上的人么?有话好好说不行么!即使得不到毓琉珠,我们至少可以杀了水流歆,你不想她死么?”
“那立刻杀了她,让我拿走毓琉珠。”一彻冷冷道。
“你不用那么担心,我可以令它失去神韵,也就可以归还给它。”
一彻微微怔了怔,背对着她,带着七分的命令道:“与我合作。”
“凭什么呢?”柳吹儿看了一眼昏迷的水流歆,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凭我将救你一命。”
“好。”柳吹儿面目狰狞着笑了。
一彻的背影僵硬着,一动不动直到一阵风拂过,豁然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咚”还在身旁的柳吹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地,一双漆黑的眸子就那样映入他的眼帘。“你是?”一彻微微怔住,却让介冥猝不及防的一掌所震退。乌黑如墨的发丝松散地落在裸露的上身,被鲜血渗透的绷带愈加猩红,那张苍白透明的脸上,正瞪着一双漆黑明亮如星子的眼睛,这个神奇的人,到底是谁?
“一彻……”介冥幽幽地开口,“解药……”
“我并没有。”这个人是如何知道他的。
“到她那给我找出来!”他怒吼道,充满了霸气,这分明是一种命令。
还是个孩子吧,一彻一边想着,一边开口道:“凭什么命令我?”
“你不知道我是谁么?”介冥冷笑着,“赶紧给我找啊!”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中多了一颗金丹,直直地从栏杆空隙中丢入,稳稳地落入了水流歆的口中,没有多久,她便睁开了眼睛。“原来还没死。”他淡淡地开口,朝她露出了冷漠的神情,随即又朝一彻大声喊道:“我是昊映介冥的儿子!你敢违背我的命令么?赶紧给我去找!”
一彻瞪大了眼,怪不得如此相似,但依旧没有听命于他:“你父王的命令我都敢违背,更何况是你。”
“哈哈,好啊。”介冥笑了笑,“如果你不去找的话,今天就休想走出这个地方了!”
一彻皱着眉头蹲下,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这个人的功力真的不能小觑。
“你没事吧?”水流歆震惊地看着他的伤口,心中一阵绞痛,可是怎么了?他却背对着她,好像不愿意看见她一样。
半晌,一彻道:“没有。”
“看来把她打晕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这妖女还是聪明的很啊。”介冥瞥了一眼柳吹儿,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一彻,“看来钥匙也是不会带在身上了。”
“行了,昊映炎赟,你给我出来!”介冥皱着眉头吼道,“我知道你一直在看!”
“不愧是我昊映炎赟的儿子……好,我就告诉你吧,这道门只有一把钥匙,没了它谁也打不开,而这把钥匙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它就在柳吹儿身体的某个地方。哈哈,要让你得到那把钥匙,一定比让你破了那道门还要困难吧!哈哈!”
“你说清楚啊,昊映炎赟!”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呼喊也无济于事了,介冥挑了挑眉,看着一彻道:“你去把她扒了……”一彻冷笑着,抱起柳吹儿便跃了出门,“早知道就杀了他们。”介冥竟然平静地道,微皱双眉,然后捂住左胸,艰难地瘫坐下来。
原来他一直在逞强。“对不起……”她走近她,隔着门想要触碰他,手却不知不觉地停住了,他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如此顽强,气焰嚣张的?“对不起……”现在的她只能说这样的话,因为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能做,原来他真的会保护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介冥没有说话,静静地,静静地有些可爱,有些可怜,沉静的容颜不像他,有些忧伤有些迷茫。水流歆理了理他披散着的长发,认真地端详着这张绝世的容颜,竟然笑起来了。“介冥真的长的很好看呢!”手上忽然多了一颗晶莹的小雪球,简简单单的,却让她的脸上露出融融的笑意。
【终至】
有一种预感告诉他,他要来不及了。歆,等我。
跫音不响,健步如飞,仙履奇步,足下生辉。
忽作大风,四周飞沙竞起,他雪白的纱帘被御风而起,那是惊鸿一瞥。
她开始决定为他清理伤口,取出随身携带的玉梳,轻轻地梳理起介冥的长发,他的头发黑而细,垂直飘逸,漂亮极了的头发,就像黎当年的乌发,但是银发的黎也是无与伦比的。
十年前落樱缤纷的季节,在千灵湖畔,有个小女孩会为一个清澈俊逸的少年王者轻轻地梳理他绝伦的长发。
她把梳理好的头发掠向一边,开始怔怔地回忆,只是五年,为何黎的头发会全白了呢?五年,发起发落发如雪,世事难料。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介冥在肩上的绷带,猩红的诡异的血渍让她的心隐隐地痛着,神色黯然,一圈一圈地解开,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最后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她的泪落了下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是昊映炎赟的“倾煞”,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才能将此毒手伸向自己的儿子呢?她忽然有种想要永远保护他的冲动……
她毫不犹豫地将身上那件完整漂亮的衣袖撕了下来,开始为他灌输真气,为了她,眼前这个少年承受的东西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她真不想看见他再这样为了自己与父王抗争下去了,如果他的父王能够放下屠刀,那么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可以解决呢?为何呢?是她的错么?
“唉,前面的伤口不能处理了。”她叹着气准备站起来,却感觉脚底一软,随即便无力地瘫了下去,手中的小雪球失手滑落而出,一直滚,直到停在一双一层不染的鞋边。
“……”她瞪大眼,想喊出声却害怕什么,捂着嘴控制着自己发出声音,于是她继续试图站起来,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狼狈的样子依然被她面前的人尽收眼底。
那是一身的纯白,从头到尾的圣洁,他弯腰拾起那颗飘着雪的小球,递到了她的手边,正要靠近,水流歆却大声喊道:“不要,快离开这里!”
他微微地笑了,淡淡道:“别担心,我会救你出去的。”随即朦胧的眼神飘向了靠在门边上的少年,他依然面无表情。“黎,这里很危险的,我求你离开……”她的眼里已经充满了恐惧,她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有人在监视着,而且那把钥匙没有那么轻易就可以拿到,她暂时是出不去的,她绝对不能黎受到一点的伤害。
静静地凝视她的眼睛,他握住她的手,低低地呢喃着:“蒽歆,对不起。”
“黎不要这么说,没有任何人对不起我……”看着那么高贵骄傲的黎向她道歉,她却内疚了起来,泪水无法控制地滴落在他白皙的手上。
“你怎么变得这么爱流泪了?”他叹了口气道:“把手打开。”
“不要!”她坚决地摇头。
“蒽歆……”他的眼清澈见底,平静如水。
“黎,我不可以……”黎总是会把他最珍贵的东西给她,这时她忽然想起一彻说过的话,她真的会这样慢慢害死他么?
“蒽歆,你听我说,现在毓琉珠在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灵力的,如果你再不接受我的真气,你会死的。”无奈那只手不停地挣脱着,这样只会浪费掉他更多的真气,“你相信我,我不会死的。”她正在努力地掩饰自己的虚弱,很快就会好的。
蒽歆还是这么得倔强。“他就是……”水流黎刚开口,话还没有说完,她便着急地接上了。“他救过我好几次,黎你别杀他……”听了她的话,他怔住了:“蒽歆,你见过我杀人么?”
“没有。但是……他是昊映炎赟的儿子……”
“他是他,昊映炎赟是昊映炎赟。”他淡淡道,“我救他。”伸出手直对介冥,依稀可见一股白色如水一般的真气迅速地传入他的体内。
“黎,其实你早就知道他了是吧?”
“是。”他诚实地点头,高挺的身姿泛着耀眼的光芒,阴暗之地随之明亮,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因为水流黎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已经向他靠近,精致的五官还是会令她无所适从,她一惊,一双冰凉的手依然捧起了她的脸,那双入琉璃一般的眼睛,清如远山的挺直鼻梁,还有那单薄的双唇,“歆,让我像小时候那样吻下你。”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竟然充斥着诱惑。
她微红着脸,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心跳剧烈极了,几乎要跳出胸口,因为,黎要吻她了。
她从他的身旁跳开,然后跑向小角落去,再也不敢抬头了。“蒽歆,你吻我了?”水流黎凑向她,似笑非笑,越靠近她,她就越要躲避,最后直接跳到了千灵湖的石碑上,脸上的红晕愈来愈满。
水流歆使劲地捏着手指,低声道:“黎太好看了,蒽歆太喜欢了,所以,所以才吻了黎……”
“歆……”他轻轻从背后拥住他小小的身躯,温柔地吻了吻那红扑扑的小脸蛋,轻声道:“黎也像歆喜欢黎,那么喜欢着你……”
“啊……”她惊呼了一声,立即转身认真地笑道,“黎也偷吻了歆……现在扯平了哦……”
“什么?”他笑了,眼睛里的光芒欲比繁星。
他闭上眼,只见一丝丝冰泉之水传入她的口中……
“黎你怎么可以这样?”她终于意识到了他的真气。
“歆是生气了么?”他淡淡地问着。
“是。”她站了起来,严重依然是泪光点点,“你变了,原来的黎是不会这样对蒽歆的。”她好害怕他再消失,再消失个五年,甚至是永远地离开她……
“你也变了……”他浅浅地笑了,“歆长大了,更加倔强,更加爱流泪了……”伸手,轻轻拭去那深深灼伤他的泪水。
“黎……”天知道这个时候她多想扑进他的怀抱痛哭,把心中的疑问全部倒出,但是依然无法开口,毕竟她还是不想让他担心的。
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唇上,天知道他有多想将她紧紧拥住,他不忍心她这样哭泣,无奈这之间隔着一道门。“歆,什么也不要说了,黎答应你,会好好的,再也不会消失了……“他的笑容那么哀伤,她知道她让黎伤心了……
她拼命拼命地点头:“一定啊!”
“你们当我是空气么?”一个冰冷带着浓浓霸气的声音响彻整座宫殿,连回音也是冷冷的,缓缓地立起身,一头乌黑的长发一倾而下,与雪白的银发成鲜明的对比,两人同时回头注视着这个桀骜非凡的少年王子,而他的目光只深深得盯住水流黎,那一双烈火熊熊,另一双清澈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