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淇澜姐,我要离开烟雨楼。”声音虚弱却坚定地不容人有丝毫置疑。
“为什么?”淇澜的声音同敲门声一同响起。
在离离说“请进”之后,珩筱推门而入,穿过客厅,来到卧室。珩筱先与淇澜打声招呼,道了声“淇澜姐”。然后走到离离床边,问:“身子可好些了?”语气中的冷漠却难掩其中的关切之情。
“好些了,不碍事的,让珩姐姐担心了!”离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更显得清秀怜人。
珩筱觉察出淇澜有些僵硬,料想她们可能有事在谈,遂道:“我只是想来这漾池榭看看离离,她既然没事了,我便告辞了。”
“珩筱,你先别走。”淇澜叫住正欲离去的珩筱,略带怒气的向离离道,“你说,你为什么要走,可是我淇澜亏待你了?”
离离用力抿抿嘴,满面愁云,惨淡娇弱,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见离离这副模样,珩筱脸上的冷漠退去几分。她心中不解,淇澜在她们进烟雨楼时就曾说过,她们若是想走,随时都可以,她绝不会强留。可如今,她怎会对离离这样说呢?听淇澜的语气,似真的动怒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淇澜姐,你别问了。就算你怪我,我也是要走的。”
“好啊!你在这烟雨楼两年,现在翅膀硬了,要飞了,我这小小的烟雨楼也养不了你,是不是啊?”淇澜本就一张利嘴,现在又动了怒,说话更加不留情面。
离离眼中含泪,又强忍着不让泪水划落。“淇澜姐,你又何必逼我呢?”
珩筱心中不忍,忙向淇澜道:“离离还病着呢?有什么事,等她好了再说吧!淇澜姐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我不急?不急,她明天就飞了!这些姐妹她一个都没放在心上。”
“淇澜姐,你知我有苦衷,我……”离离看了看珩筱,欲言又止。
珩筱心中会意,便道:“有些困了,我先去了。”
“珩姐姐,你莫走,我不是要瞒你。”离离忙道。说的太急,又不免牵动伤势,咳了起来。“珩姐姐,可知四川唐门?”
珩筱虽对武林之事不甚了解,但唐门之名她还是听过的。淇澜在教她暗器时曾提到过,唐门暗器天下第一,精,巧,快,准,而且毒。唐门虽不是最强最大的门派,却是江湖中谁都不愿意得罪的门派。
“这些江湖之事,我不太清楚。”珩筱非是有意欺骗,只是不愿让人知道自己身怀武功而已。
离离浅浅一笑,眼中灵气尽现。“珩姐姐何必瞒我,你银丝镯上的缀式其实都是暗器,不是吗?离离是江苏徐家的人,对暗器倒也知晓几分。”
“江苏徐家,暗器通灵。”这是两年前淇澜教珩筱全暗器时说的话。珩筱一直都记得。因为她想知道,究竟怎样的手法才能达到心、手、暗器三者合一。心到,手到,暗器到,随心所至,无孔不入。这样的表述是否过誉。
“三年前,徐家突遭灭门,离离因贪玩而侥幸逃过大难,但却仍有人追查我的下落,想置我于死地。幸而淇澜姐收留了我,又让我改名换姓换了身份,才得以保全至今。”
离离淡淡地述说着,往事的辛酸并没有让她泪如雨下,反而隐隐带着笑颜。“当年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也不知凶手是谁,不过我一直疑心是四川唐门。因为出事那天,唐家二公子唐储曾去过我家,我赌气出去了,然后徐家就出事了。”
“你是徐家大小姐?”珩筱猜测着问。三年前,唐门欲与徐家结亲,想让唐储迎娶徐家小姐,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了。
“什么小姐,大姐,都已是前尘往事了。”离离微微笑着道,“这些年,临安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淇澜姐都让我称病,不再出来。虽然没人想到我成了“烟雨七绝”之一,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像这次,知道很多江湖人物到了临安,淇澜姐干脆就把我送到了孤山的清浊园,还让绵颜姐来保护我。不过,前晚淇澜姐派人送信来,说是楼中需要人手,让绵颜姐回来,所以我就一道回来了。”
前晚,珩筱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当时淇澜什么都没说,但看她连夜送信给绵颜,便知她有多么的忧心。珩筱心中一阵苦涩,真正给烟雨楼添麻烦的是她自己啊!
“是我自己不好。想来应不会有什么事,所以才会给罗老板送绣品去。”离离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团红晕。“可是,没想到,半道上就被人跟踪了。大街上我不能闪也不能避,若我逃了,肯定让他们疑心更重。要是在临安彻查下去,难免会查到烟雨楼,倒不如我先瞒过他们,反正也没有多少人见过徐小姐的模样。”
听她说的如此轻松,珩筱心里着实捏了一把冷汗,为了不累及烟雨楼,离离竟然心甘情愿让人抓走,任人鱼肉,不计生死。如果是她自己,她会吗?
“他们点了我的睡穴,把我放在一辆马车上,送到一个小别院,后来才知道是临安城外极偏僻的一个地方。幸而,我早有准备,闭住了穴道,所以他们说的话,我一直都听着。”
“他们一共有三个人,一个年纪稍大,两个年纪较轻的。我听那个年长的问其中一个道:‘唐侑,你确定她就是徐家小姐?’那个名叫唐侑的人说:‘当年我见过她的背影,应该就是她。’只听另一人接口问道:‘唐兄只凭一个背影便可断定?’唐侑笑着说:‘当年我和唐储都见过那个背影,结果唐储至今未娶。而我嘛,也至今无法相忘,一个背影或许不算什么,但我敢保证谁都忘不掉了!金兄应该明白。”离离说到此,俏脸更红,一副羞涩之态。
“唐侑?他是不是二十五六岁,长得很秀气,额上还有一道细细的疤?”淇澜忽问道。
离离点点头,问,“淇澜姐知道他?”
淇澜深吸一口气。“唐侑,唐门掌门人唐尊的亲侄儿,昔年以‘无影心’名震江湖的唐智的儿子,虽然唐智早已不在了,但唐侑在唐门的地位并没有什么损失,得到唐尊亲自栽培,他已是唐门第二代中的高手,你遇到他……”淇澜不禁又叹一口气。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年长的说:‘还是觉得不妥,看她的打扮应是个大家小姐,说不定还是临安的权贵,还是查清了好,她若真是徐家小姐,我们抓她的时候,她怎会毫无还手之力,一副全然不懂武功的样子。不是说,徐家小姐的武功已有青出于蓝之势了吗?’‘这……’唐侑虽坚持认定我是,却也觉得我不可能不懂武功。‘这个简单,等会儿把她弄醒试她一试不就行了。’那个姓金的人说。”
“然后,他们解开我的穴道,我就装作特别惊慌的样子问他们要干什么,那姓金的人笑着问我:‘受惊了吗,徐小姐?’我故作诧异地反问:‘你怎知我姓徐?’他们三人相视一笑,唐侑道:‘三年不见,小姐可好啊?’‘什么三年?我不认识你啊?’‘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啊!’唐侑说。我便问:‘你也是宫里的人吗?是侍卫吗?’听我这样说,他们三个都愣住了,那个年长的用力捏着我的胳膊问:“你说什么?”我作出很怕的样子,急忙道:‘你们别抓我,我不是偷跑出来的,是娘娘让我出宫来拿东西的,我……我有腰牌的。’说着,我就把我为娘娘绣百鸟朝凤图时娘娘赐我的金牌拿了出来,骗得他们三个一阵慌张。倒是那姓金的人反应快,问我娘娘让我出宫干什么。我就故意犹豫了一会,等他们再吓唬我的时候,我把随身带的绣品拿了出来。那人看了上面的金线银线还有面料,确定这的确是宫里才有的东西,对我的疑心也就去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