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筱心中感叹,离离倒真可谓是大胆心细聪明灵巧。一般江湖中人都不愿与朝廷起纷争,她谎称自己是宫中之人,又用金牌暗示自己是娘娘的亲信,让他们纵然有所怀疑也不敢枉杀人命,更没有办法查证。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这样的决断,置之死地而后生,离离的反应之快决断之迅,实在不可思议。
“你倒真敢骗,他们要是跟踪,我看你怎么把他们引到宫中。当时要是让你知道他们是唐门中的高手,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胆大妄为?当年我和唐侑一对一也只是在他头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疤而已,你还敢以一敌三,真是胡闹!”淇澜怒着训斥道。她知道离离也怕被跟踪,所以说出那样的谎言时,就已动了杀机。
“原来唐侑头上的疤是姐姐留的啊!还是姐姐厉害,提前帮我出气了。不过,姐姐也太看得起我了吧!离离怎么敢以一敌三啊,当然是找准时机,各个击破嘛!”
淇澜翻了离离一眼,没好气道:“还好意思说找准时机,找准时机还会伤成这个样子?”
离离无奈地撇撇嘴,继续道:“他们放我走,我不敢大意,一直暗中防备着。果然,我快走出大门时,听到后面有暗器的破风声,我急忙移动穴位,也不回头,继续朝前走。接着右肩上一麻,我顺势倒在了地上,又趁机将肩上的血脉封住了。”
“算你机灵,的确是比以前小心谨慎了!知道要防唐门的毒了!”淇澜点头道。
“那是,怎么也不能让淇澜姐白教我这几年啊!”离离撒娇道。
珩筱微拧着眉,淡淡道:“唐门的毒,恐怕不是封住血脉就挡得住的。”
“我知道,但我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唐侑在我倒地之后,沉声对我道:‘起来!’我一时也弄不清楚究竟怎么了,也不敢乱动。但又听他对我说了句‘起来’,我想他可能是用了什么‘失魂散’之类的毒,我就站了起来。又听他说‘回来’,我就装做痴痴迷迷地回去了。”
“‘无影心’?是唐门的‘无影心’!”淇澜猛得站起来,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手足也不禁颤了起来。
“淇澜姐,淇澜姐。”察觉到淇澜的不安,珩筱和离离齐声唤到,待淇澜回过神,对她们扯出一丝笑意,珩筱才问道:“不是说,唐尊早就承诺天下武林,唐门绝不会再用‘无影心’了吗?”
“‘无影心’是唐侑他爹唐智的成名暗器,据说是他自己研制出来的一种□□,可以让人心无踪影,只听他的支配摆布。就是因为这暗器太过于阴毒,才引起了整个武林的不满,最后唐尊不得不以唐门门规处死了唐智,以平息江湖风波。从此,‘无影心’就绝迹武林了。唐侑,唐侑既是唐智的儿子,说不定是唐智留了什么给他吧!江湖又要多风波了!”
“那个姓金的也说那是‘无影心’,还夸赞了几翻。然后他又问我了一些问题,我就还是说我是宫里的人。问完之后,那年长的人说要给我解药,消了我这段记忆,把我送回到原处。但那个姓金的人说,既然能把记忆消掉,倒不如多做些事情。”离离说着,脸又红了。
淇澜冷笑:“唐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估计那姓金的也不是什么善类,不过这倒是个机会,可以好好把握一下。”
“本来那年长的不同意,说不想多若是非,但他似乎对那姓金的颇为忌惮,也就不再多言了,随着那人一起出去了,只留下了我和唐侑。我听他发暗器的声音,知道他一定是个高手,我也不敢贸然出手,只怕一击不中,就陷自己于死地了。他却一直盯着我看,停了一会儿,他让我脱衣。我又急又恼,却不知该怎么办,又不敢表露半点情绪让他看出破绽。我只好先解开最外层的披纱拖延时间。”
“我手中暗扣了两枚绣花针。当我脱下披纱抛出去时,趁机把针发了出去。我赌的饿就是他一时没有防备。结果,我真的得手了!等他有所察觉时,我的针已经打在了他哑穴和玉肩穴上。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上前把他身上的各处大穴都点上了。”
淇澜面有忧色,不住地摇头,听离离说完最后一句,才长长舒了口气。“总酸是得手了!你虽胜得巧,但也胜得险,唐门的人,不会发暗器时就已经会避暗器了。你啊,还真是有些运气!”
离离和珩筱都知淇澜所言不虚,否则以淇澜的身手,怎么会只在唐侑头上留一条疤。再想起当时的情景,离离手心一阵冷汗。
“然后呢?”珩筱问。
“我知那两个人就在隔壁,所以不敢乱动,轻轻走到墙边,只听那个姓金的人说:‘不以为这次能将徐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谁知又是白忙一场。你们唐门做事不是滴水不漏的吗?怎么会跑了这么重要的人?都快三年了,还找不到人。’那年长的人说:‘当时徐小姐并不在府中,我们也无可奈何啊!况且真正见过她的,也只有唐储,我们都不认识,想找人也不好找啊!’他好像犹豫了会儿又问,‘金先生怎会便宜唐侑那小子?’那姓金的人冷笑一声:‘这么美貌的小姑娘我的确也很动心,但是……要测验一个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就只有一个办法最有效。’‘什么办法?’那年长的人问。姓金的又笑了起来,说:‘这房子的隔音并不好,你说隔壁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呢?唐侑不会有耐心等这么长时间吧?’我听他这么水,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看破了,便赶紧将唐侑挡在身前,万一他们用暗器,我也算有个挡箭牌是不是啊?”
“那两个人刚进屋,我便把针发了出去。那年长的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把我的针全都接到了手里,只有两枚扎在他手臂上,可也无关痛痒。我真后悔,我怎么不在针上淬毒,否则也不会这么麻烦了!”
淇澜面色一沉,正色道:“你能在他身上扎两针已经可以扬名江湖了!你出自暗器之家,难道没听过‘万流归宗’?”
“万流归宗?”离离珩筱齐声惊道。
“怎么可能?‘万流归宗’是徐家的绝学,后来不知怎得就失传了,怎么还会有人会呢?” 离离不解地问。
珩筱听淇澜讲过这段往事,于是道:“照淇澜姐说的,那年长的应是唐坤,他本不是唐门中人,每人知道他的师承来历,后来不知怎得进了唐门,更名换姓改了现在这个名字。据说唐门每年考教弟子武功时,都是由他负责考教暗器。能让他接得吃力些的,都会得到嘉奖。听说连唐门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也只能打到他身上五颗。没人知道唐坤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法,但淇澜姐很确定,他使的就是‘万流归宗’。”
“为什么?”
“先别问为什么,后来怎样唐坤绝不好对付,那姓金的也不会是庸手,你可危险着呢!”
离离忍住好奇之心,续道:“我见他把我的针都收了,心里也有些怕了,就躲到唐侑身后。然后就听到暗器声传来,我也没有在意,反正唐侑把我挡得严严实实的,就算他手法再高明,也不可能打到我身上的。谁知,那东西打到唐侑身上,竟忽然炸开了,把我吓了一跳,忙往后闪。可那暗器实在太厉害了,我虽躲开了,但也被震得血脉翻腾,再看唐侑已经是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了。”离离知淇澜江湖阅历深,便停了下了,想听淇澜的看法。
“听你说来,倒有些像江南雷家的霹雳弹,但以霹雳弹的大小,怎么也不可能像发暗器那样来用啊!猜不透,也许是唐门新研制的暗器吧!”淇澜喃喃自语,忽又问道,“你可避住呼吸了?”
离离面上一红,低声道:“还是姐姐厉害,一下就猜到炸开的烟雾有毒。我当然比不上姐姐了,不过反应够快,就只吸入了少许,有些头晕,我连忙咬破嘴唇,从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好。”珩筱不禁赞道。咬破嘴唇不只是为了用疼痛使自己保持清醒,更重要的是诱敌,做出重伤呕血的样子,好让对方放松戒备,便有机可乘。离离当真是聪明得很,应变得快。
“唐坤见我呕血,便朝我走过来,他已经认定我是徐家的人了,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见他离我越来越近,只好射出一枚绣花针,他向右一跃,腾身而起,朝我抓了过来。我又连忙发了几针,而他似乎已经知道我的针没有毒,只是靠打穴。所以他只是稍动身形,只有不让我打住穴位,他也就不在意了。眼见他一手已经抓住我的右手了,却突然停住了。”离离微微而笑,明眸闪动,眼中的狡黠与灵气乍隐乍现。
“你用了‘曲意回旋针’是吗?”珩筱问。她曾听淇澜说过,但一枚轻巧的绣花针怎么能发出一条曲线,又怎么可以折回呢?她一直都不太相信,可见离离的神情,定然是她算准了唐坤的出手,利用他的轻敌之心,以徐家最富盛名的手法制住了这个唐门高手。
“珩姐姐一猜就中啊!我对唐坤发的第一枚针用的就是‘曲意回旋针’的手法,要打的是他背后的‘大椎穴’。制住他之后,我怕他功力高强能冲开穴道,就一指点了他的死穴。”
淇澜听她说的轻松,但其中的过程必是凶险万分,不但需要精心的计算,还需要高明的手法,更要有些运气。想来唐坤唐侑也算是唐门响当当的人物,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必定死不瞑目。
“那个姓金的人呢?”淇澜问,“他倒是个谨慎的人,想来一定不好对付。”
“的确,他一直和我保持着距离,小心防备着我的暗器。我无机可寻,只好问他,‘灭我徐家满门的有你没有?’他笑了笑,反问我说:‘如果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我方才听到他和唐坤的对话,知道他一定和徐家灭门有关,但我探不出他的深浅,不敢轻举妄动。我就对他说,‘我只和唐门的人有仇,如果与你无关的话,我不会滥杀无辜的,你可以走了。’他却还是笑着,他说:‘只要我一转身,背后空门一露,恐怕就躲不过徐小姐的暗器了。而且,徐小姐会让我脱身,将小姐的消息告诉唐门吗?’我恨的要死,可也没什么办法,就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走不走随便你,现在天都这么晚了,我可要走了。’说着,我就朝外走,我每走一步,他就小心翼翼地退一步,两个人都是暗中戒备,谁都没有机会。当走到院子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全身有些麻痹,估计是毒素蔓延了。我不敢再动,暗暗运功调息。”
淇澜瞪着离离,怒道:“胆子是越发的大了,大敌当前你还敢运功调息。他要是看出破绽出手,你还有命吗?就算是再小心谨慎的人也有冒险一搏的时候,你这次赌的太大了!”
离离樱口一翘,撇撇嘴道:“姐姐别生气,离离不是没事吗?下次我绝对不敢了。那人虽一直疑心,但也不敢妄动。我勉强压住毒素,不敢再耽搁了。一下跃了起来,一招扑虎搏兔向他攻了过去。他不知道我功力深浅,不敢硬接,就往一旁躲闪,我算准他下落的方向,一针打在他肩上的穴位。”
听到此处,珩筱终于松了口气,总算都解决了。却听淇澜急急道了声:“危险!”
“还是淇澜姐精明。我当时以为已经制住他了,就走到他身前 。可他突然出手,一把扣住了我的双腕,对我说:‘天下不是只有小姐一人会用计的,能而示之不能,不是你们汉人兵书上写的吗?’‘你不是汉人?’我问他,他却避而不答,只是说,‘这闭穴之计还是刚才向小姐学的呢!如今徐家真的是没人了,这件事情终于了解了。’说完就朝我胸前一掌。我双手被缚,可腿脚还算灵活,便运足脚力提腿踢他小腹。他本能向后一退,但那一掌还是打在了我身上,劲力十足的,我当时就吐了一口鲜血。他在后退时,手也本能的松了一下,但不等我将手抽开就又抓住了我的手腕。他见我吐血,将我踢倒在地,然后一掌拍我的天灵盖。不过,在他松手的那一瞬,我已经暗捏了一枚绣花针在手,等他一掌快劈下来时,我俯身向前一倾,将针钉在了他心口上。不过,他那一掌还是顺势打在了我后背上。”离离吐了吐舌头,“虽然我也伤的不轻,但这代价还不算太大,是不是啊,淇澜姐?”
淇澜怒上眉梢,“都伤成这样了,还敢说代价不大?我管他什么唐坤唐侑,什么唐门高手,他们就算死一百一千个我也无所谓,可你们若是伤了分毫,我这生意可还怎么做啊!你们都给我好好照顾好自己,若再是有什么闪失,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离离知道淇澜是刀子嘴豆腐心,笑了笑,又正容道:“所以,淇澜姐,我一定要离开,不然……”
离离的话未说完,但谁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淇澜仍是一脸怒气,她朝珩筱瞥了一眼后,便直盯着离离。珩筱终于明白淇澜为何要让她知晓这个秘密。她走到离离床边,冰冷的手指轻轻放在离离的手中,声音却是温热的。“如果,你因为这些离开烟雨楼,我想我们大家都不会放你走。淇澜机本就不怕麻烦,否则她也不会为了照顾我们这样命途多舛的女子而整日操劳了。而且,虽然我还不太清楚,但我想这烟雨楼绝不是一个可以让人轻易宰割的地方。淇澜姐开烟雨楼的目的是给咱们一个安身之所,所以,她一定有这个能力,对不对?”这最后一问自然是向淇澜说的。
“你们都是我的金字招牌,不把你们保护好,我还怎么赚钱啊?你说你这没良心,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现在有一点点小事你就想借机会溜了,你把我淇澜当什么?”
离离低垂着头,轻声撒娇:“淇澜姐!”
“懒得跟你说,你先给我好好养伤,若再想离开我这烟雨楼,就别怪我翻脸了!”
“淇澜姐,你什么时候有过好脸色啊!”离离小声嘀咕。
淇澜狠狠瞪她一眼,对珩筱道:“我到前面去看看,你再陪离离一会儿。阿绣去给绵颜帮忙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珩筱点头目送淇澜离开,耐心地开解离离。她知道烟雨楼中以她为人最冷漠,若连她都劝离离留下,必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淇澜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中的曲折。珩筱心中惊问:淇澜究竟能看透多少人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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