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黑漂白,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再加上,多少人都在觊觎这块肥肉,如今缩编成五的堂口的合华,已算是□□中白得可以的中小型公司。
不暴力讨债,不搞地下钱庄,不沾酒色嫖赌,一个不同的改组。
而改组后的合华,下面五个堂口的管事,各分派了一个职务,象征地位的东西就是这戒子。
这五戒子,原本是分别戴在那五老头的手上。
我曾经在没脱离帮派以前见过,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
但现在,以这种面貌,重新让我见到了。
带着血的红色戒子,象征着什么,不言而喻。
「除了这,有留什么讯息?」
我极其平静的看着那捧着五根手指头的小黑,他闭了闭眼,将帕子包好,翻到背面,那红色液体与白色的帕子,非常醒目。
后头写了一行字。
小黑张口念了,「十点A座包厢。」顿了顿他附加上一句,「署名,王明威。」
是吗?
原来是这样的。
王明威你也开始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技巧了吗?
身后一股拉力,我别过脸去,就被司徒扯到怀里。
「烦不烦啊,你他爸的!」一记老拳让他吃下,他竟然还是毫不还手的让我打,基本上,我想,大概是疯子的神经特别迟钝,反应特别质白。
就跟我家那只笨蛋小白一样。
以为主人不说话,就自己蹭着蹭着扑上来。
吼几句,踢下去。没安静两下,又蹭回来。
就跟现在的司徒疯子做的是一样的事情。
大概就是打了第一拳,就会接着第二拳。
直到他摀着肚子放开我,我才拉拉上衣,转头处理小黑这边的事情。
没想到,小黑那张脸上,竟然也会有这种见鬼了表情。
「你那什么表情啊。」
我没看过这种诡异的变脸招数,小黑不到三秒就又换成哭丧的脸,然后自己补充说明着,「老大,我没看过你跟人有这么进距离的肢体接触啊,老大。」
「是吗?」狐疑的瞥了那目前安分一阵子的司徒疯子,「我现在和你坐的距离也颇近。这没什么特别的。你在强调什么?」
「啊,老大都说是没什么都特别了的。」他抓抓头,把那手帕就塞进上衣口袋里,指节相撞的喀擦声响让我眼皮跳了跳,然后只见小黑他身体坐得笔直,向前倾了倾,格外小声的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老大,我人都准备好了,等你电话。」
话才刚说完,就像赶投胎似的朝我鞠个躬,只听磅当两声,人就冲出门去。
果真是来如风,去也如风,不带走一片尘埃的。
一边感叹着,一边想着刚才那些事。
模模糊糊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怪了,怪了。
莫非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
鼎泰丰地下停车场,B2。
我在标示着吸烟区的地头绕了两圈,毫无意外的听见类似无烟职场对老板的好处这样的对话。
走了过去,就见两位仁兄靠着总经理级的车位一边抱怨着。
那两人被我的脚步声吓了一跳,抬头看了我一眼,才放下心来似的继续说话。
毕竟是搞餐饮业的,给人说是有员工抽烟,这个企业形象绝对是大伤害。
我耸耸肩。
「借火。」入境随俗的也抽出一支烟,顺手就向人借了打火机,烟夹在手指间,靠在一边的墙上,看着手上的烟往上冒,飘向顶头的那个抽风口,地下停车场的格局,通风管道做得倒是不错。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头上响起,风口像是吸入了什么布织类的样子。
看了一眼手表,差五分钟就要十点。
对面那两人把烟往地下一扔,采了几脚,就离开了。
不怕沾上烟味似的,我注意到其中一人手上拿着白色的厨师帽。
现在的厨师都这样胡搞了?
再度看了一眼手表。
我跟着那两人搭上电梯。
「丁老板。」
「丁老板。」
才到了A座包厢外头,几个熟面孔的就打了招呼,虽然喊的是拗口的称呼。
王明威的人,越来越不会办事情了。
想着,推开了门,和式的包厢里,一个长发的男人背对着我喝酒,小黑正和他说着话。表情是十分激动的模样。
「老大,您来了。」小黑的眼睛瞬间似乎亮了一下,那背对着我的男人回过头来,与我四目相交。长发但是头前却是向上推高的平头,蓄须又只留下巴那一撮,我对这颇性格的人没有任何印象。
眼神平静的与我对视三秒,他回过头去,继续喝酒。
这谁啊?
这种嚣张的样子和我当年那几位老朋友的态度简直如出一辙。
小黑下句话就让我明白这男人出现在这的原因。
「吶,王先生,既然老大都来了,你也该放人了吧。」
是王明威?变得这么多?他去整形了还是怎样。
我记得他去的是日本不是韩国。
日本也兴起整型风潮了?
我打量着眼前的这张脸,才找回当年那个粗粗的轮廓。我自顾自的坐在四角桌的一边,他也不答话,只是沉默的喝着酒,小笼包散发着热气。
我伸手夹了一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话了,放下手中的酒盏,拿起筷子也吃起小笼包。
小黑皱了皱眉,气急败坏的调了调脸上的黑框眼镜,几乎是拔高音量的吼着,「你说话不算话,到底想怎样?我人给你请来了,老大也来了,这下又再搞什么玩意?老大您也说说,这件事情谁有理。先是莫名奇妙的把人请来,又莫名奇妙的扣了合华的要人,现在又打算不履行诺言?你他妈的,耍着我当毛豆,最好给我个交代。要不然……」小黑一手拍上四角桌,笼子震动一下,我再度伸手夹了个小笼包,「小黑,也吃一点吧。」
「老大!」
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他空荡荡的盘子里,「说什么呢。趁热吃了吧。」
「我──唉。」瞥了一眼那气焰消了的脸,无所谓的垂下眼,开始吃菜。
风卷残云的五分钟以后,筷子交锋上了。
沉不住气了嘛。
我直视着那与我争夺上层蒸笼的最后一个包子的那只手,筷子豪不动摇的以四两拨千金的手法甩开那对手势如破竹的攻势。
轻松的入口。
「你还是没变啊,丁日。」
王明威叹口气,突然间就那样大笑出声,搞得我耳朵一阵疼痛,我最受不了这种大吼大叫或是极高度的声音极响亮的大笑。
王明威还是如过去那样我行我素。
「彼此彼此。」不动声色的继续扫荡下面的笼子,小黑摸不着头绪的表情上都是焦急,「老大!」真是沉不住气。
我还是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何谓急惊风。
才没吃几分钟,小黑已经不知道用眼神暗示了我几次。
要不是我定力好,可能就要翻脸。
急什么鬼。
烦都烦死人,就算我家那只司徒疯子也没有这么讨厌的。
我最恨别人打扰我吃饭!
「好了。」我不疾不徐的吃了八分饱,放下筷子,开始喝汤,一边说了,「你人也看到了。该说什么也说了,今天我来,不为什么,只要看到那五个老头还活着就可以,其它我不管。」
擦了擦嘴,才刚放下碗,旁边的小黑就擅自发言起来,「老大!不是这样的吧。」
一个眼神扔过去,仍然不知分寸的继续说着。
王明威晃了晃酒盏,召人添了酒,才慢慢的说,「那五老头不在我手上」。
「不就是你给我们送来了这东西。」小黑气急败坏的把那帕子包的东西抛到王明威面前,那五根指头就这样啪咑啪咑的滚了出来。
王明威看见着那几根色彩鲜红的事物,沉着脸,也放下了酒盏,「这不是我干的。」
「哦。」
今天的小黑非常不对劲的一直发出挑衅的讯号。
「老大,你听过这个笑话吗?贼喊抓贼。」
我捏了捏肩膀,桌下面,就给了他一脚。
「不好意思,我不当老大已经很久了。这家伙也不归我管。」我放开了捏住肩膀的手,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没事了。虽然我比较喜欢吃海鲜,感谢你的午餐邀请啊。」
这下可省了不少钱。
抬手挥了挥,正要离开,啪咑一声,冰冷的水滴落在我的手臂上。
我低头抹去,却见手掌一片鲜红。
抬头往顶上看去。
不是那五条老死猪是什么。
包裹得像是冷冻香肠一样挂在天花板上。
顺着我的视线那两人也抬头看了看。
只听旁边倒抽一口气。
「你知道什么叫出包吗。」
小黑愤怒的吼了,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王先生,这怎么回事?」
讶异的片刻过去,王明威又再度沉着脸,并不答话。
我的视线在王明威和小黑这两张焦躁冷静,情绪完全相反的脸上来回扫过。
直到突兀的叩门声响起。
「先生,您点的小笼包。」
服务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直觉不对,在这个时候还有谁去点餐?不是都一起上好了,这来的是什么小笼包。
小黑脸色一白,就要掏家伙。
我抬抬手,站起身,去开了门。
女服务生端着蒸笼就站在我面前。
毫无异样。
是了,除了她那带了血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