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才好!”慕容垂脸色平静如古井不波,嘴角里蹦出来的句子,
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身上莫名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人们心里都明白,老爷是真的发怒了。
老爷在气极了之后,脸色只会平静的如同雨后彩虹下面的西子湖,不过,平静后面的东西,
绝对是连雷霆万钧的钱塘大潮也难以企及的。
两个如狼似虎的粗手仆役,七手八脚的把文白按在地下,真丝的袍子,中衣被悉数扒起,露
出里面的玉雕粉饰般的肌肤。
另外两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举着手中的柳条木棒子,跃跃欲试。
行刑的两人,显然是其中的好手,第一棒子下去的时候,雪白的皮肤上面只是留下了一条淡
淡的红色的印记。等到第二棒落下来之际,恰是受到外界强力打击的皮肤刚刚渗出第一波血
珠的时候,这正是人疼痛的一个界限。
果然,随着第二棒子仆一离开,一层鲜红的嫩肉就被直直的翻了个天,那些跳出来的血珠看
得是清清楚楚……。
“疼!!!”
受到绝对专业的打击后,文白再也忍耐不住,张口吐了一个疼字。
但是。
随着柳条棒子的起落,他只是极有规律的重复着这么一个字,如果不是身临其境的话,人们
难免怀疑,这是哪家的二五崽在敷衍塞责讨老子的晦气?这也愈加的激起了行刑人的凶性。
几棒子下去了,犯人的反应在程度上没有一丝的变化,多少的让两个研究打人的好手脸上有
些挂不住了,倒像是他们故意的放了水似的。
他们的手里不由得加了暗劲。作为慕容世家刑堂里的好手,他们对于打人绝对有专业水准。
要是十二连环邬的同行,看见他们此刻的手法的细致和力道的运用,一定会发自内心的挑大
拇指称赞。外行看热闹,内行才看得出里面的道道不是?
果然,慕容文白终于有些不耐了,“疼”字的前面又难能可贵的加了一个“好”字,好疼之
声起伏不绝,多少让行刑人找回了一些面子。
大厅之上,一时间是,哨棒与好疼共鸣,肉皮与血沫齐飞。
胆小的丫鬟和仆役们纷纷的把头扭开,把眼睛闭上,不忍心看见可怜的大少爷的惨状,多数
人的心里面在祷告,老天爷有眼,可千万给大夫人留下一条独苗啊!
慕容垂依旧气度从容,站的极为优雅,一只手倒背,一只手拈着三缕长髯。似乎眼前的一切
,同他半点的关系也不曾有。
相对照趴在地下,被打得皮开肉绽,声音渐渐嘶哑无力的大少爷,老爷的家主形象在众人的
心中又重重的抹了一笔。也只有少数的有心人,方才能看见里面不易觉察的境况,而慕容奉
恰是这几个为数不多里面的一个。
心细如发的慕容奉,一早就发现大哥拈须的手有些僵硬,没有半分潇洒的力道在其中,倒像
是和人决斗一样,上面充满了刚劲的内力。估计,那几根胡须怕是早就拈得断了吧?
文人们有“吟安一个字,拈断数根须”之说,辛苦构思的时候,把胡子都给拈断了,说的是
为求佳句的用心良苦。(譬如作者为了情节的开展,为了语不惊人死不休,深夜中灯下苦求
佳句,无意中曾将许多象征男人形象的胡子,拔了若干,弄的第二天无颜面见江东父老,亏
得不是视胡子为生命的彼得大帝时代的俄罗斯人。笑!)
大哥呀,您这是何苦呢?慕容奉的心里第一次对素来敬仰的大哥有了同情的想法。不过熟悉
老大脾气的他,并没有出言来扮演收场人的角色。只是朝着南宫夫人的方向,暗暗的连使眼
色。
瞧今天这阵势,也只有一个人,可以救得了文白了。
南宫夫人是文白母亲去世之后,老爷新娶的夫人。此刻她的脸色苍白,老爷发怒时候,这种
近乎野蛮的,丝毫没有武林世家风度的惩罚方式,让同为世家子弟的夫人大开眼界,叹为观
止。她一面紧紧牵了儿子的手,一面向门口的方向张望,眼中现出焦急之色。
慕容文白固然强硬,可毕竟平素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又怎能够禁得住两个年轻力壮的好汉子
的轮番打击。不出一刻钟时间,就连最初的“疼”,“好疼”的声音也是渐无了,显见是出
的气多,入的气少,再打下去恐怕真的要把性命留在这里了。
两个行刑人的脸上也难得的现出不忍之色,可手中的棒子却是一点假也不敢做的,他们一贯
以老爷马首是瞻,老爷没有喊停,便是刀子加在他们的脖子上,也依然不会停。除非,除非
是……,和大家的想法一致,所有人都盼望着那个人的出现。
“奶奶来……”二公子慕容评硬是把后面的半句话活生生的咽到了肚子里面,在父亲灼热的
目光下,低头不语,垂手侍立在一旁。他今年刚七岁大小。
但听见窗户外面,一个颤巍巍的声音说到:“打死了吧!打死了好!省的看见了心烦!!”
。众人不约而同的长吁了一口气,大少爷命不当绝啊。
话音未落,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出现在大厅里,慕容垂的面前。老太太也是气急了的,只
是在睡衣的外面罩了一件大氅,但没有人会觉得老太太有失礼的地方,在此时此地,她具有
绝对的权威。
慕容垂慌忙紧走了两三步上前施礼,“儿子给母亲请安了!”一干众人也纷纷向老夫人拜倒
施礼问安。没有人注意,当老爷的身子弯下来的时候,几只断须悄悄的从袍子的边角滑落。
老太太对于儿子和众人的行礼,根本就不去搭理。她伸出略略颤抖的手指,对着两个行刑的
家伙点了两下。那二人就好像中了邪一样,柳条棒子停在空中,全身上下都动不得分毫。他
们是被隔空点了穴道,不过两个人的脸上却露着终于解放了的放松的笑容。
五十年前,江湖上谁人不知华山派“霹雳仙子”华惊虹的大名。只要华仙子跺一跺脚,整个
华山便要震上好几天。时光飞逝,昔日顾盼神飞的华山仙子,已然变作了垂垂老矣的慕容老
夫人,可是这霹雳火爆的性子,却依旧不减当年。
这个长孙一向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虽然有点怪异不好武艺,可也不至顽劣的失了性子,甚是
得老太太的欢心,如今被打得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棍棒之下的慕容文白,早已是面白气若,地下也淌出来一大片的血渍。两条大腿,连带臀部
,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是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当真是惨不忍睹。
瞧着文白的惨样,老太太气血上涌,不觉失声大哭,“我苦命的儿啊!”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
众仆妇丫鬟念及大夫人以前的诸般好处,瞧着老太太心肝宝贝的肝肠寸断样子,悲从天上来
,多半伏地而泣,一时间,整个大厅上是哭声震天,便真的如文白薨了一般。
慕容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劝老太太不住,又不好在母亲气头上,喝止众仆人,留下个指
桑骂槐的误会。只好狠狠的瞪了南宫夫人一眼,直把二少爷慕容评吓的跑到奶奶的身后面藏
了起来。
怎的半路里杀出来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身后的丫鬟小翠便是“罪魁祸首”,这小翠正是南宫
夫人陪嫁带过来的贴身丫头。这一切,自然躲不过慕容垂的眼睛。